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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喆笑看着秦峥,真个看不出,这个姑娘倒是有福气,将来还不知道多少好事在前头等着呢。

秦峥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福气,她只是坐在炕头上暗自叹息了一下,想着以前自己也是一个勤快的,怎么生了一场病,受了这一场折磨,竟然爱睡起了懒觉?果然这人啊,万事都是个习惯,怪只怪之前养病把精气神都给养没了。

秦峥正要下炕,这一动脚,却发现自己身体还是虚,果然人是逞不得强的。这正一只脚在下一只脚在上时,路放却不知道怎么这么迅捷,竟然端了一碗热粥来递上。

这粥乃是豆粥,因游喆曾说“豆粥能驱晚瘴寒,与公同味更同餐。安知天上养贤鼎,且作山中煮菜看”,正所谓天鼎煮粥,驱散瘴寒,分而食之,不成神仙也寿长,是以这次来山中养病,路放第一要带的便是各色杂豆和上好粳米等。

秦峥一见,却是顿时有了食欲,忙接过来。

路放一边看她喝下,一边对跟着一起进屋的游喆道:“麻烦游大夫帮秦峥把一下脉象。”

游喆知道,自己的作用也就这个了,他忙上前。

秦峥单手端着粥稀溜溜的喝,另一只手伸出来给游喆。

游喆接过来,在那喷香的粥的诱惑下,努力把持着,终于平心静气把脉完毕。

他放开秦峥的手,回首对路放道:“这瘴毒应该是清了,只是到底对身体戕害极大,况且秦姑娘在天牢中颇受过一些磋磨,身子亏得厉害。到底是要小心将养一番才能好。”

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路放其实并不着急,他只是听了这瘴毒清了,心便放下。

当下,看秦峥喝完粥,便收了碗,又递上一张纸来,道:“我打算去附近的集市采买一番,你看看还缺什么?”

秦峥接过那纸一看,只见上面拿炭笔林林总总列了许多,从日常所用的锅碗瓢盆米盐酱醋,到里外衣物被褥,甚至连她以后要用的月食小物,都列在这里了。便是秦峥这个平日过惯日子的,也一时想不起来还缺什么。

她赞叹地望着他道:“你实在想得细致,现在连我都不如你了。”

路放对于她的表扬,却是波澜不惊,接过那纸来,招呼游喆来套车。

秦峥无意间看到路放脸色,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眼底发黑,莫不是也生病了?”

第79章

秦峥无意间看到路放脸色,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眼底发青,莫不是也生病了?”

游喆从旁笑道:“我看小伙子是气血过旺,夜间……”

这话没说完,路放便淡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却是说不出的威慑和凛冽,顿时游喆闭了嘴,并发誓以后再也不能乱说话,得罪人啊。

待马车套好了,路放回到屋里,从炕上横抱起秦峥。

秦峥道:“你扶着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可是路放却根本不曾理她,径自抱着她将她放在了马车上。

昨日个这马车后面是装满了各种物什的,如今却是都搬空了,放到了其中一间闲置的茅屋里。马车里现在只铺着一格竹篾的凉席,清爽舒适的样子。

秦峥半躺在马车里,枕在一个凉枕上,翘着二郎腿,望着前面正坐在园车辕子上的路放。

游喆原本也要钻进去躺着,可是却被路放拉住,坐在另一边车辕子上了。

路放马鞭子干净利索地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一声吆喝,马儿迈起腿儿赶向集市。

秦峥原本是舒适地躺着的,后来听着外面知了继续叫个不停,偶有鸟儿叽叽喳喳,也有清新的草香花香阵阵袭来,便忍不住做起,打开车窗往外看。

却见外面青山隐隐,郁郁葱葱,路旁有老柳树垂下金丝,藤蔓盘缠,间或有花草暗暗争芳,虽不太美,却也是清新怡人。

游喆呵呵笑着,捋着胡子道:“小伙子选得这处不错,住上些日子,给秦丫头养养病,没几日就好了呢。”

秦峥也很是满意,便问起:“这是什么山?”

路放道:“无名小山罢了,只是听说这山上还有瀑布,改日你身子好些,我们一起去看。”

这听得秦峥越发喜欢,想着山上自然有些野货,回头打些野物采些新鲜的蘑菇来做饭,想着都流口水。

一时之间马车在山路中行着,路上偶尔有背着竹筐的村人,见了这马车,便让开路来,待马车行过再走。

游喆不由叹息:“真个民风淳朴之地。”

待行了约半个时辰,马车终于行到了一处大道,周围偶尔有赶着牛车的农人,也有挑着担子的,想来这都是要去集市的。

又走了一炷香时间,却见前面是个露天的集市,许多骡马牛车在外侧围着,中间各家各户,也有来往商贩,将自己的东西摆了出来叫卖,好不热闹。

原来这集市是每隔十日一集的,他们也是运气,恰好赶上了。

路放停下马车,嘱咐秦峥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和游大夫前去采买。”

秦峥见外面酷晒,知道自己如今身子经不住,便点头答应。

路放将竹帘放下,又将马车拉到了一处阴凉地儿,这才带着游喆离开。

秦峥一个人无聊,便躺在马车上闭眸养神,一时睡了,迷迷糊糊,却仿佛马车帘子被打开,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指着她道:你怎么在这里,我捉了你母亲,还不来跟我走。

秦峥听了,大吃一惊,细细看去,那个人眉目深邃,面色阴沉,耳边有黑色幽珠犹如鬼魅,正是高璋。

她上前伸手,便要去抓住高璋问个清楚,可是谁知一动身,便兀自醒来,脚下一蹬,猛然睁开双眼时,却见夏风微微吹着竹帘,竹帘迎风而动,哪里来的高璋!

却原来是一个噩梦,但只是她怎么会平空做这种梦。便是梦到高璋也就罢了,怎么他竟然说母亲在他哪里?

秦峥一时之间实在无法参透个中原因,便做在那里迷迷糊糊地发呆。

往日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她总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脑中有一丝光在那里一闪而过,可是她却抓不住。

正想着时,路放却回来了,和游喆各自提了许多的东西。将那些七零八碎都放在马车旁,掀开竹帘看秦峥时,却见她仿佛呆了一般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路放便矫健地跳脚,一脚踏在车辕上,伸手去抚她额头,入手却都是汗。

路放皱眉道:“这里太热了,下来走走如何,免得闷坏了。”

可是秦峥却只觉得脑中混沌一片,身上也懒懒的,并不想动,摇了摇头,问路放道:“买的如何了?”

路放抱起秦峥,迫她下来,坐在树下一个突起的老树根上,又从旁取了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却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当下道:“我让游大夫在这里陪着你说话,你们一起看着东西,顺便把这包子吃了。还有些零碎,我这就去买来。”

此时路放因为一番采购,周围的农人都注意起了他,知道他是个财神爷,出手看起来也是大方。又有农家小姑娘,跟着爹娘来赶集的,见他生得峻峭,不免多看几眼。

待见他抱了一个女子出来,那女子虽生得并不眉毛,可是却被他抱着下来,言辞间又极为温柔怜惜,众位姑娘不免心里泛酸,想着这姑娘怕不是家里出的嫁妆多吧,才凭空得了这么一个好夫婿。于是忍不住再把那女子打量,却见她布裙银钗,长发微黄,形容虽说不得难看,但也是憔悴不已,更奇怪的是分明是个女子,那眉眼却有一股孤高冷漠,便是笑着,也是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真得是一个鲜花插在牛粪上,还是一坨不男不女的牛粪,一旁的姑娘们暗自伤感。

游喆和秦峥并排做在老树根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看着这农家集市风光,挑着担子的黝黑朴实的农人,背着竹筐的粗花布裙的农家妹子,浓郁悠长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吆喝,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游喆因说起:“这南蛮军退去也没多少时日,这些农人便重新活泛起来了。农家人,过起日子真个有奔头。”

秦峥靠着老树皮,因为心中有事,便有些心不在焉,随意道:“怎么,神医也想在这里安家落户,娶个娘子,买两亩农田侍弄,倒也自在呢。”

游喆忙摆手:“罢了罢了,我都一把年纪,老脸都成树皮了,还谈什么娶娘子。倒是你和小伙子,正是好光阴,男未婚女未嫁的,可莫要辜负了。”

秦峥闻言,不由好笑:“你这老人家,说个什么呢,竟然把我和路放扯一块儿。”

这话说着时,路放正好一手提了米面,一手拿了家什往这边走呢,此时听到这话,不由停住了脚步。

游喆和秦峥却根本没注意到路放的到来,只说道:“怎么,我记得小伙子今年十九岁吧,明年便是弱冠之年,你呢,都十八岁了吧?再拖下去,真是个老姑娘了。倒不如凑成一对,也算个缘分。”

秦峥听了,却是连连摇头:“我和他,怎么可能呢!”

游喆却待再问,猛然一抬头见,便看到路放正在一处卖甘蔗的摊位旁站着呢,忙收了嘴,不再说话。

路放听到那“我和他,怎么可能”,心中早已凉了半截,这时候见他们不再说,又听游喆招呼自己,便提了手中杂物,走到了马车旁。

游喆小心从旁观察路放脸色,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忙殷勤要帮着他一起搬东西。

路放却兀自拿起来,一个个地往马车上码放,力道十足,那米面袋子发出沉重的闷声。

游喆回头看了看坐在树根上的秦峥,却见她依然泰然自若的样子。

待将所采买物事都安置在马车上,那马车就变得沉甸甸的,车上也只有很小的空位可以供秦峥坐了,而游喆自然是没地儿了,只能坐在外面车辕上。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较沉闷。秦峥窝在车上,兀自想着刚才的梦,又努力回忆往日父亲同自己提起过的母亲。可是昔日父亲除了提及和母亲相处的种种情景,其他信息竟然少之又少,甚至连个画像都不曾留下。

秦峥想起昔日病中所想,父亲真得要自己寻过母亲吗?

若是真要寻,怎么可能自己对母亲竟然一无所知呢?

又或者……秦峥一个苦笑,想到,或者其实母亲根本不在人世间了,父亲叮嘱自己去寻找母亲,根本就是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念想罢了?

秦峥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情景,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双眸。

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可是父亲已经不在,茫茫人世,她该去哪里寻这个答案。

而车辕上驾车的路放,却是肃着脸,一言不发地赶车,连个吆喝都不曾发出,只是挥舞着手中鞭子。

游喆小心地看着路放脸色,不禁一个叹息,那个秦丫头说的话,确实也伤人了,怎么叫他和她绝对不可能呢?这是一下子直接往小伙子心窝子里戳啊?

偏偏这小伙子被戳了心窝子,屁都不吭一声,竟然默默地受了。

连他老人家都看不过去了。

他终于咳了声,挽起袖子,转首对后面车上丫头道:“秦家丫头啊,车坐得累不?”

本来几个人很安静的,只有知了不遗余力的叫声外加铃铛声,忽然游喆这么一说,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秦峥皱了下眉头,道:“还好。”

游喆叹息了下,看看路放,道:“坐车的都累了,可怜这赶车的人哪!”

他这是为路放打抱不平的,可是这话一出,路放却是冷不丁地扫了他那么一眼,只扫得他通体冰寒。

秦峥咳了下,道:“哦,路放啊,你要是累了,咱就歇一歇?”

路放淡声道:“累什么,就是赶个马车。”

秦峥想着也是,便不再问了,不过路放这么一说话,秦峥也发现他语气不太对劲。

第80章

秦峥想着也是,便不再问了,不过路放这么一说话,秦峥也发现他语气不太对劲。

她就努力地回忆了下,他为什么不高兴呢?

回忆了半响,她却是一无所获,也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吧?

路放知道秦峥必然有所察觉,不过他心里酸楚,实在难受,便也不愿意说什么。

待到了那几间茅屋时,正好是晚间时分,附近村子炊烟四起,正是鸡狗回窝的时候,一时有大人喊着小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有谁家鸡丢了到处喊叫的声音。

路放扶了秦峥下来,让她回到屋中,自己则是和游喆一起将所采买之物都放在小茅屋中,然后便开始烧火做菜,并开始给秦峥熬药等。

这么一通忙碌,秦峥晚间时分终于吃上了药,吃了药后,路放便奉上热腾腾的馒头和小鸡炖蘑菇。小鸡是集市上买的猎人打的野鸡,蘑菇则是乡间小姑娘自己上山采的,都是新鲜的,不需要太多佐料,炖得咕嘟咕嘟开了,撒上盐花,吃着就香。

秦峥吃了那药,嘴里正泛着苦,见了这香喷喷的饭菜,便狠狠吃了一通。

游喆之前倒是不曾见识过秦峥的饭量,不由看呆了,道:“难为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能吃,可怎么嫁出去啊!”

秦峥一边吃一边笑道:“嫁不出去又如何?”

游喆看看一旁低头闷声吃饭的路放,道:“我看哪,没哪个男人能看中你!”

秦峥苦笑,放下饭菜,道:“我想着也是呢。”

游喆越发没好气了,道:“便是有一个半个,怕是也要被你气跑了。”

这话说的,路放抬起头,淡淡地扫了游喆一眼。

游喆兀自对秦峥生气,竟然没注意到。

秦峥却是想起前些日子,那不是还曾想着许嫁单言的么,那时候看着单言也是个勤勉靠谱的,对自己好像也有几分情意。但只是怎么自从进了凤凰城,这个人就不见了人影呢?

难道是被自己气跑了?

秦峥放下碗筷,摸了摸嘴巴,摇头叹息:“你说的,倒是对极了!”

游喆听她倒是认错,便呵呵笑了:“你知道错就好,以后可要注意了。这个男人的心啊,也是很脆弱的,若是伤了一次,以后怕是就要硬了起来。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路放却不像游喆那么认为,他打量着陷入沉思的秦峥,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了上来。

吃过饭后,路放拿来了新买的大木桶,烧了热水,又在其中放了各种汤药,最后抱进来,放在屋中,给秦峥泡浴。

自己则是出去,先用凉水在屋后冲了一个澡,然后便只随意披了一个外袍,和游喆一起坐在老树下乘凉。夏风吹过,他湿漉漉的头发慢慢变干,便披散在肩背上。

望着漫天星斗,路放忽然对游喆开口道:“以后不要对她说那些。”

游喆颇为他打抱不平:“为什么不能说?路大将军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虽说你是个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但是我看在这男女之道上,你还嫩得很呢。你看你对她要多好有多好,可是她对你呢?她对你可曾有半分男女爱意?既然没有,那你就要说给她听,说多了,她自然就有感觉了。你这么闷着头什么都不说,一味地对她好,什么时候她才能知道呢?”

游喆又叹息又劝说,唾沫星子横飞,可是路放端得是巍然不动,只静静坐在那里。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游喆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却见他鼻梁高挺,不动如山。

他不由再次叹气:“路大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

路放薄唇动了下,终于道:“现在说了,怕是也没用。”

游喆见他语声颓废,越发无奈,抓着头发问:“怎么就没用了?你不说怎么知道呢?”

路放苦笑一声:“我和她相处多日,自然知她甚深。她如今不过是把我当做手足亲人罢了,便是说了,怕是也徒增不自在,反倒连现在的情分都没有了。”

他停顿了下,深眸望着远处暗幽幽的群山剪影,淡淡地道:“再说了,她心里,如今怕是有别人。”

游喆闻言一惊,忙问:“谁?哪个男人,敢和你抢女人?”

他说完这个,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秦峥是在哪里,恍然大悟:“啊,难道你说的是高璋?”

路放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闭上了双眸。

怕是,不止高璋。

自从和秦峥重逢后,他其实一直在暗暗审度高璋在秦峥心目中的地位。时至今日,他倒是看出,高璋固然在秦峥心中烙下了很深的印记,但若是说秦峥对高璋是男女情爱,却也倒不至于。她不过是第一次经历高璋那样爱恨浓烈的人,心中又对他痛恨至极,偏那人还以惨烈的方式在她手下寻思罢了。

对于这件事,他固然酸楚,也嫉妒那个拥有了她并让她狠狠记住的高璋,可是他也明白,高璋之前的所作所为,早已注定了他和秦峥今生再也无缘了。

路放真正担心的,却是那个单言。

那个略显苍白的年轻人。

他很年轻,站在那里,如同影子一般,没什么存在感。可是就是这样的男人,反而会让秦峥安心。因为秦峥原本就是一个太过强势和孤绝的女人,她的性子中,甚至带有几分男子的果决。这样的秦峥,只有像单言那样的人才会让她觉得舒适吧。

路放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知道,曾经默默地站在秦峥身边的那个人本是自己,不显山不露水,就那么本分地立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帮她处理着一切事情。

如果事情就那么继续下去,那个站在秦峥身边陪她走完一生一世的人,必然是自己。

可是偏偏,他不得不离开了。

何笑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挑选了单言这样一个人去保护秦峥呢?

而此时此刻的路放,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默默无闻地站在秦峥身边的男人了,他有他的抱负和野心,也有他的责任和担当。

而所有他肩负的那些,几乎都是将秦峥推得更远。

这一次,独自带着秦峥离开军营养病,应该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游喆见路放锁眉沉思,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只好不再说了,可是心里到底是为他担忧。

片刻后,秦峥应该是泡浴完毕,呼唤路放,路放忙进去,却见秦峥身上披了一件冰蚕丝的长袍,黑发不经梳拢,只随意披散下来,逶迤在炕头。她孤坐在炕头,正用布巾擦着头发。

月光从窗棂洒下,她就如同孤绝立在一马平川的土地上的一座高山,清冷决然,耸入云端,高不可攀。

路放看了良久,终于弯下腰,将那桶水搬起来,走到外面倒在茅屋后的草丛中,然后又用打的山泉水洗干净了放好。做完了这些,才重新回去,陪着秦峥一起坐在炕头,看她梳理头发。

秦峥用手指理着头发,道:“怎么忘记买个木梳呢?”

路放听了,默默地递上一个木梳,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

秦峥见了,不禁笑了,接过来开始梳发,正梳着时,路放却忽然靠近了她,道:“我帮你梳吧。”

秦峥正觉得自己抬着胳膊梳发,胳膊竟然会疼会酸,便点头道:“好。”

路放接过木梳,一边帮她梳发,一边用布巾帮她擦着上面的湿漉。其实她生病的时候,他也时常帮她这么洗头发,梳头发,只是那时候仿佛更理所当然一些。

路放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又有力道,偏偏就是这么一双手,当他为她打理女子的长发时,却是分外的灵巧和细致。

月光渐渐西斜,土炕上的两个人,静默无声,只有梳子插过长发时的细微梭梭声。

过了许久,路放终于梳好了,最后还拿了一个锦带,在她的长发上打了一个结。那锦带是紫罗兰的颜色,长长的,垂在她的肩头。

她将锦带末梢摸在手中,笑了:“你哪里弄来的这些?”

路放道:“自然是今日买的。”

秦峥满意点头:“你倒是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