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到底是谁?”角珠抬起头看着十五,“真不是你的阴谋?”

十五目光沉痛,低声道,“我从不会将沐色置于任何会威胁到他生命的阴谋中。”

“沐色?”角珠一怔,盯着十五,“你是说亲王?”

十五唇角微动,沉默。

角珠这才恍然,三年前那人出现时已经被母亲封亲王,而自己却从没有胆子敢问他的名字。

角珠挣扎起来,抓着十五的衣服,“你们果然认识!是你派他来我母亲身边做奸细?”

“不是。”

“不是?”角珠声音微微一颤,拔高了声音,“怎么可能不是?他一步步的将母亲的人脉拔掉,一次次的救你出水火,一次次的放你离开。”

想起两城之战,他满身是血的找到她,却险些将她杀掉。

那一辈子她都忘记不了当时他的眼神,憎恶却又痛苦。

“他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将这个皇位给你们卫家!”这一刻,角珠恍然大悟,已是不用猜测。

亲王如此明显的用意,却因为没有得到过十五的证实,让她兀自猜测,他兴许只是喜欢这女子。

十五没有说话,因为她无法反驳角珠。

“呵呵呵……”角珠冷笑看着十五,“卫十五,你可真会装啊。野郡初见到后面皇宫你竟然能骗过我们的眼线,让我们以为你和亲王并无关系。”那个时候十五看亲王的眼神是陌生,疏离,甚至还有厌恶。

“那个时候,我真没有认出他来。”十五觉得呼吸微滞,扭头看向窗外。

角珠盯着十五,“你还真会演戏!双簧不说,连苦肉计都上,只是,一个为甘愿放弃自尊委身他人的人,你竟然能在战场上如此重伤他。你可知道,前几日,他被人吊在广场处以凌迟,待我赶去的时候,他双臂只剩下白骨……”角珠抓着十五的手,声音凄厉。

“我知道。”

十五声音已有一丝颤意。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他如此为你,你就忍心他被人折磨。”

“不能!”十五声音陡然冰冷,“那人就是要用他为诱饵引诱我出现。我一旦出现,就向她表明了我来的真实目的。最终的结果是,反而是沐色遭受到更残酷的折磨。”

“你的真实目的?”

比起知道那幕后的人是谁,角珠心中更想清楚十五来的目的。

十五回视着角珠,“我并未想过攻城,此番来,只是想带沐色离开。”

“呵呵……”角珠苦笑,“你真好意思说。母亲辛苦统一的九州,才几个月的时间,已有一半的领土归你。如今剩下的不过是偏远的西北和西南,还有这圣都。以救亲王为借口,想让我与你合作,再将我们战鬼一族一并绞杀,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来之前我已经将兵权和权杖交付出去。如今,我不过是一个急于挽救自己亲人的普通人而已。”

“什么?你将兵权和权杖交出去?”角珠难以置信的看着十五。

对方似不再撒谎。

“生来就肩负家族赐予的责任,这是我们谁都摆脱不了的命运,可这并不这意味着我们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再者我并不是理想的领导者,我心中有所念所挂,无法做到像你母亲那样断情绝爱,所以注定我不会坐在那皇座之上。”

提到母亲,角珠心痛难抑,脑子也豁然清醒了一半。

方才竟有因嫉妒让她乱了心智。

是的,方才她是嫉妒得恨不得杀死卫十五,嫉妒那个叫沐色的男子竟为她如此委身自己。

可嫉妒的同时,却又更加的心痛。

“为什么找到我?我们两族百年来一直都是宿敌!根本不可能合作。”

她颓废的走到桌子旁边,无力的坐下。

“被困在北冥城内的,卫家只有我一个人。可你们战鬼全族皆在城内。”

“你这是威胁我?”角珠抬头愤恨的盯着十五。

“我提醒你而已。”

“呵呵……别忘记了是你主动求我的。”这穿着乞丐衣服,脸上乱七八糟的人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凌然和霸气,明明是她在求自己,可自己却处处被动。这种被凌驾的失落感让角珠十分不喜,“你不是十分有本事,不是还有一个魔鬼军师吗?怎么不叫上他!”

临窗而立的女子脸色惨白,那如黑耀只之石的双瞳里翻滚着浓郁的痛苦和悲沧。

刹那间,她昔日明亮的眉目,竟是满目沧桑。

她盯着角珠,双瞳很快恢复了平静,在雪夜的映衬下折射出一股凌冽,如刀锋般雪亮。让角珠不由一惧,只觉得浑身冰凉,竟下意识的退一步,不敢与之对视。

“既如此,那公主殿下就好好思考!”

冰凉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再看她平静的双目,漆黑的双瞳如沉定千年的恒古之水,无波无澜。方才那种痛苦情绪,角珠都以为是自己看错。

角珠咬牙,看十五伸手放在窗户之上。

见此,角珠挑眉,提醒,“你知道,没有我的命令,你贸然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是吗?”十五冷笑,毫不犹豫的推开窗户。

就在那刻,漫天烟火绚丽刺目,亮得角珠下意识的蒙着双眼,待她反应过来时,窗户前哪里还有十五的身影。

角珠飞快跑到窗户前,一群乞丐在她府邸放着烟花,烟火之中,那些暗人也被这突来的烟花惊得茫然失措,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而十五……哪里还在?

只有她临走前在自己耳边留下的那句话,“这天下,能拦得住我十五的人,还没有出生!”

那语气,狂傲去自信!

角珠颓然的靠在窗前。

想起前几次和十五的交手,的确,这北冥城百丈城墙,拦得住几十万人,可拦不住她卫十五一人。

她敢置身前来,自是有办法安然独自离开。

没有走的原因,却是……

角珠不想承认,卫十五留下来是为了全城百姓安危。她不想承认,因为,她嫉妒卫十五,憎恨卫十五。

十五站在人群中,仰头看着漫天烟花,似突然看到两个身影立在那高高的房顶之上。

烟花在他们头顶绽开,绚丽光芒却不及那人嫣然一笑,他说,“十五,他们都叫你吻我呢!”

十五抬起手,缓缓伸向他,一片细雪落在她手背,贴肤冷意让她豁然一惊,眼前那绝世美人变成了刹那烟火。

“莲啊……”

十五无力的靠在墙上,捂住心口,颤声。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结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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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如流水泄落,铺散在白骨堆砌的长椅上,衬托得那侧卧砸上方的身材修长。言悫鹉琻他眼眸轻合,长睫如蝶翼,红唇如凝,单手托腮似在闭目养神,可地宫里四处流动的散灵魂却知道,这位忘川河边唯一的魔君,早在不久前以陷入深睡接受漫长的封印。

黑色长袍铺开在身侧,上面的金色地涌金番莲在偷偷舒展枝桠,那些花苞也徐徐绽开,趁着主人场面而借机恣意怒放。

地涌金番莲的蔓藤爬满了整个地宫,那幽暗的长廊,那头盖骨堆砌的柱子,人骨切成的墙都被这些象征着罪恶的花所掩盖。

不管是地宫的恶灵,那些嚣张的金番莲,还是那守在地宫入口的两位使者都以为,这样的日子将会持续下去。

可突然的地宫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锁链声,那声音很小,可在死寂一般的地宫里却显得格外突兀罘。

这声音很小,却如惊雷平底乍起,两位使者警惕的相互对视,周围正在肆意张开花瓣的金番莲也如被施了诅咒般停止不动。

偶尔,那声音似乎消失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死灵魂依然狂舞,金番莲恣意盛开飕。

“许是听错了。”

其中一个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抚了一下额头。

方才,吓得连发根都竖了起来。

另外一个也点点头。

“哗啦啦啦……”

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方才那样恍惚飘渺,而是清晰刺耳。

两个使者慌忙回头,已看到地宫长廊出口,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走来。

他步子缓慢却十分的优雅,被覆长链的双手,一手负与身后,一手托着一只镶嵌了黑耀石的骷髅头。他就那样缓缓走来,每走一步,他脚下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西番莲就化作烟尘在消失,而其他惊觉的地涌金番莲见主人苏醒慌忙躲入缝隙之中。

空中飞舞的死灵魂见他走来,纷纷避开,自觉的退他身后,流动的光芒照亮了这个被瘴气缭绕的绝色男子,让他那张本就颠倒众生的容颜更加华丽妖魅。

看着就这么出现的莲绛。

两个使者惊呆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已看到他徐步走向忘川河边。

“尊主,您要去哪里?”

两个人赶紧拦住。

莲绛抬起漂亮的下颚,懒懒道,“才睡醒,想去忘川渡口看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