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子瘫跪在地上。

他收回了目光,紧紧的抱着身前人,将额头搁置在她发丝上。

那神情,像是一个孩子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满足,而快乐。

“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轻轻传来。

跪在地上的女子浑身颤抖,有些惊愕的望着沐色,半响之后,悲沧滑过她眼底,她苦涩一笑,“绿意。”

他终究不记得自己!

一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何重要呢,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我只走一条路!”他沉了片刻,“永远碰不到莲绛的路。”

绿意望着沐色,“公子如今如此强大,要杀莲绛并不难……唔……”没有说完,一枚银丝穿透了女子的胸口,那位置,只离心脏分毫。

“是绿意越轨了。”

女子慌忙解释。

“嘘!”面容清美的男子脸上退去了方才那份邪气和妩媚,如兰一样静美出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要吵到胭脂和阿初睡觉了。”

绿意沉默,又听他风一般轻的声音传来,“我只杀胭脂痛恨之人。”说完,对方抬眸,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你最好不要惹胭脂生气。”

绿意捂住胸口,默然起身,退回到了暗处。

天色微亮,沧澜江上竟然起了阵阵雾霭,十五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盖着沐色的衣服。

她惊慌的正要喊,却看到雾霭中,沐色抱着阿初,手里拧着一包东西回来。

小东西穿着粉嫩的衣服,卷发遮住裹着纱布的眼睛,另外一只眼睛水灵灵的,被装扮成了女孩儿的摸样。

小莲初精神很好,正低头和沐色说什么。

“你们去哪里了?”十五小声的问。

“阿初说饿了。”沐色笑了笑,将包里的东西递给十五,“装扮一番,走吧。”

“半个时辰之后,要去南疆。”他紫瞳看了看十五,“你我现在的样子太显眼了,一出现保准儿被抓。”

说完,又抱着阿初席地而坐,掏出一张地图递给了十五,指着上面的路标,“从这而走,能绕开南疆卫军的巡逻,也能避开月重宫和长生楼。往前行走两日天,从此处过,再次跨江。”

“嗯。”十五点点头,非常赞同沐色的安排。

唯一不好的就是耽误时间,但是现在别无他法。

整个大洲都出了弑杀令,她们走到哪里都会被追杀。

“还有你的拐杖,太显眼了,得藏起来。”

天明,沐色装扮成贵妇人,牵着阿初,由十五这个侍女扶着走向渡口,而让十五惊异的时,沐色一切都安排的相当的周到,还雇佣了另外的家奴。

上船之前,随身携带之物都被搜擦,而且渡口站着许多身着蓝装,腰带短刀的男子。

在这些人和昨晚离开独孤府杀死的人装扮一样,看样子,七星盟在这里加派了防守。

沐色让‘家奴’递了一块通关文牒,除了奴仆被搜身以外,她们很顺利的带着孩子上了船。

因为临近新年走穿的买货物的人特别的多,十五早早上船,坐在了二楼的房间里,敞开了一丝缝隙,打量上来的人。

“这船不简单啊。”十五叹了一口气,沐色随着她目光看着上来的几个男子,落在中间一个灰衣遮住容貌的男子身上时,亦不由沉了脸色,“七星盟的使者。”

“还有……”十五指着远远又来的几个人。

来的几个人,是女子,其中一人全身裹着黑纱,但是旁边的女子,十五和沐色都熟悉——火舞。

沐色目光黯然,看向十五,发现十五已经关好了窗户,默然的坐在床边,看着吃饱了又呼呼大睡的阿初。

她眼神温柔而痛苦,沐色静静的立着,知道她此时看着的并非阿初。

而是在阿初身上看着另外一个人。

“有人来了。”沐色轻轻开口,目光看着最后上船的人。

“什么人?”

十五坐在床边,轻轻的问。

沐色声音低沉,“一个背着红色桃花伞老太婆。”

“景一燕?”

十五倒抽一口凉气,扑到窗边,果然看到一个老太婆杵着拐杖,佝偻着背,一瘸一拐的上走在甲板上。

而那老太婆,背上就有一把十五当年太熟悉的红色油纸伞。

当年,越城,碧萝带着这个桃花伞出现,若非当时有蔓蛇花护体,莲绛早就死的魂飞魄散。

而现在,莲绛体内早没有蔓蛇花。

十五只觉得浑身冰凉,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

她又看了看天,竟是艳阳高照。

沐色不曾见过十五如此慌乱,不由走过去,拉住她,才发现她周身冰凉刺骨,双手都在发抖。

“你怎么了?胭脂。”

十五摇摇头。

“你是担心她带走阿初?她带不走的。”

“不是。”十五颤抖,“带走阿初,不过是她的一个手段。她的目的,很可怕。”

身下晃了晃,船开始启动,十五到底放心不下,“你看着阿初,我出去一趟。”

“胭脂……”沐色拉住她,紫眸中有一份沉痛,“你……你要小心。”

有些话他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那把红色的伞透着诡异阴邪的气息,沐色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把伞是用人类鲜血制作,而且并非一般人的鲜血。

这把伞,对常人来说,只是一把普通的伞,但是,对某些人,或者某个伞,却是致命的武器。

不是不问,而是不敢问。

他不敢问:胭脂,你是在为那个人担心吗?

他不敢问:胭脂,你到底多爱那个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卿行君随 四

9-27 2:1:12 53

明月如上神之眼,冷冷的俯瞰着南疆月重宫的圣湖。

圣湖下方的阶梯上,匍匐着十六个身穿白袍的之人,他们匍匐在地,双手交叠放在额头下,成一种虔诚的膜拜状。

空寂的月重宫上方,传来幽幽的词汇,像诵经,一遍又一遍,神秘而晦涩。

而圣湖的四方,又各自跪着年逾百岁的白发老者,他们目光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圣湖。

往昔似镜子般的圣湖,如今却似风雨中的大海,水纹波动楫。

明月当空,可月重宫的上方却乌云满天,圣湖下的恶灵似感受到了某种召唤,发出声声尖锐刺耳的叫声,时不时的,一张张苍白阴森的面容露出水面,像要挣脱束缚冲出来。

这是百年来,圣湖第一次出现异动。

所谓的三镜异动谄。

圣湖上方,空旷的巍峨的圣殿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黑发黑衣,宛如魅影,无声无息。

他挵着袖子,神色淡然的盯着异动的湖面,那深邃的妖异碧眸并没有因为湖中那些恶灵而起任何波澜。

“大人。”一个老者仓皇的声音传来,“它在靠近,它在靠近南疆!”

所谓的它,就是几日前,镜面所预示的,那股外侵之力。

传言中,将圣湖下方的阀门打开,就能放出恶灵,月重宫结界不攻而破,同时意味着守护大洲的三角,坍塌一方!

其余三个老者一听,顿时惊慌,立时,湖水一个大浪打来,将四个人打翻在地。

那力量太过强大和邪恶,以至于四个老者顿时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而下方的使者闻声,纷纷加紧祷告。

“都下去!”

高处的祭司冷声开口。

几个老者忙站起来,协同着自己的使者消失在圣湖附近。

身着黑色袍子的祭司缓缓走下台阶,立在圣湖旁边,冷眼看着搅动的水面,长袖一挥,不过瞬间,那异动的水面恢复了平静。

然而,水面却有一条波纹,依然自南岭方向缓缓逼近月重宫。

年轻的祭司微微眯眼,这是南疆结界感知危险,所出现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