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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仙逝前。才将这桩事说给墨渊听了。并将元神中小儿子的魂剥了下来。一并托给墨渊。墨渊承了亲兄弟的魂。也同父神一般。放在元神中养着。沧田桑海桑海沧田。墨渊养在元神中的胞弟却一直未能醒来。

墨渊道:“大约我以元神祭东皇钟时。他终于醒了。如今我能再回来。估摸也是我魂飞魄散之时。他费神将我散掉的魂一片一片收齐了。我隐约间有这么一些印象。一个小童子坐在我身旁补我的魂。七八千年的补。补到一半。却有一道金光直达我们处的洞府。将他卷走了。他走了之后。我便只能自己来补。多有不便。速度也慢下来。此番听你们这个说法。他已是天族的太子。估摸那时天上的哪位夫人逛到昆仑虚。吞下了父亲当年埋下的那枚鸟蛋。仙胎在那位夫人腹中扎了根。才将他卷走的。”

折颜干干笑了两声。道:“怪不得我听说夜华那小子出生时。七十二只五彩鸟绕梁八十一日。东方的烟霞晃了三年。原来他竟是你的胞弟。”

方才初听得这个消息时我五雷轰顶了一回。因从未想过有一日竟能和墨渊攀上这样的亲。如今听他说完这段因果。我忒从容地进入了大惊之后的大定境界。甚而觉得夜华他长得那个样子。生来就该是墨渊的胞弟的。

九重天上的史籍明明白白地记载道。父神只有墨渊一个儿子。可见这些写史的神官们都是些靠不住的。信这些史籍。还不如信司命闲来无事编的那些话本子。

墨渊想去瞧一瞧夜华。但他将将醒来。要想恢复得往常那般。还须正经闭关修养个几年。我担心他身子骨不大灵便。冒然去凡界走一趟于修养不利。便昧着良心找了个借口搪塞。约定待他将养好了。再把夜华带到他的跟前来。

炎华洞虽灵气汇盛。但清寒太过。不大适宜此时墨渊将养了。他一心想回昆仑虚后山常年闭关的那处洞府住着。我虽不大愿意他瞧着如今昆仑虚凄清的模样伤情。但到底纸包不住火。他终归是要伤这么一回情的。想着晚伤不如早伤。喝过两回茶后。我便跟着墨渊同回昆仑虚了。折颜和四哥闲来无事。也跟着。毕方便也跟着。

我们一行五人飘着三朵祥云挨近昆仑虚。四哥曾说见今的昆仑虚十分可叹。

我果然叹了一叹。

自山门往下。或立或蹲或坐着许多小神仙。紫气青气混作一团。氤得半座山云蒸霞蔚。仙气腾腾复腾腾。是个人都看得出它是座仙山。

呃。我在此间学艺那两万年。昆仑虚一向低调。不过七万年。它竟如此高调了?

毕方驼着四哥。缩了爪子落下去。挑了个老实巴交的小仙攒拳求教。

小神仙眨巴眨巴眼睛。道:“我也不晓得。我是出来打酱油的。路上听说有道龙气绕着隔壁山头氤了三四天。许多仙友都凑来瞧热闹了。我就一道来看看。这一趟没白跑。那龙气。啧啧啧。不是一般的龙气啊。真好看。我都坐在这里看了两天了。你把这个鸟放出去捉会儿虫子吧。下来和我们一同看。保准能饱你的眼福。我这还有个位置。来。我们俩蹲着挤一挤…”

四哥道了谢。推辞了那小神仙的一腔好意。默默无言地回来。咳了声:“没什么。他们仰慕昆仑虚的风采。特地过来膜拜膜拜。”

折颜笼着袖子亦咳了声。揶揄笑意从眼角布到眉稍。与墨渊道:“昆仑虚本就是龙骨顶出的一座仙山。许是它察觉你要回来了。振奋得以龙气相迎罢。是以吸引了周边一些没甚见识的小仙。”

墨渊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为了不打扰半座山的小神仙们看热闹。我们一行五个皆是隐身进的山门。九师兄忒因循守旧了些。山门的禁制数万年如一日。丝毫未有什么推陈出新。

我以为今日大约只能见着令羽。甫进山门。十来步开外列出的阵仗却将我唬了一跳。我的十六个师兄。皆穿着当年昆仑虚做弟子时的道袍。梳着道髻。分两路列在丈宽的石道旁。

院中的树仍是当年西方梵境几位佛陀过来吃茶时带来的娑罗双。我的十六位师兄垂着双手肃穆立在娑罗双树下。仿佛七万年来他们一直这般立着。

大师兄率先红了眼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前几日九师弟传来消息。道昆仑虚龙气冲天。时有龙吟之声。不知是什么兆头。我们师兄弟连夜赶回来。虽想过许是师父您老人家要回来的吉兆。却总不能置信。今日在殿中觉察到您于山门外徘徊的气泽。我们匆匆赶出来。却终赶不及去山门亲自迎接您。师父。您走了七万多年。总算是回来了。”话毕。已是泣不成声。他面容虽还是年轻时的面容。年纪却也一大把了。哭得这样。叫人鼻头发酸。另外的十五个师兄也一一跪下泣不成声。十六师兄子阑哭得尤其不成声。

墨渊沉了沉眼眸。道:“叫你们等得久了。都起来罢。屋里叙话。”

这一番叙话。开初各位师兄先哭了一场。哭完了。便叙的是当年不慎被他们搞丢了的不才在下本上神。司音神君我。

提到我。大师兄悲得几欲岔气。当年本是我给他们下药。又盗了墨渊的仙体连夜赶下的昆仑虚。我的这一番错处他绝口不提。只连声道没能看住我。将我搞丢了。是他的错。这些年他不停歇地找我。却毫无音信。大约我已凶多吉少。他身为大师兄却这般失职。连小师弟也保不住。请师父重重责罚。

我靠在四哥身旁。听他这么说。红着眼圈赶紧坦白:“我没有凶多吉少。我好端端地站在这儿。我不过换了身衣裳。我就是司音。”

众位师兄傻了一傻。大师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缓了好一会儿。爬起来抱住我抹着泪珠儿辛酸道:“九师弟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断袖梦。当年那鬼族二王子来拐你时。我打得他绝了这个梦。却没及时扼住你的这个梦。可怜的十七哟。如今你竟果然成了个断袖。还成了个爱穿女装的断袖…”

四哥忍不住扑哧笑了声。

我忍着泪珠儿悲凉道:“大师兄。我这一张脸。你看着竟像是男扮女装的么?”

十师兄拉开大师兄讷讷道:“你以前从不与我们共浴。竟是这个道理。原来十七你竟是个女儿家。”

四哥拉长声调道:“她是个女…娇…娥…”

我踢了他一脚。

大师兄从前并不这样。果然上了年纪。就容易多愁善感些。

叙过我后。又叙了叙师兄们七万年来各自开创的丰功伟业。

我的这十六位师兄。年少时大多不像样。我跟着他们。虽不再上树打枣下河摸鱼了。却学会了斗鸡走狗赛蛐蛐儿。学会了打马看桃花、喝酒品春宫。纨绔们做的事我一件件都做得娴熟。瞒着师父在凡界胡天胡地。还自以为是颗千年难遇的风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