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是大嫂未书娘家最小的一个妹妹。大嫂嫁过来时。她还是襁褓中的一名婴孩。因当年大嫂出嫁时。娘家出了些事故。玄女便自小由大哥大嫂抚养。也就与我玩在一处。
玄女欢喜我的样貌。尚在总角之时。便正日里在我耳边念叨。想要一副与我同个模样的面孔。我被她叨念几百年。实在辛苦。因知晓折颜有个易容换颜的好本事。有一年她生辰。我便特特赶去十里桃林搬来折颜。请他施了个法术。将她变得同我像了七八分。玄女遂了心愿。甚欢喜。我得了清净。也甚欢喜。如此就皆大欢喜。
然不几日。便发现弊病。却不是说折颜这法术施得不好。只是我这厢里。瞧着个同自己差不多的脸正日在眼前晃来晃去。未免会有些头晕。是以渐渐便将玄女疏远了。只同四哥成日混在一起。
后来玄女长成个姑娘。便回了她阿爹阿娘家。我与她就更无甚交情了。
我同离镜处得正好时。大嫂来信说。她娘亲要逼玄女嫁个熊瞎子。玄女一路逃到他们洞府。可他们那处洞府也不见得十分安全。她娘亲终归要找着来。于是她同大哥商量。将玄女暂且搁到我这边来避祸。
得了大嫂的信。我便着手收拾出一间厢房来。再去大师兄处备了个书。告知他将有个仙友到昆仑虚叨扰几日。大师兄近来心情甚佳。听说这仙友乃是位女仙友。心情便更佳。十分痛快地应了。
三日后。玄女甚低调地腾朵灰云进了昆仑虚。
她见到我时。愣了一愣。
大嫂在信中有提到过。说未曾告知玄女我便是她幼年的玩伴白浅。只说了我是他们一位略有交情的仙友。
玄女便在昆仑虚上住了下来。她那样貌端端的已有九分像我。
大师兄品评道:“说她不是你妹妹我真不信。你两个一处。却只差个神韵。”
那时我正春风得意。自是做不出那悲秋伤春惜花怜月的形容。着实有些没神韵。
我见玄女终日郁郁寡欢。好好一张脸也被糟蹋得蜡黄蜡黄。本着亲戚间提携照顾的意思。次回下山找离镜时。便将她也带了去。
离镜初见玄女时。傻了半天。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极是呆愣地蹦出来句:“却是哪里来的女司音?”
玄女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我见她终于开了一回心。倒也宽慰。日后再去找离镜。便也就将她捎带着。
一日。我正趴在中庭的枣树上摘枣子。预备太阳落山后带去离镜洞里给他尝个鲜。
大师兄冷飕飕飘到树下站定。咬牙与我道:“上回我打那来拐你的断袖你还抱怨我打重了。我却恨不得当日没打死他。没叫他拐走你。却拐走了玄女…”
我一个趔趄栽下树来。勉强抬头道:“大师兄。你方才是说的什么?”
他一愣。忙来扶我:“将将在山下。老远地看到那断袖同玄女牵着手散步。两个人甚亲热的摸样。”
“咦?”他扶我扶了一半。又堪堪停住。摸着下巴道:“玄女是个女神仙。那断袖却诚然是个断袖。他两个怎么竟凑做了一堆?”
我如同五雷哄顶。甩开他的手。真正飞一般跑出山门。
火麒麟在那洞外打盹。
我捏个诀化成个蛾子。一路跌跌撞撞飞进洞去。
那石榻上正是一双□的人影。
下方的女子长了一张我的脸。细细喘息。
上方的男子披散了一头漆黑的长发。柔声叫:“玄女。玄女。”
我心口一时冰凉。支撑不住。穿堂风一吹。便落了下来。化成人形。所幸还站得稳。并没失了昆仑虚的风度。
离镜同玄女齐齐转过头来。那一番慌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我尚且记得自己极镇定地走过去。扇了一回离镜。又去扇玄女。手却被离镜拉住。玄女裹了被子缩在他怀中。离镜脸色乍青乍白。
我同他僵持了半盏茶。他终于松开手来。涩然道:“阿音。我对不起你。我终究不是个断袖。”
我怒极反笑:“这倒是个很中用的借口。是不是断袖都是你说了算。甚好。甚好。如今你却打算将我怎么办?”
他沉默半晌。道:“先时是我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