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我再还你一个太平天下。”
三个月之后,景一碧将带着月离的人离开君国,踏上回月离的路,并永生不得回来。
一切,其实在置之死地之后,将会变得美好。
身下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听见右名轻轻的敲了敲马车的窗户。
“皇上,这里就要出京都域地了。”
“继续往前走,朕要一起去烟雨山庄。”
他要陪着她三天,他要陪着她度过最重要的三天,而三天之后,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将是他。
然后告诉她,她的名字不叫阿九,就叫九儿。
而他是她的夫君,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叫平安。
“皇上,您不能去。”
右名的声音带着点焦虑,“此时您出宫,若早朝前不赶回去,恐怕君斐争的眼线会起疑,这样一来,夫人的行踪很可能暴露。”
紫色的眼瞳掠过一丝凄凉,君卿舞紧紧的抱着阿九,也不是不知道右名话中的道理。
将她送到烟雨山庄,就是为了保护她和平安的安全,现在她怀孕之事,已经被人知晓,敌方自然会对她和孩子下手。
手放在她交叠的手背上,已经能感觉到小东西偶尔不安的跳动,那样的强烈。
“九…”
他唤着她的名字,在她耳边一遍遍的重复道,“我叫君卿舞。为卿舞一曲,许君一世情的,君卿舞。”
“平安,记得告诉你母妃:爹爹的名字叫君卿舞…”
PS:多少年之后,他方才知道,饮下前尘的意思,并非是忘记一切,而是——忘记前生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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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右名站在门外,小声的提醒道,“时间不早了。”
马车里的人叹了一口气,目光依恋的看着怀中熟睡的人,然后用力的将她手握紧。
而对方没有任何感觉,是的,就像刚才任由他在耳边呢喃了一堆,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若是以往,她一定会十分不耐烦的嫌弃他啰嗦。
唇边浮起一丝无奈的笑,两人的关系,总是那样诡异,虽然他贵为帝王,然而,情感方面,更多的时候,她反而占了主导。
而自己,却偏偏成了嫉妒,又依赖的那一方,正是因为如此,才有那种不安全感。
一旦离去了对她的依赖,就感觉,世界都是空的。
那种无错和恐慌就会如梦魇一样席卷着他。
也或许是因为这种依恋…所以,在情感方面,反而显得更卑微了一层。
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犹如第一次,她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然后将他当做人质劫走那一刻开始,接下来,他一直都处于弱势,并且一步步的沦陷。
直到现在,她腹中有了他的孩子。
之前,恨着她的时候,恨得想将她杀了才得以留在身边时,也曾想过,如果没有遇到过她,是不是不会这样呢。
现在,等一切平复下来,又觉得,如果还是重来,他依旧选择被她带走。
“平安,要好好照顾母妃。”
时间的确是不够多,他唯有对肚子里的小东西连声吩咐几句,才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放在了被褥间,顺带将她头发梳理工整。
起身时,才发现双腿因为一直僵持不动,完全麻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起来。
等下马的时候,东边天空已经发白,林子里雾气缭绕,很快沾湿了衣服,君卿舞深深的看了一眼马车,才翻身上去,然后驾马离开。
而刚走几步,他却飞快的折回马车,将被褥为阿九盖上静坐了一会儿,才将心头莫名的恐慌平静下来。
马车越来越远,很久之后,君卿舞才清楚,原来很多事情不可以重来。
如果可以,那今日,他就不该回宫,放着她一个人去了烟雨山庄。
没想到期待着三个月后的重逢,却变成了两个人的离别。
而再见面是,已经物是人非。
清河殿依旧是禁地,后宫中已经传出消息,荣华夫人因为嫉妒将淑妃娘娘推入水中一事被皇上责问,从此都被禁足在了清河殿。
是啊,到底,还只是禁足。
苏眉坐在桥头,看着脚下的清水,不由苦笑一声。
君斐争说,她只抓了君卿舞的眼睛,而那个女人却抓住了他的心,所以,她一直斗不过阿九。
抓住他的心…如何抓住。
没有了这张脸,她就等于失去了最好的筹码。
“夫人,皇上来了。”宫女小声的提醒道,苏眉心中一紧,忙起身回头看去。
单间初春的绿芽后面,走来一个白衣长发男子,精致高贵的脸隐着一份妖魅,那双眼睛干净却深邃,犹如从不起涟漪的干净泉水,甚至透着冷厉,但是唇边却挂着惯有的笑容——那笑,总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她每次看到他,几乎都是这样的神情。
这是带着面具的君卿舞,而只有遇到那个女人时,他的神情才会真实。
会发怒,会笑…
心中莫名的扬起某种酸涩之后,竟然有隐隐的疼。
“外面有风,你怎么出来了?”君卿舞走了过来,小声的问道。
“出来透透气。”苏眉低下头,却赫然发现,君卿舞站的地方竟然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就像往日为了应付太后,接应其他妃嫔一样。
“你先坐着。”君卿舞坐在远处的椅子上,指着对面的凳子对苏眉说道。
“皇上朝中事情可忙?”
“不是很忙。”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君卿舞目光却淡淡的看着远处,“小眉,你以前说,你是从大漠来?”
苏眉一愣,她的来历,君卿舞早已得知,却不知道为何竟然突然问起,难道是怀疑什么?
“是的,但是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帝都,家乡的事情已经忘记了。”
“那你想家吗?”收回目光,君卿舞看向苏眉,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明亮的有些不敢直视。
家乡…她的家乡是月离,所有的月离人一生的愿望和夙愿就是回归故土,据说那里四季飘飞着樱花,美得犹如仙境。
但是…当生下来就不得不委屈自己,甚至出卖身体和感情,那这样的回归对她来说是枷锁。
悄然的看向君卿舞,曾在进宫之前,她已经知道君卿舞小时候就从大漠来,而这个皇帝的野性,就是将君国扩大,甚至将大漠也归于自己的领土。
这是不是也因为,大漠曾是他的家乡。
“想。”思量了片刻,苏眉轻声的答道。
君卿舞点点头,“很多人都是这深宫犹如囚笼,其实朕何尝不知道。这些日子,带你伤势好了之后,朕会让人送你出宫,回你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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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眉吃惊的看着君卿舞,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心,朕一定会让你的脸复原的。”此时,君卿舞慢慢的站了起来,说完这些话时,竟然觉得心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觉得,初春的阳光美好,所以之前觉得晦暗的东西,在这一刻,犹如被拨开云雾,都明朗起来。
原来,放下某种执念,而全心对待一个人的感觉,竟然如此好。
“皇上…”半响,苏眉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拉住君卿舞的衣袖,“皇上,您是要送臣妾出宫?”
君卿舞低头看着苏眉,轻轻点头,“你也说思念家乡,朕打算送你回去。”
“这些年来,在宫里的确委屈你了。”
“不…”犹如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苏眉第一次觉得心底泛起了恐慌和害怕,“皇上,您是不是不要臣妾?还是臣妾做了什么?”
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滚轮,声音亦被泪水给吞没。
很多次,她的眼泪不过是为了博得同情,不过是做戏而已。
而这一次,当他用如此淡漠和认真的口气说出这个话时,她竟然哭了,甚至,若不是尝到苦涩的味道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这种哭,是真实的从心底表现出的伤心。
才入宫中时,她曾经日夜期盼着离开这个深宫,离开这远比落花楼还险恶的地方,不想背负这族人的责任,而委屈的留在这里。
还要陪伴着一个宠着自己,却永远看不懂其心思的年轻帝王。
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并非是若有女人能陈承受的,在这里,她学会了如何乖巧,如何应对,如何控制自己的心思而不爱上这帝王。
因为,有一日,他们将会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