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君卿舞背对着右名站在那堵墙前面,凝望着什么。
灯火摇曳,将君卿舞的背影投在地上,有些破碎,刚才因为走得太快,那束着的发已经散开,看起来萧条而寂寞。
而他的面前,正挂着一幅画。
右名认得那副画,是君卿舞进宫之前,流离大漠时他母亲从商人那儿掏来的。
当年大火烧过,他母亲随同整条街道都化为灰烬,可偏偏奇怪的是,这幅画一只完好无损。
画中,迎着大海的悬崖上,站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一身简单的衣衫,身子挺拔的迎风而立,那种感觉,让人想起了阿九,可那张脸,却不是。
那张脸,是淑妃娘娘的脸,准确点是毁容前的淑妃娘娘。
女子的旁边站着一只独角麒麟,姿态高贵漂亮,紫色的双瞳正凝望着女子…
“咳咳…”
君卿舞痛苦的咳嗽一声,身子往前一倾,红色的血洒在画上,点猩红落在画中女子的脸上。
他一慌,抬手就擦去,然而,突然想起来什么,手僵持在空中,却并没有碰画中的人。
手慢慢的进紧握成拳,似乎竭力的压抑某种情绪,最后,他赫然抬头,竟然将画从墙上撕了下来。
“哈哈哈…”
双手拿着被鲜血染红的画,君卿舞低头大笑了几声,那双紫色的眼瞳写着悲哀,而笑声亦透着几分悲苍。
哗啦!
刺耳的声音传来,右名赫然大惊,然而已经来不及阻止。
那副画,瞬间在化成了碎片,飘落在地上。
他竟然撕碎了那副画…撕碎了这幅一直当宝贝一样呵护的画!
右名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一只红色的瓶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君卿舞无力的靠在小塌之上,痛苦的闭上眼睛,“连夜将她…送到烟雨山庄。”
右名恭谨的拿过红色的瓶子,放在鼻息间一嗅,疑惑的皱起眉头,无色无味……
然后下意识的凑到灯前一看,瓶中透明的液体里面,漂浮着半片叶子——恋人草!
“皇上…这使不得。”
“下去!”君卿舞语气凌厉,显得十分的不耐烦,“你知道如何控制用量的。”
“属下明白。”
许久,右名道。
“恩,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不乐观,但是到一直安静的休息,并没有人出入宫中…”
紫色的眼瞳赫然睁开,眼底掠过一丝杀意,“这么快?到不像是她作风,看样子,太后事实上是按耐不住了吧。什么时辰了?”
“快亮了。”
“那让她出发吧!”
再度闭上眼睛,细长的有点妖媚的睫毛轻轻的覆盖在过渡苍白的脸上,那抿着的唇亦毫无色彩,让他看上去,犹如死去的人一般。
“皇上…您真的决定不告诉夫人吗?”
“告诉她?告诉她什么?告诉她,朕就要死了?让她不要恨朕?”
还是让她同情他,将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他身上?
能吗?
不能,她是杀手,就如第一次碰到她一样,在乎的人,永远只有那个人。
唇勾起一丝苦涩,他翻身背对着右名,将脸贴着丝绸被褥,受伤的手用力的握紧。
他得不到的,又狠不下心毁掉的,那就藏起来,谁也别想窥视,谁也别想。
更何况,似乎有人发现了平安的存在,如此一来,呆在他身边,反而是最危险的!
“现在,马上送她走,记得,到了烟雨山庄,你知道该怎么做。”
死寂般的屋子里,君卿舞的声音低沉而坚决。
听闻命令,右名用力的握紧瓶子,转身走了出去。
烟雨山庄,那是君卿舞最隐秘的地方,所知道的人,世上了无几人。而君卿舞的意思,则是,那些送行的人,不得活着回来,透露烟雨山庄的地址。
263
铜镜中倒影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如墨的青丝,如雪的肌肤,如画的眉,还有一双足以让天下所以美好的东西所失去色彩的眼眸…这是一张太过完美的组合。
曾有人,说这张脸居傲天下。
女子双手颤抖的摸向自己的脸,然后——而…稍微扭头,看到的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面目。
狰狞而扭曲,伤痕交错犹如被蝼蚁啃噬般!
苏眉紧咬着唇,努力的不看那张脸,安静的坐在位置上。
背后暗道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忙站起来。
而那一瞬间,膝盖上传来的决裂疼痛,让她脸顿时苍白。
而扶着桌子的手亦用力的抓紧,眼底掠过一丝恨。
“看样子,伤得不轻!”一个男子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带着诡异的笑意。
苏眉扭头看去,只见屏风的暗处站着一个景色衣袍的男子,年纪很轻,眉目清俊带着点轻浮,而那双眼瞳则十分的深,犹如看不见底的幽潭。
他的面目和君卿舞有一分相似,然而,却不及君卿舞的精致,亦没有那种美得妖媚的感觉。
苏眉心底翻过一丝莫名的涟漪,为何会想起君卿舞…而什么时候,她静下心来,第一个想到却是君卿舞…
这一两年来,对君卿舞,她始终内心保持着距离,是因为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那就是对他的利用,然后再将他毁灭。
可是…似乎有些事情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个女人,看来比本王想象的还有心狠手辣啊。”
揶揄的笑声传来,苏眉看着君斐争目光正落在自己膝盖上,而对方,懒洋洋的靠在位置上吗,唇边笑容似有似无。
“不过,那的确是一个有意思的女人。”
看着苏眉脸色十分难看,君斐争端起旁边准备的茶抿了一口,“本王还真期待和她的交锋。”
“毒是你下的?”苏眉盯着他,厉声质问。
“这是必然,否则,没有这样的苦肉计,你觉得,你能赢得过她!”
放下杯子,君斐争抬眼看着苏眉的脸,不由叹息的摇了摇头。
这张脸,太美了.
太美的东西,本来就不该留着,不是吗?
“解药!”
“解药?你知道这个没有解药的!”
“你…你怎么能这样?”
苏眉踉跄的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声音一颤,“你你明知道,因为这张脸,君卿舞才将我留下,若是毁掉…”
“现在毁掉了。但是,君卿舞有将你打入冷宫?你看根本就没有!反而,你这琉璃宫比以前更繁华了。”
君斐争脸上的笑容,变得有几分无情,“苏眉,似乎你到今天还不懂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苏眉一惊。
如果说自己的人精,那眼前这个可以说是狐狸。
天下,最难对付的不是莫家,不是太后,而且君斐争。
若比起手段残忍,君卿舞不见得残忍过君斐争。
君斐争放下杯子,冷笑着看着苏眉,“你知道为何,再这之前,你一直斗不过那个叫阿九的女人,而为何,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君卿舞却只是将她囚禁,却不对她下手?”
苏眉反笑,“那是因为,她怀孕了!”
“错!就算,她没有怀孕,君卿舞同样不会对她下手!”君斐争有些失望的摇头。
“那是?”
“那是,你只用你这张脸抓住了君卿舞的眼。而那个女人…”君斐争微微眯起眼睛,顿了片刻,“却抓住了君卿舞的心。”
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场景,在选妃的大殿之上,那个女人一身素白的衣服,安静的跪在一群姿容艳丽的秀女之中。
可是…当时的他,亦第一眼就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