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道:“如果你床上有人在等着陪你睡觉,你也不必吃惊,也不必客气!”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道:“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一样!”
竹叶青道:“是!”
他立刻退了下去,既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也没有问别的。大老板说的话,他永远只听从,从不多问。
一直到竹叶青走出门,铁虎还在瞪着他,握紧的双拳上青筋凸起,眼角也在跳。
大多数人看见他眼角跳的时候,都会远远的躲走,能够走多远,就走多远。
大老板盯着他跳动的眼角,忽然问:“你跟我已有多久?”
铁虎道:“五年。”
大老板道:“不是五年,是四年九个月零二十四天。”
铁虎的眼角不跳了,眼睛立刻露出佩服和尊敬之色。他想不到大老板能将这种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记忆力这么好的人,通常都能令人佩服尊敬。
大老板又问:“你知不知道小叶已跟我多久?”
铁虎道:“他比我久!”
大老板道:“他跟着我已有六年,六年三个月零十三天。”
铁虎不敢开口。
大老板道:“你跟着我,已经花了我四十七万,已经换了七十九个女人,他呢?”
铁虎不知道。
大老板道:“我已经通知过账房,你们两个人,不管要用多少,我都照付,可是他在这六年间,一共只用了三两。”
铁虎忍耐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有的人会花钱,有的人不会。”
大老板道:“他也没有女人。”
铁虎又忍耐了很久,又忍不住道:“那也许只因为他根本不是男人?”
大老板道:“可是他替我做的事,绝不比你少。”
铁虎不愿承认,又不敢否认。
大老板道:“他为我做的并不是什么可以光宗耀祖的事,他既不要钱也不要女人,你说他为的是什么?”
铁虎更不敢开口。
大老板道:“这世上除了名利和女人外,还有什么能更令男人动心的?”
铁虎知道,可是不敢说。
大老板自己说了出来:“权力!”
第十七回 深藏不露
——一个男人如果有了权力,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大老板道:“他什么都不要,也许只因为他要的是我这个位子!”
铁虎眼睛里发出了光:“只要大老板说一句话,我随时都可以做掉了他!”
大老板道:“你有把握?”
铁虎道:“我……”
大老板道:“我知道你的功夫,也知道你从前做掉不少有名的人!”
铁虎不否认,也没有谦虚。
大老板道:“这六年,我从未要小叶参加过一次行动,因为连我都一直认为他没有功夫!”
铁虎道:“他本来就没有!”
大老板道:“你错了,我也错了。”
铁虎道:“哦?”
大老板道:“直到今天,我也才知他也是个高手。”
铁虎忍不住道:“什么高手?”
大老板道:“用刀的高手。”
铁虎道:“大老板看见过他用刀?”
大老板道:“今天我才见到,他用刀的手法,远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
——刀光一闪,就削落了金兰花的半边耳朵。
大老板道:“他出刀不但快,而且准确,可是他一直都深藏不露,也许直到现在他还以为我没有看出来。”
他微笑,又道:“可是他也错了,我就算没有吃过猪肉,至少总看过猪走路。”
他笑得还是很和平,铁虎却已开始愤怒:“会用刀的人,我也不是没有见过。”
大老板道:“我知道,五虎断门刀,万胜刀,七巧刀,和太行快刀门下的高手,栽在你手下的,最少也有二三十个。”
铁虎道:“连今天的‘飞狼刀’江中,整整是三十个。”
大老板道:“我也知道你一定可以做掉他!”
铁虎道:“随时都可以!”
大老板道:“可是现在还不必。”
铁虎道:“为什么?”
大老板道:“因为我知道他至少直到现在还没有背叛过我。”
铁虎道:“等到大老板知道的时候,也许就已经太迟了。”
大老板道:“绝不会太迟!”
铁虎又问:“为什么?”
大老板道:“因为他也是个男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都很难保守自己心里的秘密。”
几上有花瓶,瓶中有花。
他从瓶中摘下朵菊花嗅了嗅:“如果那个女人够聪明,又时常在他枕边,就算他不说,那个女人也会知道的。”
铁虎道:“他也有喜欢的女人?”
大老板道:“当然有。”
铁虎道:“谁?”
大老板道:“紫铃!”
他知道铁虎一定不知道紫铃是谁,所以又解释:“紫铃就是那个我从淮河带回来,嘴角上有颗痣的那个女人。”
铁虎并不笨,立刻明白:“也就是今天在床上等着他睡觉的那个女人!”
大老板微笑,他知道自己已让铁虎明白了两件事。
——大老板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绝不容人欺骗。
——大老板真正的心腹,只有铁虎一个人。
他知道就凭这两点,已足够换取铁虎对他的绝对忠心。他微笑着闭上眼睛,铁虎就悄悄的退了下去,他相信铁虎一定有法子对付阿吉。而且一定会先去找铁手阿勇,问清楚阿吉出手的方法。
这个人在做别的事时,虽然会显得有点粗枝大叶,可是一遇到厉害的对手,他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精明仔细。从十年前他初成名时,他杀人就很少失手过。
大老板虽然闭着眼睛,却仿佛已能看见阿吉在铁虎剑下倒了下去,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
屋子里舒服而干净。
大老板从不亏待自己的手下,阿勇也还没有完全失去他的利用价值。
只不过他的手还被包扎着,而且痛得要命。
铁虎进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希望韩大奶奶能替他找个处女来冲冲霉气。
可是他知道现在来的一定是铁虎。敢不敲门就闯进他屋子的,一向只有铁虎一个人。对这一点他心里虽然很不满意,却从未说出来过。他需要铁虎这样一个朋友,尤其是现在更需要,可是铁虎如果死了,他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铁虎看着这只被白布密密包扎住的手,紧紧皱着眉问:“你伤得很重?”
阿勇苦笑。他伤得当然很重,这只手很可能永远不能用了,可是这一点他必须保守秘密。他知道大老板绝不会长期养着一个已没有希望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