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异并不要她回答,道:“这里面有个阴谋,我们现在查不出阴谋是什么,那就索性让他们顺顺当当地把阴谋进行到底,这叫撒下银饵钓金龟。”
“好。”许一诺大声称赞:“不管张家要风雷宗行使的阴谋是什么,只要他们咬得实了,拖出水来就可以看清楚。”
“这主意不错。”叶晓雨明白了,也称赞。
“这个。”花七妹却有些犹豫,铁山盐场的股子,对金家可是非常重要的,她轻易下不了决心,也做不了主,想了一想,道:“老爷不在,现在家里大姐当家,我跟大姐说说看,于大人你稍等一等,好不好?”
验看曾逸风的尸体是在城外,花七妹跟着来了,马夫人自然不可能跟着来。
“行。”于异当然没有不同意的。
花七妹叫人把曾逸风的尸体送回去,随后回城,把于异的要求跟马夫人说了,马夫人沉呤半响,问花七妹:“七妹,你没问出来,于大人到底是个什么官?”
花七妹摇头:“没问出来,不过听叶晓雨的口气,这个于大人官极大,而且权极重。”说着一顿,道:“只看许一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千金一诺许一诺可不是江湖上的小鱼小虾,却如他门下走狗一般,呼来喝去,且恭敬无比,则这位大人的来头,不问可知。”
马夫人点点头,又沉呤了一会儿,道:“那你说说,你觉得于异这个人怎么样?”
这下换到花七妹沉呤了,好一会儿,道:“这人性子率真有狂气,不象官,反倒他象江湖豪客,许一诺象个大官。”顿了一顿,下了定语:“这人若为善,大日在天,这人若为恶,虎豹在林。”
“那就答应他。”听到她这话,马夫人做了决定。
“可是。”花七妹却还有些犹豫。
马夫人理解她的想法,道:“我知道,这几年金家不顺,铁山盐场的股子,是金家的定海神针,轻易不能动。”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眉头微皱,她已年过五旬,昔年容颜不再,但这么微微凝神之际,却仍可见当年的风韵。
第436章 放下银饵钓金龟(下)
“老爷一去四年,音讯全无,很有可能——”她没有把话说完,摇了摇头,看着花七妹:“金家需要一个象于异这样的强援,否则即便坐拥金山,也有倒塌的时候。”
她说到这里,她的心思,花七妹已经全部明白了,以前她不服气,她堂堂东海一枝花,生平除了给金百万折服因而下嫁后,怕过谁来,但这一次冰火五怪劫船,她才认识到自己力量的薄弱,当夜若无于异援手,她的下场不问可知,金家的结局同样不问可知。
一个女人,必须要有一个男人给她撑腰,一个家庭更是如此,尤其是金家这样的大家族,周围不知有多少眼晴在盯着,内无家主坐镇,再无强力的外援,那就象受了伤的大鲸鱼,会给闻着腥味扑来的群鲨一口口撕成碎片。
“大姐,我听你的。”花七妹自视极高,虽然嫁入金家二十年,对马夫人这个大妇,始终不怎么放在眼里,但这一刻,这声大姐却叫得心悦诚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马夫人有远虑,了不起,但有远虑的人多,更多的人却虑而不能断,尤其是这样的大事,马夫人能断,这份气魄,男子中也少见,这才是花七妹最心服的。
花七妹出来跟于异说了,于异大喜,他是从来没想过要跟人解释前因后果的,但张妙妙对人情世故可灵透多了,铁山盐场股子对金家如此重要,于异一句话,金家就放弃了,这得是多大的决心啊!对于异是多大一份敬重,不能不让她们安心,所以张妙妙又让叶晓雨透话给花七妹,说即然于异管了这事,就一定不会让金家吃亏,而叶晓雨是个天真的,甚至夸下海口:“我保你金家不但不会亏,事情了了,到最后,说不定整个铁山盐场都给七夫人你拿过来。”
花七妹即然想得通透,到也不在乎区区钱财,可听了叶晓雨这话,心中终究也松了口气,把这话跟马夫人说了,马夫人道:“那当然好,不过呢,我到盼着这股子拿不回来最好了。”
花七妹明白她的意思,股子是于异要拿出去的,拿不回来,于异就欠着金家一个大人情,以后金家真有大事,才好开口。
这背后的事,于异当然是不明白的,即然放下香饵让李道乾吞,于异便呆在金家不出门,让许一诺他们也收敛一些,免得惊动了李道乾。
许一诺声名响亮,狐朋狗友极多,于异许了他个分巡检的帽子,他自然就拢了不少帮手在边上奔走,虽然大部份江湖人对官场不感兴趣,但感兴趣的也还有,即便是不感兴趣地,冲着许一诺这个人,只要招呼了,那还有什么说的,所以他这次来东海,居然带了好几个在江湖上都颇有名头的侠客,叶晓雨先不知道,后来偶尔听说,顿时眼珠子晶亮,撮着于异,请这些人喝了一顿酒,席中一一介绍了,众人早从许一诺嘴里知道她的身份,然后于异介绍,这是我们家叶女侠,那自然人人恭赞,把个叶晓雨美得,屁儿颠颠的,让张妙妙看了暗笑。
花七妹亲自出海,让船队暂时不要回来,虽然船队就算一路疾赶也赶不上,但就怕泄了风声,万一金家船队其实没事,金家却仍把盐场地股子给抵了出去,风雷宗的人听到了,怕会起疑,索性船队躲在外海,中途不给人撞到,没有丁点儿消息出来,风雷宗自然也就不会起疑了。
到了核帐的最后期限,于异还以为李道乾会出面呢,结果出面的,根本不是风雷宗的人,而是一个不相干的货东,这货东叫古义朋,也算是东海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开口就说金家赊货开出的票据都在他手里,期限到了,金家给货也行,给钱也行,两样都没有,那就照约定的,拿铁山盐场的股子来抵。
花七妹也不说废话,直接就把铁山盐场的股份契书拿了出来,换回了票据,她如此痛快,到让胡义朋着实愣了半天,然后还说了几句废话,无非是生意中事,他也为难,不是纯心要落井下石什么的,请金家不要见怪,花七妹是个豪爽的,懒得听,杯子一端,丫环直接送客。
“到看他要做什么?”于异更不客气,一指许一诺:“你盯着。”
“大人放心。”许一诺抱拳庆诺:“下官一定盯死了,哪怕风雷宗飞一只苍蝇出来,下官也一定给他分出公母。”
花七妹事后把许一诺的表态转告给马夫人,马夫人点头:“许一诺千金一诺的名头,还在老爷之上,能让他这个样子,那于大人绝不止是来头大,而是心气大,我们这一宝,押对了。”思索一会儿,又道:“就是不知道这于大人到底是什么官?”
于异做了九州巡检,不到一个月,许一诺等有门路的就知道了,但花七妹这些没门路的,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官场中的事啊!就是这样,知道的,很快就能知道,甚至不要过夜,不知道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于异三个就住在金家看李道乾唱戏,马夫人的招待越发热情周到,而花七妹和张妙妙叶晓雨更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许一诺则死死地盯着风雷宗的人,他手下人不少,不过盯李道乾都是亲自出马,足见用心。
东海共有三家规模较大些的盐场,除此还有数十家小盐场,风雷宗收了金家股份不算,同时也打上了其它盐场的主意,大肆收购。
“莫非张家真的想卖盐?”听到许一诺回报,于异都糊涂了,想一会儿想不明白,懒得想了, 道:“继续盯着。”说着呲牙一笑:“若有那不乐意的,你还可以暗里给李道乾帮点儿忙。”
“遵令。”许一诺应诺,心下暗服于异的豪气。
不论风雷宗的局有多大,全都不怕,不但不怕,甚至还可以帮着你把局再做大一点点,一般人,尤其是官场中人,有几个会有这样的豪气。
不过他是了解于异的,当日因恼了风雷宗,于异居然当场捶胸散功,这份悍性儿,到今天他也心服。
眨眼近两个月过去,李道乾用尽手段,收购了东海将近一半的盐场,然而除了收购盐场,却也没见他做其它的事情,这中间惟一有些怪的是,李道乾收购了大批的盐场,却反而降低了盐的外销量,于异听了大乐:“这老傻子,是不会做生意吧!这下砸手里了。”
许一诺是用了心的,各方面的情形摸得很透,摇头,道:“好象不是这样,据下官打探到的,李道乾好象不是不会卖,而是故意不卖,少卖。”
“为什么?”于异莫名其妙:“有钱不赚,他傻的啊!就算他是傻的,张家不会都是傻瓜吧!风雷宗的本钱,该是张家给的吧!会允许他亏本?”
“他们莫非是在囤货?”张妙妙插嘴:“我以前见有些商家,都是这么故意囤货,等到价高了再又卖出去。”
“夫人说的有理。”许一诺赞同:“下官也是这么猜。”
于异却大不以为然:“那些奸商囤粮我知道的,但东海盐这么多,这么大一座海,全都是盐,就算他全囤起来,别人也会卖啊!他怎么卡得死。”
“听说价格已经有一点点上升了。”许一诺说着又摇摇头:“不过涨得非常有限,相比囤货压仓,风雷宗的损失还是要大得多。”
“我说了他就是一个老傻瓜。”于异现在对风雷宗地人,除了一个姜月柔,其他的,全都不当人看:“你给我继续盯着,其他不管。”
再又过了小半个月的样子,突然传来消息,西北盐水夷反了,盐水夷的大头人西北风联络数十个部族,突然入侵,而且居然打下了盐城。
随着这个消息同时而来的,是突然飞涨的盐价,可以说几乎是一天一个价,不到半个月时间,盐价涨了近两倍。
于异没去关心盐价,他也不可能关心这个啊!听说西北风反了,他第一个想到的,西北风是他哥哥于石砚经手招安的,现在西北风降而复反,会不会影响到于石砚。
张妙妙到是知道他心思,她以前跟着于石砚,而于石砚功名心重,喜欢琢磨官场中事,她也知道一些,道:“那要看是什么情形,虽是你哥去封的王,但起初招安不是他的手尾,他只是奉朝庭之命跑了一趟,这个不能怪他头上,尤其要看西北风造反的理应,如果有个其它的理由,那更与你哥全不相干。”
“有道理。”于异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想了想道:“天天看着李老傻瓜囤盐,人都咸了,要不去京中跑一趟吧!”
张妙妙其实不想去,对着于石砚,她总是有些别扭,虽然于异好象并不在意,但她的小心眼里,却始终有些担心,不过又不好阻止。
第二天,于异招了许一诺来,说要去京师一趟,许一诺唯唯诺诺,不过好象一脸心事,于异没注意,他才不注意这些细节,但张妙妙却看到了,悄悄跟于异说:“许大侠好象有话在肚里没说。”
于异一听,转头就问许一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婆婆妈妈的烦躁。”张妙妙叶晓雨相顾无言,有这么直接的吗?
不过他这直接也管用,许一诺道:“小人有个猜测,风雷宗东海囤盐,和西北风突然造反打下盐城中断西北盐路,这中间,会不会是一根线?”
“嗯?”于异一听,眼晴亮了起来:“好象是啊!”
叶晓雨眼晴也同时一亮:“好象真是呢,先前李道乾拼命来收盐场,然后还不卖盐,好象就知道盐会涨价一样。”
第437章 后方消息
“有理。”于异越听越来劲,猛拍大腿:“真好象就是等着一样呢。”
“可是。”许一诺却仍有些犹疑,双手伸出,左右互摆:“收购东海盐场,中断西背盐路,然后提高盐价,生意是这么做,但这个局也太大了吧!这可是足以震动整个朝局啊!张家难道为了发财,真的就——”
“完全有可能。”于异却再不怀疑了,因为他想到了莫名其妙跟在于石砚使团中的白银甲士,还有什么张家的承诺,很明显,张家的承诺,就是帮西北风帮仇,掌握盐水夷,而张家要的,就是西北风在有了足够的实力后,造反,攻占盐城,阻断西北盐路,而张家另一只手则预先在东海布局,控制东海盐场,借机大发横财。
“张家这是要发国难财啊!”听于异兜底儿说出来,所有人再无怀疑,叶晓雨是个血热地,先前叫了起来。
许一诺却苦笑:“就是国家有难才好发财啊!”
“可他们是故意的啊!”叶晓雨气得胸脯儿一鼓一鼓的:“他们纯粹就是坑民啊!为了自己发财,居然不惜让朝庭和天下百姓受难,这也太无耻了吧!”
“不过。”张妙妙有些犹豫的插嘴:“朝庭不会不管吧!阻断盐路可是大事,盐水夷就算得逞一时,只要朝庭出兵,必可打通盐路,那时盐价立可就会下来了。”
“那至少也要一年半载。”叶晓雨反驳她:“有这功夫,张家早发了大财了。”
“只怕。”许一诺说了两个字,却没说了,于异不耐烦:“只怕什么,你说。”
许一诺脸上有犹疑之色:“只怕没那么容易,如果这个局真的是张家布的,张家布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只是为了发这一点财?何况发财还只是一年半载,对张家这样的势力遍及天下的大世家来说,这点财只怕他们还看不上眼。”
“那还要怎么着?”于异是想不到的,直接问。
张妙妙却能想到一点点,道:“如果——”她说到这里却又不说了,于异急得跳,又不好催张妙妙,指着许一诺:“你说。”
许一诺了解他的性子,虽然不敢肯定,还是直接就说了出来,道:“如果我是张家家主,即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不可能只发这一点点小小的盐财,盐水夷阻断盐路,这是震动朝庭的大事,朝中必然出兵,可如果张家就中使力,使用兵不畅呢。”
张妙妙本来只是猜,因为她也只是听于石砚琢磨过官场中的一些黑暗手法,但许一诺这么猜,到给了她旁证,道:“甚至如果张家从中使坏,使朝庭大败,那也有可能的。”
“对。”她这话,似乎让许一诺霍然开朗,前前后后都想通了,道:“夫人的猜测,完全有可能,如果我是张家家主,那就提前布局,不止盐场,而是官场,朝庭必然出兵,但战争的胜负,永远不止在战场上,张家如果提前做了准备,使点儿手法,让朝庭战败,那不但盐价能一直控制下去,大发盐财,同时可以借打击主张用兵的派系,例如虞家,虞白眉现为丞相,盐路阻断,朝局动荡,首先他这当丞相的就要担责,如果他主张出兵,然后兵败呢,张谢诸家势力,肯定就会借机攻讦,说不定虞白眉这相位都坐不稳,那么不论谁上位,都不会少了张家一份,甚至有可能就是张家坐上相位。”
“而张家和西北风是有勾结的。”说到这里,就是于异也明白了:“到是只要跟西北风打个招呼,盐水夷退出盐城,西北盐路重开,而东海这面的盐场也是控制在张家手里的,也可以降价,两路齐来,盐价立刻应声而降。”
张妙妙也插嘴:“那时百姓都说张家的亲丞相好,他那相位不就坐稳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真相立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