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地当东海,海商往来,极为富庶,人烟也极为稠密,街头人流嚣嚣攘攘,酒楼上食客也多,张妙妙还好,浣花城到底也算是一个富丽繁华之地,但叶晓雨却真的是小地方的女孩儿,青萍师太又不肯带她去江湖上走动,真没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东张西望的,大是好奇,时不时缠着于异问两声,于异其实也有很多东西不知道,但他生着一张大嘴,不知道的就胡扯,叶晓雨这傻丫头也不知真假,还一惊一乍的,偶尔看破,便撒娇撒痴,张妙妙在一边微笑把酒,其乐融融,叶晓雨固执于大妇的身份,但她与张妙妙在一起,张妙妙却更象一个雍容的大妇,而她则象一个爱娇的小女人,不过她现在跟张妙妙关系极好,也不会想那么多。

于异喝着酒,听着叶晓雨的娇嗔,却有些出神,他记起了当日长鲸楼上的情景,那时狼屠子还在,远远的看到金百万,那对长耳,让他惊异,然而时过境迁,这一切都不再存在了。

“喂,喂,想什么呢?”见他出神,叶晓雨撒娇了,扯他耳朵。

“我想起那次在长鲸楼上喝酒的情形呢。”于异喝了口酒:“金百万的孙子,算起来该有七八岁了吧!却不知怎么样了。”

张妙妙知道于异的心思,道:“金家那样的大富商之家,即便没有金百万,儿孙也不会受穷受苦的。”

“肯定啊!”叶晓雨插嘴:“那么富,随便哪个角落里扫一扫,也够儿孙吃上三辈子了。”

她们这话有理,其实于异也就是想一下,便放到一边,鲜鱼烩不错,夹了两筷,耳中忽听到有人说金百万,不由眉头一凝。

他耳力极灵,若是静夜之中,十里之外蚁爬鼠行也瞒他不过,不过长鲸楼上食客如云,又都是喜欢在酒桌子上举杯往敬,高声喧哗的,真要把耳力放开,那就是一片嘈杂,能把人闹死,所以他也懒得去听,然而即便不听,附近酒桌的说话声,还是会传进他耳朵里来,只是听而不闻罢了,但说到了金百万,到让他起了兴头。

说话声就在隔间,其实也就是屏风隔开,若撤了屏风,两桌之间相隔,不会趣过一丈,虽然隔间压低了声音,但以于异耳力,有意想听时,又如何瞒得过他了。

只听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道:“金百万三四年不现身,绝对早已经死了,你怕他何来?”

“我不是怕。”另一个声音嗓子有些嘶哑:“只是当年我受金会首大恩,若无金会恩仗义执言,更替我垫付货资,逸风丝行早已经跨了,世间更无我曾逸风这号人物。”说到这里,这人略略一停:“这个时候我若落井下石,传将出去,我还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说了这话,那边沉寂下来,好一会儿,那尖细嗓子嘿嘿两声:“曾行首果然仗义,不过我劝你还是多想想吧!告辞。”说着脚步声响,一人走了出去,那叫曾逸风的却没动,偶有喝酒的声音,好象一个人在喝闷酒。

“喂,你又想什么去了。”叶晓雨见他凝耳顷听,以为他又出神了,大发娇嗔,张妙妙也笑:“不会是在这东海还有什么老相好吧!”

“真的吗?”叶晓雨顿时好奇心起:“真的吗?在哪里,到要见见。”说到见见两字,话声中已经带了酸意。

“你个小醋坛子。”于异笑着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随即眉头一凝,道:“我带你们去玩玩,见个人。”

张妙妙本只是开玩笑,听到这话,大是好奇,笑道:“真有相好的啊?”

“你也是个醋坛子。”于异在她鼻子上也刮了一下:“是个男的。”

“你还喜欢男的?”叶晓雨故作夸张地张大了小嘴。

这话实在把于异恶心到了,伸手在叶晓雨挺翘的小屁股上抽了一板,恶狠狠地道:“晚间收拾你。”

叶晓雨哪里又会怕他了,反笑得花枝乱颤,于异使个进身诀,三人都进了螺壳,随后御使螺壳飞起来,直接从屏风上面翻了过去,叶晓雨还好奇地问:“什么人啊?”

马上就见着了,这个叫曾逸风的男子大约四十来岁五十左右的样子,中等个头,微胖的一张脸,有两缕八字胡,眉头紧锁着,发胖了,肚子挺着,到仿佛肚子里装了一肚子的心事。

这时他堪堪站起来往外走,于异便御使螺壳贴在了他后衣领上,这曾逸风是个普通人,明显没练过玄功,其实就算练过,一般的功力,也不可能察觉到于异的动作,因为螺壳有封门,灵力是完全不会外泄的,螺壳又小,飘动时又轻,即没灵力波动,又没有掠风声,一般人怎么察觉得到,只除非是到了于异这种功力,身周点滴变化都有体察,那才有可能发觉,不过于异功力虽高,真若有个螺壳贴在他身上,他还真未必发现得了,因为他心粗,只以为落个苍蝇,感应不到灵力波动,那就绝不会理睬。

“这什么人啊?”叶晓雨两个自也看清了曾逸风,大是好奇。

“这人好象是叫曾逸风,刚才他和一个人说话,我听到他名字了,好象是一个什么丝行的店东。”

“你跟着他做什么呀?”叶晓雨知道他是临时起意,可就奇怪了。

“他们刚才说话,说到了金百万。”于异解释:“好象有人要这姓曾的对付金百万,但这姓曾的不愿意,说什么不愿落井下石什么的,这意思里,好象金家落难了,而且还有人要落井下石,所以我想弄个清楚。”

“金家落难了,还有人要落井下石?”叶晓雨好看的柳叶眉顿时就竖了起来:“是什么人?揪出来,相公你把他一把撕了。”

虽然包衣这号欺世盗名的假侠让叶晓雨有些恶心,但听于异讲了七鬼面的事,对金百万王子长这些真有侠心的人,她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居然有人要趁金家落难之际落井下石,这姑娘可就动了真火。

“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于异摇头。

“那问问这曾逸风啊!”这丫头还真是性急了,于异本来还想跟着这人走一圈儿,看还会有什么人来劝不,见叶晓雨急,刚好他也是个性急的,便道:“也好。”

手伸出去,揪着曾逸风衣领,灵气拢罩,倏一下就把曾逸风扯进了螺壳里,不过是在神殿中,而不是在惯常呆的后花园,因为叶晓雨说后花园基本上就是他们的睡房呢,可不愿外人进来,于异无所谓地,便依了她,无论扯什么人进螺壳,都在神殿里处理,也正好合适。

曾逸风堪堪走到屏风边上,正要出隔间呢,突然眼一花身一动,然后到了一个古怪的神庙里,面前站着几个人,可就吓一大跳,连退两步,看着于异三个道:“你们是什么人。”又看四周:“这是在哪里?”

“不要怕。”于异先安尉他一句:“你刚才不想对金家落井下石的话我听见了,很好,我是金百万的故友,不会害你的,只是想有点事想问问你。”

看于异态度和蔼,叶晓雨张妙妙不但漂亮,而且气质干净优雅,明显都是好人家的女子,曾逸风略略放心,道:“阁下是金百万江湖上的朋友,那你知道金会首现在在哪里不?”

“金百万四年多前就死了。”于异摇了摇头,又补一句:“我亲手安葬的他和另外几个朋友。”

“金会首死了。”曾逸风身子震了一下,脸上现出悲伤之色:“金会首是个好人,天不假年啊!”眼中也滴下两滴泪来。

看他伤感,于异也不好劝,他心中也不好过,想喝酒了,道:“干脆我们到外坐吧!”

神意一动,把曾逸风送出去,自己也带着叶晓雨两女出来,曾逸风眼一花,眼见自己突然又出现在了酒桌前,心下震憾,到是忘了悲伤,略一定神,抱拳道:“即如此,我再叫几个菜,朋友有什么事,咱们边喝边说。”

叫小二换了酒席,双方坐下,于异也通了名字,于异这名,在天界知道的人还多些,反是下界真没几个人知道,虽然他在庆阳也闹了一场,但庆阳到底只是个小地方,而且事后地方官对消息封锁得较为严密,因为是神界的事啊!所以传得不远,再远了就是传说,而传说嘛!谁都在传,谁都不信,所以曾逸风也不知道于异是什么人,只不过他见识了于异的神通,知道不是普通人就是了。

喝了一杯酒,于异道:“曾东主,刚才那人是什么人?他是要害金家吗?金家好象遭了劫难,又是怎么回事?”

“到不是要害金家?”曾逸风摇头,却不说刚才那人的名字:“金家确实遇上了大劫,这一关,只怕过不去。”说了原因。

原来金家不但是大盐商,还是大海商,自己有一家船队,走远海贩货,金百万还是船行会首,这也是曾逸风叫他金会首的原因。但自从四年前金百万突然失踪,金家就开始连遭不顺,内河盐船受官府刁难,水匪抢劫,这还是算小的,最要命的是,走远海地船,连遭了两场大难,几乎每次都要损失一半以上的货物,金家因此元气大伤。

“去年,金家为首,又组织了一次货,因为前两次损失重,金家没有现银,但金家信誉好,付了一成定金,然后以金家铁山盐场的股子做担保,还是进到了货,然后说好,今年夏季船队回来,以货抵款,本来如果顺利的话,只要一趟,就能翻过本来。”说到这里,曾逸风摇了摇头:“可最近有消息说,金家地货又遭了劫难,连船带货,全都葬身海底了。”

“啊!”叶晓雨惊呼一声,忙又捂住嘴:“那——那——金家不就欠了很多债。”

“是。”曾逸风点头:“至少有一百七十多万的货款,然后照行规是要上浮一成五的,也就是近二百万的银子,十天后必须交割,否则就要拿铁山盐场的股子做抵了,失了船队,再抵了股子,百万金家,可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唉!但盼消息不实,金会首是好人啊!”

金家居然在负债经营,而且这一次竟然是连家底都可能保不住了,于异皱了皱眉头,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当日十里长席的场景,仿佛还就在眼前呢,那样的一个金家,居然已经没钱了吗?

“刚才那儿莫非也是赊货给金家的货东。”

“是。”曾逸风点头:“那人赊了五万多银子的货。”

“那你赊了多少?”叶晓雨问。

“我赊了三十万银子的丝绸,应该是赊得最多的一个了。”曾逸风叹了口气:“我以前亏了本,是多亏了金会首帮忙,居中说项,多宽限了些日子,然后金会首又借了本钱给我,我才撑过去,所以这次。”说到这里,他略停了一下,想来三十万银子,对他也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消息是真的,我也不打算讨要货款了。”

“曾东主是个厚道人。”叶晓雨赞了一句。

曾逸风苦笑了一下:“但就算我不要货款,别人会要啊!铁山盐场的股子,那可是金股啊!年年坐收金山地,真要抵了出去,太划不来了,其实很多人敢赊货给金家,就是冲的盐场的股子,唉!金会首是好人啊!怎么就没了呢。”说着,仰头将一杯酒尽数灌了下去,喝得急了,咳嗽连声。

第426章 金家船队(上)

金家的事,于异差不多也就了解了,看来好象不是谁要对付金家,只是生意背了运而已,又聊了一阵,曾逸风有些醉了,踉踉跄跄告辞。

看着曾逸风的身影消失,张妙妙道:“这还是个厚道人。”

叶晓雨却看着于异道:“金大侠才是真正的大侠,我们可不能看他家人遭难,相公,我们帮他。”

于异螺壳里有金山银山,叶晓雨是知道的,当然张妙妙也知道,到不是于异无聊到要眩耀他有多少金银,他从来不把金银这种东西看在眼里的,要用的时候才用,不用的时候,根本不记得,但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男人要一个女人,就是脱光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研究一遍,有些性糙的,甚至就是捣几下完事,自家女人身上有些什么特征都不知道,至于这个女人身外的东西,基本上不会去理会,而女人不同,女人跟了一个男人,往往就会把这个男人兜底儿翻过来,一一查问清楚了,然后宣示,这些都是我的。

这是女人天性,任何女人都不例外,所以欢爱之余,无论叶晓雨张妙妙都会问,你做了些什么,你还有些什么?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有没有钱,钱在哪里?于异当然不会瞒,所以她们都知道,于异是个超级大富翁。

“嗯!”于异理所当然的点头,到是张妙妙微微有些不舍,偷眼看着叶晓雨,想:“这丫头到真是大方。”两百万银子呢,以前她当着于石砚的家,几年营管下来,也不过三五万银子,两百万银子搬出去,那可是一座银山啊!

她突然看见于异笑得怪异,心下一动:“莫非他舍不得,不对啊!他从来是个不把钱当钱的人,更何况金百万是他真心佩服的人,怎么会舍不得几个钱?”

随后疑问就解开了,于异一脸怪笑得对叶晓雨道:“这金银怎么送呢,想个什么好法子来玩玩,要有趣才好,要不我们下场金雨好不好?”

原来他是想玩,张妙妙叹气又摇头,眼中爱意弥漫,这个人,很多时候就是顽童,但他的顽劣,是如此的让人心生爱意。

“好啊好啊!”叶晓雨娇憨天真,恰也是个爱玩的,鼓掌娇呼,却又蹙眉:“下金雨不好吧!金银可重,别把屋顶打穿了。”

“那换个法儿。”于异眼珠子一转:“要不我们去卖聚宝盆,旧盆换新盆?”

“什么聚宝盆?”叶晓雨不知道这个典故:“旧盆换新盆又是怎么回事?金家有聚宝盆。”

于异就说了聚宝盆的故事,是他娘以前说给他听的。

“说以前有个人要报恩,要送给恩主一个聚宝盆,但又不好明说,就扮成商人,说可以旧盆换新盆,他的恩主不知道,想着旧盆换新盆,好生意了,便换了,然后再往盆子里放东西,就出怪事了,放任何东西,都会源源不断的生出来,放鸡蛋生鸡蛋,天天吃天天有,放银子生银子,拿出多少又生出多少——”

“这故事我也听过。”张妙妙到笑了。

叶晓雨却没听过,听得有趣,咯咯笑,却疑道:“可我们没有聚宝盆啊!于异你库房中还有个聚宝盆?”看于异的眼光中就有了恶狠狠的味道,你的都是我的,居然敢打埋伏,这个男人要收拾了。

“我是没有聚宝盆。”于异嘎嘎一声怪笑:“可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把身一摇,往下一伏,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盆子,然后盆子上生一张嘴,怪笑道:“你们把我换进去,我金山银海任他搬。”

“妙。”叶晓雨欢跃鼓掌:“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简直就是张妙妙。”

这是他们闺房中的一个新游戏,常会拿张妙妙的名字来打趣,说一个事情有趣,就会说,妙,太妙了,简直就是张妙妙。

“死丫头,又拿我来开涮。”张妙妙伸手就去撕她的嘴,叶晓雨咯咯笑着躲到于异身后,不想于异盆子上突生出两只手,把她一搂,搂得跌进了盆子里,叶晓雨猝不及防,怪叫一声,急忙跳起来,刚要娇嗔,于异摇身一变,却又变成了她的样子,笑道:“我这聚宝盆,放金生金,放银生银,若是放个小美儿呢,我就还你个大美女。”

“这个才真是妙了。”张妙妙鼓掌。

“那他们家里的人要小心了。”叶晓雨也咯咯笑,兴致大动,道:“我们现在就去,于异你变成盆子,我跟妙姐两个去旧盆换新盆。”

“怕没有那么容易吧!”仔细一想,张妙妙摇头了:“金家如此豪富,那宅门必是大的,一个换盆子的,怎么进得去?就算要换,也不过就是些丫头下人出来换一下,还不知拿来做什么呢,说不定用来泡脏衣服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