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异。”单简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本来就胖的身子似乎又大了一圈:“你纵兵作乱,这是造反,你。”

“放你娘的屁。”于异猛地伸手,一把揪着单简衣领,提将起来,猛一下惯在了桌子上,脚一抬,劈胸踏住了:“你半年不拨粮饷就有理,小爷我上门吃你顿酒就是造反作乱?我再说一遍,立即摆十桌大席上来,否则我把你这死肥猪炖着吃了,你信是不信。”

他手指点着单简油腻发红的额头,眼中凶光暴射,凶厉如山:“我只问你,信是不信?”

单简胸口被踩住,就仿佛踩了一座山,完全挣动不得,眼前是于异凶厉的眼睛,那眼光似乎还微微带一点绿色,呲起的牙齿极白,却更瘆人,单简有一种感觉,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狼,呲着白牙,随时会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

单简确信这一点。

胸口的重压加上极度的恐惧,让单简完全喘不过气来,猛地一翻白眼,竟就晕过去了。

肖运转孙专两个也吓傻了,没想到于异居然如此野蛮,这哪象个官,简直就是个强盗嘛!不,比强盗还凶厉十倍,孙专再撑不住了,忙道:“于大人,我马上就拨付粮饷,足额拨付,请你先放了单大人。”

“我说了要粮饷了吗?还足额拨付。”于异冷笑:“我说的是,立即给我摆酒。”

“立即摆酒,立即摆酒。”肖运转忙也一迭连声应着,喝叫下人:“你们都是死人吗?立刻叫厨下照这菜色,翻十倍做上来。”

“是,快去做,快去做。”孙专跟着点头,额头汗珠滚滚而下。

见两人服软,于异哼了一声,撒了脚,却又猛地飞起一脚,连桌子带单简,给远远踢出数丈开外,单简胖重的身子撞到墙上,发出怦的一声闷响,滚落地下,到是醒了过来,啊呀鬼叫,却爬不起来。

“死肥猪,我呸。”于异重重地呸了一口,一挥手:“这里太挤,到外面大厅里,立即给本官把酒席摆好,迟得一刻时,本官拆了你这衙门。”

“是,是。”孙专肖运转两个一面急去扶单简,一面不迭点头,安排下人摆酒。

菜不够,先把酒摆上来,随后菜式一道道炒出来,众神兵胡吃海塞,差点儿把舌头吞下去。

孙专随后出来,他却不敢再找于异,而是找上了何克己,结算了半年粮饷,神兵每月饷银二两,按三百人足额,半年欠饷就是三千六百两,然后孙专又多给了一个月,算是把下月的粮饷提前拨付了,总共四千二百两,然后是于异这荡魔都尉的饷银,他一月是一百两,孙专先给支付了三个月的,总计五千二百两。

酒足饭饱,到库房领了银子,不过并没有这么多实银,而是折了米粮油麻布匹等物,因为神界是由人界供养的,这个有定额,每年庆阳知府会拨付给单简,拨付来的当然不可能全是银子,很多都是米粮布匹,这些吴承书都跟于异说过,他到是没再发横。

看着光闪闪的银锭,金灿灿的米粮,众神兵个个喜笑颜开,也有格外胆小的:“这么闹,只怕。”

“怕个屁。”却也有胆大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跟着这样的大人,那才痛快,便死又如何。”

议论声中,于异带头,押了大车回衙。

于异一行离开,衙门里头,单简也终于顺过一口气来,咬牙切齿:“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不报此仇,单某誓不为人。”

“真真岂有此理,太野蛮了。”肖运转两个跟着点头,都是气愤愤的,但两人对视一眼,却都看出彼此眼光中的畏怯,这样的野蛮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单简要报仇,且由他去,他两个只嘴巴上赞助就好,插手就免了。

于异不知道这些,知道也不会去管,死肥猪,算个屁,带着车队回来,众神兵肚中吃饱胸中气长全身有力,竟是没用一个时辰就把车队赶回了都尉府,于异随后叫何克己给众神兵结算粮饷,他到大方,只叫全发下去就算,何克己慌忙劝阻:“大人不可,这是三百人的粮饷,若尽数发给这三十七人,万一城隍一状告上去,都督府来点兵,那就是大人吃了空饷,这可是死罪。”

于异并不在乎有罪无罪,他本就是打定主意来闯祸地,不过这种莫名其妙的黑锅到是没必要背,想了想便点头:“那也好,就先发这三十七人的,对了,神兵怎么招啊!即是三百名额,那就要招足,不过今天不管了,大家拿了钱,先安顿家人吧!一切明天再说。”

众神兵感恩欢呼,差点要叫万岁了。

神兵差不多都是本地人,领了粮饷,欢天喜地出谷去了,只留下一个何克己一个宋祖根,何克己不是本地人,只光身一人在这里,宋祖根则是死了婆娘,又无子女,也是个光身子。

于异便叫了两人喝酒,宋祖根受宠若惊,战战兢兢要在一边站着服侍,于异不耐烦这个,道:“能喝酒你就喝,不能喝就滚蛋。”微运神意,酒菜到了桌上,自然都是蚌妖备办的。

桌上突然就现出酒菜,而且还热气腾腾的,可把宋祖根两个都吓了一跳,这才知道,他们这新上官,不仅是脾气暴胆子大,是真有玄功妙术,何克己一抱拳:“如此,我两个叼扰大人。”

于异端起酒坛子:“能喝酒不能?”

何克己看一眼宋祖根,道:“我能喝点儿,老宋的酒量可能更好。”“那就好。”于异高兴了,给两人斟酒,端杯:“干了。”

“干。”两人一齐举杯。

宋祖根本来有些惶惧,酒却是干得爽利,于异大喜,道:“再来。”

宋祖根忙道:“我来给大人倒酒。”莫看他少了一只左手,右手拿左腕顶,到是极为灵活,于异也就随他。

随后闲聊,何克己知道了于异的脾气禀性,便也有什么说什么,宋祖根更是荡魔都尉府的老卒,庆阳府鸡零狗碎的事情,包刮城隍和荡魔都尉府之间的麻缠牵扯,就没两人不知道的,一顿酒下来,庆阳府大大小的事情,于异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庆阳荡魔都尉府之所以兵不满额,跟单简这个城隍有极大的关系,宋祖根到荡魔都尉府快二十年了,就他所知道的,单简总是以各种理由克扣或者拖廷粮饷的拨付,而因为互不相辖,历任荡魔都尉也拿单简没多少办法,要不到钱粮,最多是到荡魔都督府去打官司,荡魔都督府找岳王,岳王经司道压下来质询,然后单简总有理由回复,无非是遭了灾什么的,人界没有供给钱粮,他也没办法,然后拨一点,即便三两个月拨足了,过后又是老样子,荡魔都尉也不可能老上都督府去啰嗦,一二两回还好,三回五回的,上司也烦啊!于是就想了个办法,你钱粮不拨足,我兵也就不召足,到时妖事处置不利,反正我也有理说——没有钱粮,荡魔都尉府拿什么养兵啊!于是就这么牵扯着,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上任荡魔都尉是个性子燥的,跟单简吵了两回,索性托关系调走了,其它人也知道庆阳府是个大麻烦,没人愿来,所以这半年就没有荡魔都尉,宋祖根等神兵自然更没有钱粮,而神界对神兵的管理极为严格,怕神兵叼扰地方啊!所以一旦入了兵籍,除非死,是脱不了籍的,兵籍在身就不敢逃,即便敢逃,又能到哪里去呢,无田无土无一技之长,给人当奴仆家丁人家还嫌你老了,也就只有在谷中苦熬,于异若再迟得半年来,三十七个神兵只怕要饿死一半。

“不想那死肥猪,这般可恶。”于异听了拍桌子:“历任都尉也忐老实了,换了我,敢少我一粒米粮,我抓了那死肥猪活炖了吃。”魰心閣論曇!

宋祖根有些担心地道:“就怕他上司道衙门去告大人的黑状。”

“告去啊!”于异全不在乎:“莫说司道,就告到岳王那儿,看我怕不怕,最多这鸟都尉不当,还能怎么着?”

宋祖根何克己听了都想:“原来他不把这官帽当一回事啊!难怪了。”

140章 出巡

何克己道:“到也不必太担心,荡魔都督府与司道官互不统辖,历任荡魔都尉拿单简没多少办法,单简要告大人,却也麻烦,而且是他不拨钱粮在先,真要闹大了,他自己也没个好下场。”

“什么担心不担心。”于异摇手:“我到盼着那死肥猪去告,告得灵算他本事,告不灵时,嘿嘿!我还打他一顿出气,他再去告好了,哈哈!”

何克己两个陪笑,心下暗自咋舌,均想:“单简碰上他,算是小鬼碰上阎王了。”

随后说起征兵的事,现而今的人界,富的越富,穷的越穷,富的一饭千金夜夜笙歌,穷的食不裹腹卖儿卖女,生活无着的青壮到处都是,只要有钱粮,征兵一句话的事,虽然神兵有一个麻烦,入了籍就不能脱籍,但对穷困无着的人来说,籍不籍的也就不重要了,何克己拍着胸膛道:“这事交给我,最多十天之内,便可召足三百神兵。”

于异大喜,随后喝得大醉,扬扬手:“我醉欲眠君且去。”身子一摇,倏忽不见人影,何克己两个相顾骇然,随后便都露出喜色,跟随如此神通广大的上司,那才有希望啊!至少不要怕挨饿了。

第二天,那三十五个神兵都回来了,有十几个还接来了家眷,都和宋祖根几个一样,看到希望了。

十几年来,庆阳荡魔都尉府就是这三十几个人,可以说都是老卒了,没吃饱的时候,一个个半老偏残,一旦吃饱了肚子再加上心中有了盼头,到也昂首挺胸,颇有几分气势,于异看了也喜,便叫操练起来。

对各荡魔都尉府的神兵,无论是从武备到操练,斗神宫都有一体极严密的管理制度,装备不说了,就个人的训练,新兵都要训练六个月,习练大荡魔力,大荡魔力出不了多少灵力,却可练出神力,使身手敏捷,力大劲整,六个月不合格是要清退的,所以这三十七人,都有神力,虽练出了神力,却又不看重个人武力,斗神宫规制,除妖捉魔,都以阵法围之,刀枪弩盾,互相配合,这时三十七人立成阵势,枪手在前,刀盾手在两侧,最后面是十名弩手,阵中又有五人持网,这网也是斗神宫标准配备,可不是凡间渔网,操练起来,但见厉叱声中,雷神弩虚射,随后枪手并排向前,齐声怒叱飞刺,各刺三枪,两侧刀盾手抢将出去,成包围之势,然后网阵抢出,左兜右围,人数虽少,配合却极为熟练,很有几番神兵的威势,于异看了大喜:“这才有点儿神兵的样子嘛!”

随后点校,宋祖根和另三个带残疾或实在年老了的,于异命他们专司巡更,何克己是主薄,也不必出阵,剩下三十二人,可组一个小型的荡魔阵,于异道:“且先练着,过几天招足了兵,再练大阵。”

便与何克己商量召兵之事,神兵征召与人界征兵不同,是不能大张榜文公开征召的,只能暗地里寻访,有那穷困无着的青壮,最好是无家人牵累的,暗暗询问,若愿意当神兵的,招进来训练六个月,合格了,始才入籍上档,因不能公开张榜,所以还是有些麻烦地,不过何克己一力担保,一切在他身上,不必于异操心,于异也乐得逍遥,就交给他去做,何克己便在老兵中选了四五个机灵的,当日出谷,到晚间便招了一百多青壮进来,三日之内,一共招了近五百人,为什么多出这么多?因为大荡魔力虽不出灵力,却也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练的,一般来说,三人中要淘汰一人,所以先期多招一点。

三天就招足了人,于异大喜,不过随后就有些皱眉,他发现,要他打架喝酒容易,要他照着练兵手册教人练大荡魔力阵法规矩什么的,却是昨夜宿酒未过——头痛啊头痛,还好何克己有担当,看出于异不耐烦,便一力应承练兵也在他身上,于异只管最后验收就行。

这下于异高兴了,不过一想,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关键何克己还蛮能喝地,酒友了啊!不好意思占他便宜,便想了个主意,道:“那新兵就由你训练,我带老兵出去转转,免得有什么妖怪作乱。”

荡魔都尉府是不管巡逻的,哪里若有妖怪作乱,当地土地自然会上报,城隍发文,荡魔都尉府才会出兵,偷懒谁都会啊!不过于异要偷训练新兵的懒,双脚就不能懒了,何克己当然也不可能反对,抱拳应诺。

第二天,于异便带了那三十二名老兵出谷巡逻,宋祖根也跟了出来,最初于异嫌宋祖根畏畏缩缩的,甚是不喜,结果几场酒喝下来,这宋祖根竟是好酒量,怎么也喝不醉,这个好啊!于异爱的就是酒友,然后宋祖根还特能说,天上地下,就没他不知道的,虽然有些吹,反正就图一乐子嘛!而他对庆阳一带的事情也确实非常熟,所以于异就把他带上了,一则喝酒有伴,二则有个地理鬼,出巡也熟,索性就让他做了个队正。

庆阳七县,双阳离得最近,于异便说先去双阳看看。

荡魔都尉出巡,有规矩的,前后要打隐神牌,不能让普通百姓看见,还是神不干人事的规则,否则老百姓一见是荡魔都尉,拦路喊起冤来,那怎么办?前后隐神牌一打,开了灵窍的能看见,对妖魔鬼怪等宵小有威摄作用——荡魔都尉府并不是见妖就要除的,妖不作乱,一般来说也并不随便伸手,天下妖怪太多,管不过来啊!而且神界道界也多有异类修成人身得作高官仙佛,种类歧视是不可以的——而普通人看不见,就不会惹出麻烦。

三十二名神兵分成两列,前后打起隐神牌,于异居中,有一辆马车,这是荡魔都尉应有的标准配置,到天黑后,便浩浩荡荡往双阳而来。

为什么要等天黑呢?两个理由,一是天黑路上少人行或者说干脆没人行,白天路上人多,虽然打起了隐神牌别人不看见,可不看见就乱撞啊!这个麻烦。二是妖类也多选在夜间活动,查妖事,当然要夜间去查。

不过于异发现这就无聊了,到处乌七麻黑的,看没什么看,喝没什么喝,这个不行。

“得捉个妖来玩玩。”于异心下想着,便一翅起在空中,四下一看,哎!还真发现了妖气,十余里外,有一伙妖怪,正在开夜宴,吃烤肉喝酒呢,一见酒,于异来兴了,虽然他手里一直攥着个酒葫芦,可寡酒无兴啊!心下想:“我且过去看看,这些家伙若不生事,到不妨一起喝杯酒耍子。”

风翅一扬,随又想不行,自己穿这一身官袍,去和妖怪喝酒,即便他自己不怕影响不好,那些妖怪见了他,心生害怕,喝起酒来也没了兴头,便先把官袍脱了,和宋祖根打声招呼:“你们且慢慢走,我去那边看看。”一翅飞了过去。

这一伙约有七八个妖怪,只一个脸面变得全些,成一个黑粗大汉,居中而坐,边上几个身子虽变全了,头脑却还都怪模怪样的,不成人形,无论是哪一种妖类,要修成人身,脑袋都是最难变全的,这几个妖怪修为明显不够,应该是小妖,那黑粗汉是头领。

“这些妖怪聚在这里,是生妖兴喝酒,还是想起妖风作乱。”于异飞过去,先不落下,只在空中看着。

火上烤着一头小牛,一个小妖割了一腿肉下来,奉给那黑粗大汉,道:“大王,这牛肉有七分熟了。”

黑粗大汉接过咬了一口,嗯了一声,道:“略熟了些,五分熟最好,且多翻翻。”

几个小妖应诺,黑粗大汉喝了口酒,却呸了一口,叫道:“这也是酒,都淡出鸟来了,马家送酒的,怎么还不来。”

一个小妖道:“说好我们一决了堤,他们就送酒肉来的,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吧!要不小的去前面看看。”

黑粗大汉挥手:“去看看,去看看。”一个小妖飞奔而去,于异可就点头了:“决堤,送酒肉,嘿嘿!这酒喝不成了。”

没酒喝,有妖打也行,也不着急,慢慢等着,远远的见几点灯光过来,是一行小小的车队,有三辆牛车,几个车夫赶着,车上码着一些酒坛子和猪羊之内,且都是洗剥干净的,最前面,一个中年汉子提着灯笼,陪着笑和先前跑去望风的小妖说话,很明显,这些酒肉便是送给这些妖怪的了。

“这里的妖怪到是斯文,猪羊居然还是洗剥了的。”于异暗暗诧异,他到没留意,那提灯笼的中年汉子,便是前几日在杂货铺远远打望他的那一个。

望风的小妖先跑回去,一路叫:“大王,大王,马家的酒肉送来了。”

“好,好。”黑粗大汉大喜,站起身来叫:“金都头可来了。”

这时车队已近,那提灯笼的汉子赶上两步,躬身陪笑道:“禀黑水大王,金都头有事没来,小人马前子,奉老爷之命献上好酒五十坛,白猪五个,羊十个,依惯例,已洗剥干净。”wχɡ!

141 借屋上梯

听到这里,于异恍然:“我说这里的妖怪怎么学斯文了,原来是惯例,看来这些家伙勾结妖怪不是一天两天了,黑水大王,嘿嘿!果然是个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