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长久年年。”他讷讷地说,“这是你曾经唱过的一支曲子,我可在你背上,是希望你…”

“久年流离…你我的名字就是你我的命运呢。”她打断他,捧着他的脸,“我的身体里,有属于你的一半。你说,我们会不会变得心灵相通?”不等他回答,她自己就答了,“我现在才发觉,会的!而且早就是了。”

她挣脱他的手,对钟小魁道:“跟我来,我把你要送的东西交给你。”说罢,她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间。

流离要追出去,被孟婆拉住了,说:“信我就别乱来。”

外头,天已经黑了,连蚂蚁都不工作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湿地里的气泡还在不断起伏。偶尔几只夜游神一样的翼龙,怪叫着从顶上飞过。久年背靠着一只睡觉的大蚂蚁,拿出快递单,唰唰地写。

“我说,你也别太难过了。”钟小魁踢着脚下的石子,想安慰对方一下,又觉得说任何话都很苍白。

久年专注地写,然后掏出另一张叠好的纸,把快递单夹在里头,递给钟小魁。

“我不知道应该对你说什么。你真幸福,有一条正常的路可以走,去爱去恨,无限可能。只是,有一些错误,一定不要让它开始。因为没有回头路。”她喃喃着,然后伸出手,灿烂一笑,“合作愉快。”

钟小魁伸出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是谁?”她突然指着钟小魁的背后。

他一惊,回头去看,哪里有什么人。再回头时,不得了了,这女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照准心口扎了下去。他冲上去阻止,却被结结实实的弹了回来。

他定睛一看,久年的匕首停在离心口不到一厘米的地方,而她整个人,定格了一般,被一个透明的气泡包裹在里头,然后只听砰一声响,气泡爆开,化成无数乒乓球大小的小泡泡,哪里还有久年的踪影。

一个大活人,失踪在了泡泡里头?!钟小魁愣在原地。

然后,他发现有一个泡泡与众不同,伸出手接住它,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蚂蚁趴在里头,触角微微摆动。

“我说了没办法的。”孟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这里的蚂蚁,心里只有工作,别的都记不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单调,但是充实。她留在这里,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当一只无忧无虑的蚂蚁,好过在外头伤心欲绝。”

“你…”流离看着那只在地上爬来爬去,东看西看,似乎对什么都很新鲜的小蚂蚁,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办到的?”钟小魁不记得孟婆有任何把久年变成蚂蚁的举动。

“我这里,只有白水待客。”孟婆狡黠的眨眼。

钟小魁心下一颤,庆幸自己没喝一口水。

“你那杯没事。”孟婆白了他一眼,别有深意的笑道,“你这样的蚂蚁,我可用不起。”

“知道就好。”钟小魁撇撇嘴,蹲下来对着那只蚂蚁轻声道:“合作愉快。”

天空像是在地上开出了一条崭新的路,安宁地延伸到远方。

【尾声】

钟小魁揣着久年变成蚂蚁之前给他的地图,站在门口,孟婆笑眯眯地靠在门上,向他挥手。

临走前,钟小魁回头拉住他,小声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又干的是非法生意,如何招揽顾客?久年怎么找到你的?”

孟婆扯过他的耳朵,也很小声地说:“我开了一家网店。但是浏览量很低,网站太黑了,不多给钱他们就不做推荐。所以要找到我,全靠运气,或者缘分。”

“你的店叫什么名字?”

“孟婆的汤。”

“…”

清晨的红日里,蚂蚁们又开始简单重复的工作,今天跟昨天的不同是,它们的身边多了一个望着它们发呆的流离。他没说他什么时候离开,孟婆也随他去,只是命令他不许干扰蚂蚁们工作。

走之前,钟小魁把久年写下的快递单留给了他。

单子上的品名里写着:久年。收件人写的是“流离”。

按照久年的意思,她要送给流离的,应该是她的尸体,只是未遂。于是,这成了他第一次没有完成的快递任务。

他把快递单给流离,只因为单子背后,有久年写给流离的最后一句话——你我唯一心灵相通的地方,是彼此对对方都很绝望。这话多伤人哪。

但,流离应该记住。有些错,真真是不能犯的。

在回来的路上,钟小魁回望了那座仙人球房子一眼,心想,如果有一天,久年可以把单子背后的那句话改掉,比如把绝望改成“相爱”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