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喵一声不见了,片刻之后,它喵一声又回来,爪子上抓着一个盒子。

阿蛤从里头取出一片圆饼干来,手指在上头画着圈儿,嘴里念叨着:“天下美食,皆在其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呼呼呼。”念罢,又将饼干放到嘴边,朝它喷出一口白气。做完这一切,他又把饼干交给弟弟,阿蜊又做了一遍同样的事情。

“等那只兽头再出来时,把饼干喂给它吃。”阿蛤将饼干交给阿萝,“饕餮是永不知饱的东西,只要一饿就会觅食,这个饼干,至少可以保证它五十年之内没有饥饿感。他只要吃饱了,就会一直睡下去。这样,你丈夫就暂时不会被它控制了。但,这五十年之内,你最好找到别的根治办法。如果不行,我们也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萝感激得说不出话来,钟小魁则松了半口气,能争取五十年的时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你们朝饼干上吹的气,难道是制造幻境的蜃气?”钟小魁看着阿萝手里那块冒着悠悠白气的救命饼干,突然问蛤蜊兄弟。

“你还蛮聪明的嘛。”阿蜊一挑眉,“吃了那块饼干,那饕餮并非真正的吃饱,而只是幻觉自己吃饱而已。所以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用第二次的话,饕餮就很难上当了。”

“整个‘这里’,包括蜃街,也是你们造出来的幻境?”钟小魁看着这里的一切,还有脚下那个怪里怪气的城市。

“俗人都说我们是给人假希望的妖怪,我们不介意。”阿蛤嘿嘿一笑,“幻境还是真实,随你们怎么想吧。起码你看到的,在‘这里’生活的居民们,都很快乐对不对?!”他拉着钟小魁走到楼梯那儿,一挥手,拨开一片云雾,下面的街市近在眼前,所有居民脸上,几乎都是笑容,就算没有笑容,也有安稳。他又问:“知道为什么你在蜃街看不到一个当地的居民?”

钟小魁摇头。

“他们一来到这里,就已经‘买’到最想要的东西了。”阿蛤如是道,“对于遗弃物来说,没有被遗弃的感觉,就是他们这辈子最想要的。”阿蛤看着他的城市,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他回头看了看阿萝,“这感觉,她最明白吧。”

“那,那些从公共汽车里下来的人…”钟小魁想起那个没有手掌的婴儿。

“那些是我们主动‘邀请’来的客人。”阿蜊不屑地凑过来,敲了敲哥哥的IPAD,“我们手里有一份名单,这世上的人,一辈子扔了多上东西,哪些该扔哪些不该扔,都记着帐呢。每年我们都会用我们的方式,从睡眠里把我们觉得该请的客人‘请’过来,把特别为他们准备的东西放在摊上,请他们挑选。”

“什么东西?”

“回去的鞋,补偿的心。就这两件。”阿蛤一笑,“但,所有客人都挑的鞋。他们中的许多,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掉过什么。在他们看来,那只是不再宠爱的猫狗,天生残疾的孩子,‘没有用处’的老父亲,扔掉才轻松。”

“买了鞋子,迫不及待要回去的人,最后都变成了…”钟小魁一愣。

“他们扔了什么不该扔的东西,就变成那个东西的模样呗。”阿蛤拍拍钟小魁的肩膀,“有些人,连小时候的洋娃娃都不舍得扔,有感情。有些人哟,亲爹亲妈都不要。不过嘛,他们什么时候有了补偿的心,什么时候就能变回去。这个我倒是守信用的。”

钟小魁一笑,不说什么了。

“干得好!就该这么治治那些没良心又没责任感的家伙!”林七七鼓掌,完全忘了她还在阿蜊的怀里。

“我说,这个女人就留在你们这里吧。我们得回去了。”钟小魁拉着阿萝就走。

“等等!拿走!”阿蜊把林七七朝钟小魁身上一推,“我才不要大猩猩当老婆。而且一路观察下来,这个女人的确没什么特色,又笨。”

“哈,真遗憾你不娶我呢。不然月圆之夜,我一定好好伺候您!”林七七朝他做鬼脸。

“回去吧回去吧,不过别把今天的事儿到处宣传。”阿蛤朝他们挥挥手,“我可不想惹来那些只晓得抓妖怪、又是非不分的术士。”

“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钟小魁回过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有什么奇怪的。修罗都可以不吃人,就不许我们蛤蜊中的霸主干点实在的好事?世上总得有点好人,才让你过得比较有希望吧?”阿蛤白了他一眼,又道,“不过嘛,我觉得,你曾经想丢的那个东西,是丢不掉的。它长在你的骨头里喽,嘿嘿。”

钟小魁怔了怔,撇撇嘴,转身下了楼梯。

刚下了几级,他突然对阿萝跟林七七说:“等等,我去去就回。”

片刻之后,他再回来时,林七七问他去干嘛。他说既然来到了蜃街,不买点东西岂不浪费。

林七七问他买了什么,他不说。

阿萝问他用什么去交换的,蛤蜊兄弟不是普通角色,应该不止是要钱那么简单。钟小魁耸耸肩:“能怎样,一辈子不吃香辣蛤蜊呗。我可亏大发了。唉。”

蜃街离他们越来越远,月光像阳光一样照在云彩上,梯子下的玩具大猪哼哼直叫,街市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天堂一样和谐。

尾声

钟小魁捏着阿萝签收的快递单,站在她家门口。

“不用我帮忙?”他问她。

“你已经帮了我天大的忙了。”阿萝忙摇头,“为一块饼干这样的事,我还能办到。别忘了,我也是只修罗呢。”

“那你小心。”钟小魁俯身摸了摸蹲在门口的小黄狗,转身离开。

“钟先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身后,半掩的大门后跑出来一个小东西,青龙从房里窜出来,大喊着:“妈妈妈妈,爸爸说的是真的!原来青龙真的可以再长出手脚来!”

“这…天哪,这…”阿萝捂住嘴,激动得话来。斜下的阳光里,青龙那两只完整而正常的手掌,兴奋地挥舞。

钟小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破烂的地方,脚步非常轻快。再破烂的地方,也有阳光照到的时候。

回到家,姜南海跟马莉欧把林七七围在中间,殷切盘问,林七七则口沫横飞声情并茂的描述他们这段奇异之旅,听得那两人捶胸顿足,只恨当初为什么去找钟小魁的人不是自己,不然也能去那个蜃街转一转,如果什么都能买,姜南海说他要买最近二十期彩票的头奖号码,马莉欧说她要买一个永远不超过一尺七的腰。

钟小魁默默地回了房,打开电脑,有未读邮件。

不是那个感情白痴温晴天发来的咨询邮件,是他酷爱消失,酷爱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不写邮件的干姑姑发来的。他记得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发过邮件给她,她居然现在才回…打开邮件,正文内容一如既往的稀少,就四个字——以你为荣。

什么意思啊,这千年老树妖…钟小魁抠着鼻子,关掉邮件,打了个呵欠,钻到了被子里。完成一件事之后,再睡一场安稳觉,真是莫大的幸福。

远远的空中,一个人影,手执一个光亮的瓷罐,冷冷看着钟小魁家的窗口,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没过多久,各地的报纸或者网络新闻里,用各种篇幅报道了一组大同小异的“奇闻”,内容都是某某地方的某人,一觉醒来后,性情大变,行为异常,有的整天呱呱叫,以为自己是青蛙,有的学着猫的样子,到处抓老鼠,还有的故意扮成老人的摸样,跟人说他不是他,是他老爹。相关医疗单位初步断定为情感性精神障碍,绝非民间传说的鬼上身,请大家相信科学,不要以讹传讹。

这些新闻,钟小魁没看到,他完全被埋在了无穷无尽的作业与模拟考试题里。

他偶尔会后悔,为毛当初不找蛤蜊兄弟买一个专门应付各种作业跟考试的钟小魁二号…

编者按

尼斯湖水怪,向来都是地球上最神秘也最吸引人的谜!快递物品是一只老僵尸派过来的名叫青蚨的少年,他们以外的在尼斯湖碰到了胡克船长。夜空中,神迹出现了…见说的大象,金黄的老虎,雪白的狮子,还有数不尽的猫狗猴子,各种水里的水上的动物们,每一只都很欢乐地在空中散步!想知道水怪的不解之谜,敬请期待——《三界宅急送【CASE7】?青蚨》。

三界宅急送-【CASE 7】青蚨

夕阳纵是千般好,难换年少一声笑

楔子

哇!

好啊!

再来一个!

观众席上掌声如潮,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每人都是一张兴奋得要闪出光来的脸;薯条、爆米花、可乐瓶子,每一件可以表达感情的道具都在不断升高的温度里横飞。表演场外,观众热情高涨;场内,穿着闪亮舞衣的金发女郎在老虎与白狮之间巧笑倩兮,那白狮在她的命令下,已连钻了数次火圈。小丑打扮的黑猩猩站在场边,又跳又叫又拍手,几个青春靓丽、小仙女打扮的姑娘,挽着花篮,朝观众席里撒着花瓣与糖果,换来无数男人各怀心思的口哨声,偶尔还有几枚硬币或者叠成一团的钞票落在篮子里,姑娘们笑容灿烂,时不时报以飞吻。台上台下,一片和谐。

最近的因弗内斯成总是热闹,大大小小的马戏团你来我往,城里的居民,尤其是孩子们,每一天都像过节一样欢乐,缠着父母带自己去看那会跳舞的大象不怕火圈的老虎,据说还有从遥远中国来的“黑白熊”。

一月前的苏格兰高地上,往热火朝天的马戏团里钻,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娱乐了。

蒂姆?米尔斯叼着雪茄,梳着溜光的大背头,挺着圆肥的肚子,坐在他的临时办公室里,沾着唾沫数钞票。他是哈尼马戏团的老板,来这里不到一周,每当他看到售票处排起的长龙,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会因为笑容而变得更小。

夜风从看似紧闭的窗户里漏了出来,吹动着桌上的日历——今天是,一九三三年,二月六日。

扔在一旁的报纸上,头版内容仍是关于那位德国的新任总理。当然,蒂姆?米尔斯似乎并不关心时政,报纸从来都是用来盛烟灰或者擦鞋。

砰!窗户自己打开了。

“见鬼的风!”他骂骂咧咧地起身,正要去关窗户,身子却在屁股刚刚离开椅子一厘米的时刻,凝固住了。

他对面的椅子上,毫无预兆地多出了一个人。

年轻的中国男人,瘦削,斯文,俊朗,简单干净的黑发像从上好的缎子里割出来的,散着淡淡的皂角的气味,眼睛是好看的双眼皮,大小正好,只是那对深灰色的眸子,让人想起清晨笼罩在尼斯湖上的雾气,跟他身上那件青灰色的中式长衫搭配得正好。

他对着蒂姆微笑。

“真是见鬼了!”蒂姆?米尔斯骂了一句,用中文,坐回了原位。

“找你不容易呀。”男人啧啧打量着四周,“这算大隐于市还是偶尔的出门散步?!”

“你现在更应该在德国。”蒂姆?米尔斯冷哼一声,肥硕的身躯忽然瘦了下去,从长度到宽度,从模样到曲线,瞬间变化,一个款式正宗、俊美程度不亚于对面之人的中国美少年渐现人前。

“想念朋友了,过来看看。”他笑看着少年,“流离,或者叫你米尔斯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