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若明头若斗大,心惶神慌,也顾不得其它,赶紧将龙二请了进来。龙二一到,邱若明忙与他把事情一说,言道他正要到监牢那查审此事。龙二也甚是关注,要求一同前往。
其实邱若明也正有此意,这重犯暴毙,事关重大,他跟哪一处都不好交代,龙二与各方关系均周旋得当,又算是这案子的苦主之一,这般巧送上门来,他将他拖下水,一同相议,怎么都比得他独自背这祸差的好。
邱若明与龙二一同到了囚监那八名劫匪的牢房。因这八人是重犯,又是结伙行恶,所以邱若明将他们单独关在一间大牢屋里,一人一个独间,以防做乱。此时仵作已然验完了尸,见了邱若明来了赶紧禀告,说这八人皆是中毒而死。
“中毒?”龙二与邱若明互视一眼,一起低头审视那些尸体。
八具尸体均脸色发青,眼眶乌紫,口鼻处有血迹。再看那手指指甲,也是乌紫颜色。龙二问:“中的何毒?”
仵作讪讪回道:“这个,小的从未见过此类毒。”
“从何中毒?”
守监的牢差指了指一旁的饭碗:“这八人都是吃了午饭后,突然喊痛,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都倒地不起了。”
邱若明转向牢头:“厨子和送饭的何在?”
牢头忙答了:“都在外头跪着,等着大人发落。他们说今日午饭都是一锅出来的,送饭途中也没有见着任何异常。只不知为何就这牢屋里的八人出一事。其它的犯人,都好好的呢。”
邱若明面若寒冰,出去审了。那厨子厨工都是府衙里的老人,一向都是本本份份老老实实,如今有人因吃食暴毙,两人是吓得抖做一团,连称什么都不知道。
邱若明什么都没问出来,心中大怒,下令把今天看牢的做饭的送饭的,全都关押了起来。但他心里也明白,只是押了人没用。如今那八个劫匪已死,两个在逃的还没有音讯,这件案子,恐怕是难了啦。
邱若明一转头,看到龙二瞪着地上尸首的冷脸,心里不禁又是着急又是为难。龙二在那站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与邱若明要了那两个逃犯的通缉画像,让龙府的探子们也加紧寻人追捕。
邱若明也赶紧一口答应,道这案子若有任何线索进展,定会与龙二相报。他又问了龙二几个有关居沐儿和丁妍珊的问题,还问是否有其他曾对龙二示好的或是有怨的姑娘家。
这个问题让龙二黑了脸:“要说示好的,那着实不少。但要说示好过后有胆子绑了我家沐儿的,我还没想到。”
邱若明讪讪点头,龙二又道:“不过,对沐儿示好不成,又有胆子有本事使唤人绑她的,我倒是想到一个。”
邱若明看向龙二,等着他往下说。龙二道:“云青贤。”
邱若明惊讶得张大嘴,连连摆手:“龙二爷真是开玩笑,云大人为人正直,断不会做出此事。何况丁姑娘也遭了劫,云大人是她的姐夫,更是不能做出这等事来。”
“是吗?”
“这是自然。而且这抓捕凶嫌一事里,云大人可是出了不少力的。”邱若明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是早听闻龙二爷与云大人不合,但没料到,这仇怨都到这般地步,这等大案还敢胡乱猜疑。
龙二抿抿嘴角,微微一笑:“我是开玩笑,大人的反应倒是有趣。”
邱若明脸一僵,他都火烧眉毛了,这龙二爷还拿人寻开心?
龙二不再理他,告辞走了。他出得府衙大门即冷笑,当官的就是靠不住,云青贤还是得他自己查。
又说到丁妍珊这边,她被丁盛救回了家中,便急急唤了大夫来看。所幸她的外伤不重,但受惊吓过度,怕是得静养一阵。
丁夫人抱着女儿左呼右喊,甚是心疼。丁妍香也赶回了娘家看望妹妹。丁盛见女儿没什么大事,安慰了几句,便叫了云青贤去商议捕匪的事去了。
丁妍香说了许多话安慰妹妹,又说一定催促云青贤和爹爹,把那些恶人都抓回来,全都砍了头才能解恨。居然还敢动到他们尚书府来了。
丁妍珊此时的脑子里很乱,她想起了居沐儿与她说的那些话,这事情也许与她丁家有关。她怀疑爹爹的属下里有叛徒,定是做了什么恶事想绑了她要挟,可是她又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人也绑了居沐儿,她与她两个人联系不到一起。
总之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她很想把这事跟姐姐说了,但想来想去,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压在了心里,想着待想明白了些,再与姐姐商量。又或者,等她好些了,她应该先去找找居沐儿,问一问她。毕竟这事她也是受害者,也许她有什么主意。
居沐儿这个时候也是完全没主意,她心里一团乱麻。
在龙府养了三天病后,她便央居老爹带她回家。因为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了。
依礼,未婚男女婚前确是不该住在一块,又是撞到了过年,他们在龙家呆着,更是不合适。于是居老爹便带着居沐儿回去了。
这年居家当然是没过好。居沐儿躲着房里连弹了几天琴,弹得居老爹心惊胆颤的。每次要出事了,这女儿的琴兴总是大发。
大年初三那天,居老爹忍不住来找女儿聊聊,他想一定是劫匪都死了,这案子成了悬案,所以女儿担心害怕了,他得安慰安慰。
可他还没说到正题上,居沐儿却忽然说:“爹爹,你说,我不嫁了,好不好?”
不嫁了?
又不嫁了?
她都二十了,好不容易攀了门这么好的亲,二爷还对他家这么好,怎么就不嫁了?
居老爹吓得头皮发麻,猛地站了起来:“哎呀,今天天气真是好,我早上定是喝多了,这会晕晕乎乎的。”
“爹爹……”
“嗯,真是太晕了,我得睡会去。女儿,你继续弹吧,好好弹,弹得真好听。”居老爹没给居沐儿再说话的机会,一溜烟的跑了。
居老爹躲回了自己院里,左思右想,越想越慌,退婚这种事,女儿是不会拿来随口说说的。两年前陈家那亲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了,结果她一开口要退,就真给退了。如今她又开了口,定是琢磨了许久的念头。
不行不行,这事一定得跟二爷透透风去。于是居老爹抱上了两坛酒,跑了一趟龙府。
到了龙府,龙二正在见客。也是,这大过年的,拜年送礼的定是不少。居老爹一边等着,一边先自己想了想。等见着了龙二,他留了个心眼,没敢直说居沐儿有想退婚的念头,只说是觉得女儿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他怕是经了劫匪那事后,她会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龙二挑了眉,重复了一下这词。
居老爹猛点头:“她还一直在弹琴。”
“一直在弹琴?”
“对的,她每次这般一弹琴,就是有些麻烦事会发生的。”
龙二笑笑:“老爹请放心,我可不是那陈良泽。”
居老爹一愣,咦,这关良泽什么事?他刚才提到良泽了吗?
“沐儿定是养病养闲了,待我收拾收拾她,她就乖了,定不会再胡思乱想。”龙二自信满满。居老爹一头雾水,他刚才没有说女儿不乖吧?
这一天,居老爹龙府之行,带回一筐鲜果和年货,还带回一个秘密。
秘密就是婚期改成正月十八了。虽然是急了一点,不,是急了很多,但是正月里只有这天最合适。其实婚期是哪天居老爹都没意见,只要女儿嫁了好人家就行。居老爹回去一路念叨一路,这婚期是秘密,不能跟女儿说。
另外,居老爹跑这趟,也得了一个消息。就是龙二爷说了,要收拾收拾他家胡思乱想的女儿。怎么收拾呢?居老爹不知道。他想起喂药的时候,也只有这二爷能收拾女儿,所以这回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吧?
嗯,居老爹觉得,有这样的女婿真让人省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有二爷和他家沐儿的对手戏了。快结婚了,你们不要再说为什么还不嫁,这不马上要嫁了嘛。
谈婚事以吻定心
正月十五,元宵。
一年一度的灯会在东大街上举办。各式花灯灯笼挂满了长长一条街。
龙二早早接了居沐儿去仙味楼吃饭。
居沐儿心事重重,她想找个机会开口,她不想嫁了,可是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很糟,对不起他,可是嫁了也对不起,或许是更对不起。居沐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心里一直在摇摆,就算是当年与陈良泽毁婚,她也没有如今这般犹豫。是因为当年她初遇此类事件,太过无措,还是现在没了韧性,自私又软弱?
居沐儿咬着唇,她厌恶自己,非常厌恶。
龙二一直看着她,光明正大的,坐在她对面看她。比起第一次相遇那会,他更能读懂她的表情了。他知道她想什么,自从把她救回来后,她就怪怪的。只不过正遇上过年,他真是太忙,再加上调查劫匪的事没有头绪甚是恼人,所以他放了她半月的清闲。
这一段偶尔去看看她,她也是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龙二心里头自然有怨。只不过,他龙二爷可不是什么陈云泽,更不是云青贤。
他与她之间,并不是她说不,就可以了断的。
龙二特意要了二楼临街的雅间,拉着居沐儿坐在楼上靠着围栏的位置。这雅间与外堂有段距离,又隔着层珠帘,他们说话外头听不到,却是能看到他俩的举动。
于是街上的人一抬头能看到他们,二楼用餐的人也能看到他们。这些人的眼光,他龙二不在乎,她看不见,他想她更用不着在意。
龙二点的菜都很好下口,没有骨头,没有刺。龙二帮她布好菜,告诉她都是些什么,居沐儿一边默默吃着,一边想着该怎么开口好。
等吃得差不多,龙二问:“合胃口吗?”
居沐儿点点头,脑子里还在寻找着适当的开场白。
“婚宴会请这楼里的几个大师傅到府里帮忙,汤厨他们忙不过来。”龙二很自然的提到婚事相关。
居沐儿怔了怔,下意识的又点点头,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终于说了:“二爷,我们的婚事……”
“怎么?”龙二截了她的话。
“我是想……”
“想什么?”
“可不可以……”
“嗯?”
居沐儿闭嘴了,她听出来了,很明显龙二知道她想说什么,而他不乐意听。
居沐儿深吸口气,重新培养一下勇气。刚要开口,却听得龙二一声轻呼:“哎呀,你的竹杖掉下去了。”
居沐儿一愣,瞪大眼。确实是听到了窗外楼下“咚”的一声。她伸手摸向桌边,她的竹杖放得好好的,怎么会掉?
“幸好没戳到人。”龙二的声音无比轻快:“都怪我,我不小心踢到了。”
“二爷。”居沐儿叹气,他的孩子脾气又犯了。可是他这般一发脾气,她心情却是好些了。
“多吃点。”龙二给她夹菜。“原先就瘦巴巴的,这病了一场,更是剩下把骨头了,快些长些肉出来,不然我抱着硌骨头。”
居沐儿被他说得脸微红,低了头想借吃东西掩饰,却一想这一吃又好象是听话想认真长肉似的,这时她听到了龙二的轻笑声。
他笑得她心里有些毛了,她决定换一个角度谈退婚的事。
“二爷,你欢喜我吗?”
龙二使劲给她夹菜:“你把盘里的菜都吃光了,我再告诉你。”
故意整治她呢?
居沐儿撇撇嘴,吃了一筷子菜,又问了一遍:“二爷,你欢喜我吗?”
“这要看跟谁比。”龙二慢条斯理的说:“若是跟龙三对凤凤,大哥对嫂子,怕是我的欢喜比不上,可若是与那些什么丁小姐陈姑娘刘千金的比,那我对你是再欢喜不过了。”
居沐儿闭了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他好。她原想着他会说不怎么欢喜,那她就能顺着这话往下说。可他的话回得这般圆滑,既不哄着与她说甜言蜜语,又没让她有话头可抓。
居沐儿心里叹气,正想着鸣金收兵,寻机再战,不料对手却是追杀了过来。
龙二问:“那沐儿你说说,你欢喜我吗?”
居沐儿差点没咬着舌头,她还没来得及回话,龙二紧接着又道:“你定是欢喜我的。要不怎么会推了陈良泽的亲事,又拒了云青贤,然后再亲口与我求亲,这必然是因为你欢喜我,对吧?”
居沐儿呆了又呆,无奈微微点头,笑道:“二爷,外头街上听着挺热闹的,是不是灯节要开始了?”
“你且说说,你是怎么欢喜我的,让我高兴高兴。”
居沐儿暗叹一口气,看来今天这关真是不好过了。她开始编:“二爷相貎堂堂……”
“你不是看不见?”
居沐儿抿抿嘴:“二爷的声音很好听。”
“这个倒是不错。”龙二意思意思夸她一下。
居沐儿接着往下编:“二爷风度翩翩,气宇非凡。”
“你感觉到的?”听着太没诚意了。
居沐儿撇嘴,闷声道:“二爷的手很温暖。”
龙二满意的笑了,伸手过去握住她的。居沐儿咬咬唇,使了小性子把手抽走,哪有一边暗地整她一边还跟她示好的。
她一抽手,龙二不满意了,声音一板,道:“手过来。”
居沐儿把手盘在膝上,一咬牙,干脆直说了:“二爷,你别娶我了,好不好?”
“不好。”龙二回答得干净利落,居沐儿咬咬唇,低头绞着手指。
龙二“哼”了一声,问:“为什么不娶?”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凶巴巴的。
居沐儿不敢说话。
“你不想嫁了?”
不敢点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
居沐儿不知该怎么答,继续低头绞着手指。
龙二看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地起身道:“走了,去看灯会。”
居沐儿心里郁愁,应了一声,伸手去摸她的竹杖,一摸没摸上,这时候想起竹杖被龙二弄没了。她有些局促的道:“二爷,我的竹杖……”
“哦,掉楼下了。”龙二丝毫不觉愧疚。
居沐儿立在那,她知道是掉楼下了,可是他弄丢的,难道不应该找人捡回来吗?
龙二似乎知道她想什么,他凶巴巴的拉过她的手,拽着她往外走:“那破竹杖早不知被谁捡去了,没有了。”
“那我怎么走路?”
“你现在怎么走的?”龙二很嚣张的拉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她下了楼,穿过前堂,走出了仙味楼大门。
时值天色稍暗,各家各户已经食完了晚饭,纷纷走上街头闲逛,买些小玩意,等着看花灯。
这种人挤人的活动,居沐儿向来不爱,盲了眼之后更是从不凑热闹。偏偏龙二就把她往人多的地方带。居沐儿被踩了好几脚,撞了好几下,却是心里有苦说不得。
她知道她把龙二惹生气了,可是被掳之事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她正走神,忽地额上一痛,被龙二弹了一记。“走路都能发呆。”
“我没发呆。”
“那你知道现在到哪了?”
居沐儿一愣,她完全没想到要去记路了。
“你不是最爱数步子记路的吗?你不是走到哪都知道的吗?”
她的确是,因为她怕迷路,所以走路的时候总是拼命记。可是现在他牵着她的手,他带着她走,她忘了,忘了要记了。
龙二把她带到街边,拉着她的手摸了摸挂在杆上的彩灯笼。居沐儿闻到了旁边香粉店的气味,说道:“东大街。”
东大街街口的香粉店,东大街的花灯会。
“是东大街。”龙二笑笑,带着她去摸下一盏灯,告诉她:“待过完正月,这条街就要开始修筑遮檐了,日后你脚下站的这地方,顶上便是檐瓦。”
居沐儿愣了愣,觉得眼眶有些热。龙二又道:“你心疼的晴儿,在这里卖花,不必再日晒雨淋了,你高不高兴?”
居沐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应出声:“高兴。”
“你当时来找我提要求,有没有想过我会拒绝?”
“我昏了头了,大夫说晴儿那样发烧会死的,我哭了一场,想着怎么都要为她做些事。所以一冲动,便去找二爷。”
“哼,你也是个坏脾气的,我不答应,你就找借口泼我一身茶。”龙二又戳她脑门一下。
居沐儿揉着脑瓜子,委屈道:“这事二爷不是已经报复回来了吗?”
“我是这么心眼小的人吗?”
某姑娘不敢答是。她被龙二牵着又继续往前走。
龙二走着走着,又道:“沐儿,等你过了门,你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会好好照顾他们。这街了筑了檐,晴儿的小买卖好过些,或者她不乐意卖花了,我也能给她安排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