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言看看这酒食问:“光摆上来的这些,也有上万元一桌了吧。不知袁大人这次劳军,带了多少来?”

  袁一秋脸色不好看:“怎么这些陆将军觉得不够?那下次我叫人多送些来。”

  徐谦忙向陆伯言使眼色,那意思给你吃就是天大的面子了,怎么还嫌少啊?

  陆伯言叹一声:“舰上几十万人,士兵们现在在吃砖头似的压缩军粮,我们怎么咽得下去这些。”

  张翼德猪蹄塞进嘴里一半,差点没噎死,大蹄花塞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袁一秋冷笑:“陆将军果然是爱兵如子。袁某惭愧。”

  徐谦恨不能立刻钻桌子下面去,心想完了完了。陆伯言啊陆伯言,你早上能镇住那么大场面,多不么容易啊,那是多少天的辛苦啊。怎么现在就不能违心奉迎几句,把这场酒宴混过去呢?

  他转念一想,这位要是那种人,也就不会到这儿来了。算了,爱咋地咋地吧。他苦笑一声,开始自顾喝酒。

  场面顿时变得尴尬无比。没有人敬酒,没有人谈笑。袁一秋喝一杯酒道:“既然大家不爱吃,那就收起来吧。”

  女服务兵立刻上来收菜,张翼德恨不得扑上桌去以身保护,可还是眼睁睁看着桌子上又只剩下罐头。

  这时陆伯言倒站起来了,倒上一杯劣质白酒,也给袁一秋杯中倒上说:“来,请大人喝一杯舰上的酒,吃些舰上的干粮,体验一下咱们海军真正过的日子。”

  袁一秋面色难看,僵了几秒,还是站了起来,点点头:“陆将军的意思。我早已明白了。放心,我一回去,就立刻责令资重部门,一定要让舰上兄弟们也能吃上好酒好肉。”

  张翼德乐得就要一头撞出天花板去了,心想陆伯言真行啊,原来放着眼前的不吃,是为了以后天天吃啊。看来跟着这人不会吃亏。

  酒席之后,徐谦跟陆伯言回到舰长室,说:“袁大人明天就走了,有一样东西可千万不能忘了给。”

  陆伯言一笑:“我倒想知道你有多少钱可以包。”

  徐谦也笑:“我还以为你真什么都不懂呢。我把所有积蓄加全舰维修费都算上,也就不到十万。你要是有再凑些吧。”

  陆伯言摇头:“把维修费都送礼了,舰上的破损怎么办?”

  “这战舰若是不能出航,修它何用?只有打通关节,让大家重新被起用,那时维修费军服费这费那费,自然就都有了。”

  陆伯言摇头:“你真是没见过世面,你知道他去别处视察,能收多少?若按钱排号,我们还是得准备烂在这里。”

  “这点钱送了的确人家也看不上眼,但你要是不送……那是不懂规矩,你就等着好受吧。还指望有酒肉物资送来?没准什么时候连供暖燃料都给卡了。”

  “你这就又不懂兵法了。我们希望袁一秋能帮我们。得看袁一秋想要的是什么。他缺钱吗?不缺。他缺什么?功绩。我们带好了全船人,送给他的是功绩。他这次阅兵的录像,他自然会急着做为自己的政绩上报。到时上面要来核查,你以为他不会上赶着给我们送酒肉送军装修舰刷漆啊。”

  “是啊。”徐谦看着手里红包,“照这么说,这钱我们就省下了?可我还是担心……”

  “你啊,老实怕事,又没本事,所以纵然巴结奉迎,也还是这样下场。”陆伯言大笑,“这钱你就省下给大家买酒喝吧。”

  正这时,通迅器里响起张翼德的声音:“老陆,快来。那个人来向你投降了。”

12 大军演

  陆伯言看到了他的这个对手。

  “你如果用女兵的命来威胁我,其实我可能那时真得就顶不住放弃了。”

  “我钟士季虽然爱使诡计,但有些事还是不屑去做的。”那男人笑笑。

  “你一直和我斗,就是想试试我是不是一个有本事给大家一条路的人?”

  “没错。不过若你是庸才,不能服众。不用我做什么,你自己就会葬身这里。”

  “你不怕我将你严惩以警他人吗?”

  “你应该这样做。如果我死了能让这艘船的人重新警醒,那不是死得其所吗?”

  陆伯言点点头:“放心。我会给你记帐的。”

  “为什么不杀了他?”指挥室中,张翼德喊。

  “他敢来投降,就知道我不会杀他。因为那会使全船一大半的人恨我。而且,我想他不是真正的那个控制者。”

  “你是说那个人其实根本没有出现?”

  “他也许在这艘船上,也许不在,但我想。他的目标,也许不仅仅是成为一艘战舰的主人。”陆伯言看向屏幕上的星图,“也许……这个人才是我最大的敌人。”

  “我们明天就要离舰了。”这是舰边缘一处安静的走廊,白霜看着屏窗上显示的星空,有些愁绪。

  “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该高兴才是啊。”陆伯言笑着。

  “我不想走。”白霜低头。

  陆伯言大笑:“好啊,那么留下来天天给我们打扫卫生吧。”

  白霜猛转了身盯着他:“我不开玩笑。你说一句话,我就真留下来。”

  陆伯言着着他:“你怎么留?你不想毕业了?”

  “你可以申请调令啊。就说船上缺通讯参谋,随便编个理由,要求我留舰试用。”

  “天下那么多兵,我凭什么要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兵啊?”

  “你……你装什么傻!你知道我这是为什么。”

  陆伯言轻轻叹一声:“傻瓜。我都时刻盼着离开,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我要等到你离开这的一天,和你一起走。”白霜眼圈红了,“你……你在这里太不公平了,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有多难受。检阅的时候,看到你一边要处置救人的事,一边还要应付上级,还要说服几千士兵。我知道你有多难,我看得出那时候你也把自己逼到绝境了。你赌那些人最后想通了会跟着你,你赢了。但你不能保证永远赢,你知道你在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你知道你的敌人有多强大……”她停住了,望着陆伯言,许久才说。

  “你需要有人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陆伯言也望着这女孩,他只能微笑。

  “谢谢你。”他轻轻说。

  “不用谢。然后呢?一脚把我踢飞?”

  陆伯言忍不住笑意更深,他看着窗外星空:“你知道答案的。”

  “为什么我不能留在这儿?”

  “因为我习惯了在最艰难的时刻一个人度过,独自做出所有的决定,也独自为这些决定承担。”

  “我知道……你少年的时候,曾经被判定为不合格基因,赶出了训养院。后来你一个人离开,你的朋友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直到有一天,你重新考入军校,并成为学校中最优秀的学生。我知道你也许已坚强到不用任何人帮助。但我说得不是那个意思,你明白。”

  “我明白,所以你更不能留下。”

  “我不懂你的理由。”

  “我不需要给你任何理由。”陆伯言着着她,“听我的命令,就现在给我离开。”

  白霜离开了。袁一秋也离开了。

  一个月过去,果不出陆伯言所料,虽然钱一分没送,但是送物资和整修船舰的部队却来了。全舰打牙祭加大翻修,人人好像过年一样。

  陆伯言看看日历:“让大家再快乐几天吧,然后就要加紧狠训,准备上战场。”

  张翼德口里嚼的肥肉差点又喷出来:“上战场?上哪门子的战场?”

  “你不知道四个月后有军事大演习吗?”

  “这关我们什么事?从来这些事都不会叫上我们的。”

  “但这次不一样了,你以为袁一秋花这么大力气整修军舰为了什么?你以为光一次检阅就能给他带来赏识?当然要这艘舰真正能去陛下和各位上将军面前亮亮相,才算是真正功夫做到家了。”

  “哎呀臭棋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傻小子。没想到你对朝堂之道人心世故也门儿清啊,你不是不懂,是扮疯装傻啊。”

  “打仗哪有不研究人心世道的。我懂这些,但是我就是要证明。我不靠那一套,凭真才实学,也能成为海军元帅。”

  “等等等等,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要成为什么?”

  “我不喜欢和人说第二遍。我也知道你听清了。现在你不会信,等我成功那一天,你再来向我敬酒吧。”

  “行,你陆伯言要能成海军元帅,我张翼德倒立着去给你敬酒。”

  精卫号参加演习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这次大军演将出动汉帝国各州陆海空近百万军队,数百艘大小战舰。而精卫号,得到的任务是扮演敌军的主力旗舰。

  张翼德笑得站不稳:“亏他们想得出来,让精卫号这艘老破船扮演敌军旗舰,那还不是让各军随便胖揍,让皇帝大臣们看一场我军威昌盛的好戏,人人有功,大家升官提职。”

  陆伯言点点头:“历来演习,不过都是给陛下看的耗资弥费的一场大戏罢了,所有步骤,怎么打,怎么赢,谁赢,什么时刻赢,军功如何。是各将军们事先早分好了的。所有从来没有哪支部队肯扮演敌军的,因为演敌军不但得不到军功,而且还要照顾各支部队的“军功”,若是哪支部队进攻时抵抗的稍微硬了点,必然落下埋怨,又受气又不讨好。这样的必胜之演习,骗了陛下又骗了自己,真遇上战事时能不能打,真是天才知道。”

  “嗯,依着老张的脾气,这次就来玩点真的。别的不说,老张手下的航空兵,只要有好战机,拿出去敢和任何一个主力飞行师拼。”他说完自己先摇头,“可是哪来的好战机?只有百来架几十年前的古董机,能飞的不过二三十架,这仗是想打也没法打喽。”

  陆伯言摇头:“既然要扮演敌军,若不显得兵力雄厚一点,哪能显出各位将军们的战功呢?所以好战机固然是没有,但是数量估计是管够的,就怕你飞行员太少。”

  “少?”张翼德瞪眼,“我去舰上吼一声,有哪个不想能驾机上天的。演习还有四个月,给我三月,我保证他们在天上个个跟恶狼似的,见谁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