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言的笑声传来:“不,我还得给他们多发烟酒呢。我得让他们明白,跟着我们,才有烟抽有酒喝。”
“哇塞,老陆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个土匪了,是不是来这被我们带坏了。”
“好,那我说句土匪说不出来的话给你听听,我不仅要让这帮人有烟抽有酒喝,我还要让他们有人样有兵样,让他们最后都能离开这里回家!”
“好!陆伯言你要真能做到喽,我老张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他忽然转头,看向那边还坚持没有卧倒的那个少尉,刚才他正被人用枪挟持之时,张翼德赶到救下了他。
“张隽乂,你是个好样的!下次出战作我的僚机吧。”
“希望咱们还有驾驶战机的机会,先把机库里那些古董机修好再说吧。”张隽乂冷冷看他一眼。
暴乱被不流一滴血的平息了,所有参加暴乱者关一月禁闭,而且没有烟酒配给。这比枪毙能让他们记忆更深刻。
虽然那幕后指挥者仍然没有出现,但陆伯言相信,自己迟早能找到他。
“但这些人一放出来后,他们又立刻会想新招的,而且会更周密更隐蔽,那时你再用这样的招数就不灵了。”徐谦总是忧心忡忡。
“我的招数才用了千分之一呢。”陆伯言笑着,“正好让我实践实践。”
“哇,老陆,你写本兵书吧,我老张也想跟你学学。”
“我写过啊,上过畅销榜呢。”
“哪一本?《悟空传》?”
“不,《立体围棋实战教学指南》。”
“你要是写立体麻将天糊指南老张一定买。”张翼德悻悻说,忽然想起什么,“原来发明立体围棋的那个变态就是你啊?”
“啊?”徐谦也看向陆伯言,“我也买过这本书的。我这五十年啥都没干光研究入门棋谱了,那也太难了,十九乘十九乘十九的立体围棋,哪是人脑可以下的。果然是变态才会下的。”
“电脑更下不了……”陆伯言笑着,“其实立体围棋就是为了模拟星战时代的战争方式,平面围棋的思维已经不适用于宇宙战争了。立体围棋中的变化之道,若用数学公式算来,可产生的布局比宇宙中的星辰还多,一般电脑的运算能力,根本无法触及它的大道。只有靠人,靠人的思维,人的感觉,人的领悟。这就是为什么战争永远不可能靠电脑来指挥的原因,因为战争中的变化,又比立体围棋不知多出千万倍,每一位士兵、每一个平民的一闪念,都可能影响战争的全部,不懂人心,就赢不了战争。”
“什么狗屁人心啊。老张这就比你懂了,战争靠什么?就靠炸弹!靠装甲!靠谁的航天母舰多,两军接近,放出成千上万架战机一片狂轰,谁最后活下来,谁就赢了。要不现在诸国发了疯的造巨舰攒战斗机?人心?一颗炸弹下来星球都没了,人心值狗屁钱。”
“你说得当然没错,一时胜负,的确在于力……”
“打打打打打住!千万别和我说‘千古胜负在于理’。老张在世上这么多年,就没看过什么讲道理的事,专营小人当高官,渗水酒商成巨贾,杀人放火成强权,埋头苦作当奴工,天理?天理就是狗屁!”
“但你如果不相信这世上终有公理战胜的那一天,又不肯变成那种你厌恶的人,那么你活着还会信仰什么?”
“信仰?”张翼德大笑,“老子就信手里的酒。一醉解千愁!管他世上天翻地覆,反正百年之后,不过都是一同去处!”
陆伯言摇头:“可你这么说了,还让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你不还是可以绝不退后吗?”
“那是因为老子还有朋友!我手下的,都是我的兄弟。你陆伯言,我也觉得你是个汉子,因为还有你们,老子才会去拼,才会豁出命去。你以为我有什么伟大情操,要为国为民?哈哈哈哈,老张这一生就是莽汉一个,自认没做亏心事,对得起朋友就够了!”
“所以你不仅信手里的酒,至少你还有朋友可信。”陆伯言望着他。
“对!”张翼德一捶他,“我现在就信你,陆伯言,你说过要让这艘船重新起航,要让全船人重有人样,我就信了你这回!我可以为了这事豁了性命,你不要让弟兄们失望。”
陆伯言点点头,什么话也再不说,举起酒瓶和他一撞,两人都仰天畅饮。
“还有我!”徐谦老头高兴的白发乱颤,“五十年了,五十年没有沾过酒,今天老子也豁出去了,陪你们大醉一场。”
陆伯言酣饮罢,长叹一声:“不知我外面的朋友,现在都在做什么呢?倒是真希望有一天能再见他们。”
这时通讯器响了起来:“报告,海军少将周公瑾要求与陆代舰长通话。”
陆伯言大笑:“这小子还真是和我心念相通啊!”
“你管海军少将叫小子?听说这个周公瑾很快就要升舰队副司令了。”徐谦说。
“嗯,他比我聪明,除了围棋下不过我,不论战术、泡妞、人情事故、处处比我强。上面也喜欢他,下面也都服他,他现在是海军的重点培养新秀,几百年了,周公瑾的基因中就没有出过真正的名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证明基因血统理论还是有用的,当然要大力扶植。”陆伯言接通频道,大笑道:“香棋篓子周,刚才听见我夸你了吗?”
“我呸。臭棋陆,你是不是想说我就是靠基因好啊,有本事你也当个海军少将给我看啊。现在你在那古墓里头,不是整天以泪洗面啊。哈哈哈,想起来就开心啊。让你出风头,让你写歪诗!活该让你受点罪。”
“我这边有烟有酒有哥们打麻将,不知多开心呢!以后有仗打也轮不上我,想到你们将来要天天擦军舰练早操,我才开心。”
“得了得了,互相攻击时间过。开始说真话了。”周公瑾的语音突然一变,“精卫号上的诸位指挥官,接收新命令。”
张翼德徐谦条件反射就是一个立正,陆伯言倒不慌不忙:“居然有命令了?真是千年难遇,是去参加挖煤还是修路啊?”
“你还真聪明啊,有好事我当然留给自己手下,才不给你。听着,一个月后,我要陪同安远将军、你们州的海军军务大臣袁一秋视察精卫号,你赶快把地板全擦罗倒处给我贴上欢迎标语,让你手下那些恶棍洗干净脸刮了胡子练练敬礼,到时候吓着海军大臣,你们这船人就等着一辈子去挖煤吧!”
通迅结束了。
徐谦惊问:“州海军大臣怎么会想到来这里视察。这个袁一球是出了名的贪名声讲排场不好惹啊。”
陆伯言叹一声:“这是周公瑾为我争取的机会。他想让我早一点离开这里,如果袁一秋来看到战舰气象一新,这是可以当成他功劳上报的。他一高兴,没准就把我给调离了。”
“可是一个月!”张翼德大喊,“这是帮我们还是想整死我们?一个月怎么可能让那帮土匪有老实样?再加上一定会有故意捣乱的!”
陆伯言笑笑:“周公瑾认为我一个月时间足够做到了,这混蛋还真是相信我的能力啊。在他看来,要是我一个月内都无法改变这艘船,就活该在这上面呆一辈子。”
“一个月……”徐谦苦笑,“纵然你再有本事,怎么要训练好这些人也得三五年。”
“一个月当然无法让他们脱胎换骨,但是至少先换层皮!”陆伯言挥手,“特别整训今天就开始!”
9 如临大敌
9
“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没有参加出操。”张翼德看着中部广场上稀稀拉拉的万把号人,“其他各分训练场上座率比这更惨,有时一个营只来十几个人,可一看签到表全是满的,我们又没有人力去监督所有连队出操。”
“其实我们以前可以发烟酒奖励,这次也可以啊。每个来的人发一根烟,这样就会有出操率了。”徐谦说。
“得了吧,”张翼德说,“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烟可发,而且人家臭棋陆说了,这次绝不再搞犒赏战术,如果把兵都惯坏了,以后不发钱就不冲锋,那还打个屁仗!”
“可是不赏,能罚也行啊,现在全是代签,我们根本都不知道哪些人来了哪些没来。”
“我老张倒有一招,”张翼德说,“保管他们乖乖起床。”
“嗯,什么时候张飞的基因也学会用兵法了。”
“呸,老张正宗空军学院本科毕业,你老儿别以为脸黑的就一定是民工。”
胖老头正睡得正香,搂住梦里的胖大嫂,突然发现自己抱住一台冰箱。
“我操,怎么这么冷啊?又修路挖断暖气管道了吧。”一旁的瘦高个跳起来。
光头佬裹着被子上去查看暖气通风口:“靠,不会他们把暖气断了吧。”
外面冲进全舱唯一一个去出操兼代全连人点到的小快腿:“妈的你们还在睡,发通知了,每天凌晨五点到下午五点停止供暖,舱中温度会在一小时内下降到零下五十度,这里现在他妈的就是一冻肉库,快逃啊!”
所有人抱了被子夺门而出,一路上铁地板都结了冰,大家连滚带滑,开始后悔倒处乱泼水撒尿,一个鼻青脸肿的冲到唯一还供暖的地区——训练场。
训练场上的温度倒是相当高,零下十度。大家一冲进来,就感觉如沐春风。张翼德穿着宇航服,乐呵呵的看着从各通道涌进来的人:“今天大家怎么这么早啊?是不是刚起床有点冷啊,来来来,冷就活动活动,围着操场先跑二十圈,旁边馒头热粥管够啊,医务队也早准备好了,跑死的随时抬走天葬。快快快,都给老子跑进来!不跑的活该冻死。来来来,把所有的排风扇都打开,风力给我调到八级,千万别热到大家伙儿。”
所有人扛着被子疯狂奔跑,不断有人冲到粥锅边猛喝热粥,脚下还不敢停了跺脚,生怕一停就给冻在甲板上了。胖老头被瘦高个和光头佬挟着向前跑,两眼翻白,光头佬还一直喊:“胖哥,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你家的胖嫂还等着你回去呢,这才跑了十五圈……喂喂,你别吐白沫啊,别吓我胖哥……”
从此以后,每到凌晨四点半,所有舱室自觉穿好所有衣服跳起来,争先恐后的冲出舱室,奔向训练场,开始跑圈,一直到下午五点舱室开始重新供暖,才纷纷爬着回去。倒头就睡,什么烟瘾酒瘾牌九全忘了,直到凌晨四点半,突然有人从梦中惊醒,大叫:“妈的,正爽的时候居然冻住了!”所有人呼拉一下跳起,十秒钟内穿好衣服,三分钟内冲入通道,五点钟在训练广场挤满前准时冲进操场,绝无一人晚到,晚到的那是冰棍。
张翼德充满成就感的看着满操场的兵,大家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上蹿下跳,大呼小叫,一扫从前的死气沉沉。他看看身边陆伯言:“我老张带兵怎么样?”
陆伯言笑笑:“你看,世上的事本来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难,只是你肯不肯去做。”
“你少给我这拽人生哲理!不过老张倒是想明白一个道理。”
“张飞也会讲道理,说来听听?”
“其实没有人不想好好活着,但你把他们丢进泥潭里,他们爬不出来,但是又死不了,日子一久,一个个都变成猪一样活着。但突然你把他们放到大雪地里,周围都是狼,不拼命就是一定死,每个人都知道该做什么,不用再天天跟他们唠叨什么圣人之言为人之道。”
“没错。”陆伯言看着脚步声轰然如雷的操场,“这样带出来的兵才能上战场,一个时刻知道不改变就会死的国家才能最后活下去。”
“但我们的国家不是这样的国家……”张翼德叹着。
“是的,我们的国家太大了,想改变它太难。所以大家都觉得日子会永远这样安逸下去,没有人去想正潜伏的危险,没有人去想,沉睡在天朝上国的千秋大梦里。”
“战争会来到吗?”张翼德问。
“我真不希望我的预感是对的,因为战争一来,输得必然是我们。”
“可是清醒的人太少,纵然我们大声呼喊,声音也太弱小了,没有人听得见。”
“至少,先让你身边的人听见。”陆伯言走上前,对着播音器,向全场大声呼喊。
“快一点!跑得再快一点!落在最后的人就会死!想活命就给我向前冲!”
张翼德也血往上涌,来到校场大鼓前高喝:“大家听我号令:一通鼓,代表冲锋!二通鼓,代表冲锋!三通鼓,还是给我冲锋!是老爷儿们的给我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