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咕哝:“你不讲道理。”
“就不讲道理,怎么了?!”他稍稍提高音量,克制半秒,转头看着墙上的字画,讽刺一笑,“杜若春你搞清楚状况没?他是你什么人啊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的,你没男朋友陪吗要去找他?”
“你……你乱想些什么?”杜若又羞又辱,红了脸,“我就不能有男性朋友了?李维何望万子昂都是我朋友,你怎么不说?”
“他们可以,就他不行!”
“凭什么?”
“我说不行就不行!”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她筷子一推,别过身子去,侧脸冷对他,不搭理了。
她板着脸在抗议,他哪里看不出来,心头的火苗蹭蹭直窜,这几天的烦闷郁躁汇在一处,已是忍无可忍,竟还能平静地问一句:“你该不是喜欢他吧?”
她吃了一惊,看向他。
他讽刺道:“那家伙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你喜欢?嗯?说来听听。”
杜若脸色微变,不明白又哪儿得罪了他。他如此过分,她已无法再迁就:“你能别用这种语气说话吗?师兄他脾气好性格好,成绩好长相好,除了家境一般,什么都好。如果有谁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
“也对。”他靠在椅子里,手指摁着桌子,哂笑道,“挺配你的。”
她心骤然像被捅了一刀,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他下颌紧绷,眼神挑衅。他就是故意的,且就不认错。
“你说话非要这么刻薄?”她羞辱至极,“你有钱你了不起啊?”
他反问:“你没钱你了不起啊?”
杜若噎住,脸红如血:“你觉得你自己哪儿都好?呵,我看你哪儿都不好,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傲慢骄纵,很讨厌!”
景明脸色一度一度变难看:“有意思吗?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傲慢骄纵’,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我他妈都能背下来了!你一遍遍地说,有意思吗?!”
她被他一凶,突然怔忡了:“……是没什么意思。”她失望至极,“我以为你变了,可其实根本没有。”
景明吃惊,像听到笑话:“我改变?为谁?你?你以为你跟我在一起是扶贫呢?杜若春,我景明,是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的。我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你最好早点接受这个事实。”
他这人伤起人来,说什么都是刀。
杜若心一抽一抽地疼,待不下去了,起身要走。
“坐下!”他按兵不动,冷冷发令,“饭吃完再走。”
她条件反射地顿住,羞恼自己的不争气,她看向他,恶劣道:“我来之前就吃饱了!”说完人往外走。
景明怒火中烧,起身一大步上前,将她扯回来。
杜若一个趔趄撞到他身前,惊吓地望他:“你放手!”
他不放,低下头,一字一句:“我说了,吃完饭再走。”
“我说了不吃!”她尖叫,用力推开他,不想一个意外没站稳,人倒向一旁的镂空木架。
景明一愣,立刻上前将她扯到身前护住,他却失了重心撞向那架子。少年单薄的后背撞上架子尖角,他霎时疼得脸色惨白。
架子哐当倒地,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子砸到地上破开。
生日蛋糕碎了一地。
景明忍着后背上的剧痛,踉跄站稳,而杜若一脚踩到什么东西,挪开一看,是两只蜡烛:19。
数字已被她踩瘪。她愣愣的,看看蜡烛和摔得稀巴烂的蛋糕,抬头看他:“你……”
景明火气已到极点:“我生日你不知道?”
杜若又委屈又羞辱:“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都说了我狮子座的,你哪怕上半点心,不会查一下!”他转过身去,手撑着桌子,气得整个肩膀都在起伏。
局势陡转。
他不看她,下逐客令:“你要走走吧。”
杜若立在原地,脸颊通红,眼眶也有些红了。她从来不过生日,也不知道什么星座。她是无心之失,他却是有心之过。明明他也有错,可现在她变成了最可恶的需要主动道歉的那个人。
凭什么?!
她身子跃跃欲动,朝门口晃了晃。
他余光瞥见,背脊一紧。
她还是站住了。她走不出去。气得要死却没法把他扔这儿。
他警惕着她的动静,她最终站定,没走,转头看一眼摔得稀烂的蛋糕,突然蹲下,赌气地抓起上层的蛋糕奶油。
景明错愕,大步上前把她提起来:“你干什么?”
她望着他,眼眶红了:“你不是说东西不吃完不准走吗?不是怪我不知道你生日吗?那我把这儿所有东西吃完给你道歉行不行?”说着要挣开他。
“你这是要故意怄我吗?!”他心疼得要死,又急又怒,把她扯回来,胡乱抹掉她手上的蛋糕渣,吼道,“谁逼你吃饭了?谁逼你吃蛋糕了!你脾气软一点,哄我一下会死啊?!”
“凭什么你凶我我还要哄你?凭什么你不直接说还要赖我?我就是不知道狮子座怎么了!”
“你就是对我不上心!”
“我没有……”她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猛地抬头望天,死死忍回去。
他一愣。
“别哭了!”他看不得她这样,拿纸巾给她擦眼睛。
“不要你管!”她一下子打开他的手,坐回椅子上。
他站在原地,胸膛起伏,也没追上去。
她眼睛红红的,没哭,却不看他,也不出声。心里无尽的委屈,可不知从何说起。他生日,他比天大,说什么都是她错。
景明坐去另一头,脸色同样难看,窝着一肚子的火。可怕她哭,什么都忍下了。
两人谁也不理谁,僵持着。
谁都觉得自己委屈憋闷,又没法发泄。谁都暗自坚持不让步。
一顿饭不欢而散。
景明开车把杜若送到学校,在她下车前,冷声开口:
“我再问你一遍,你还跟不跟那人来往了?”
她一声不吭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啪”地摔上车门,头也不回。
景明火冒三丈,差点儿没砸方向盘。
这事儿没完了。
她要不跟他服软,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她讲话!
第51章
宿舍里昏暗闷热, 杜若靠在椅子里发呆。
疲惫,恼羞, 愤怒,委屈, 难过, 所有情绪都褪去了。
脑子空空荡荡的。
这仿佛是一场不经考量就贸然在一起了的恋爱。
又怨恨他又心疼,眼泪默默流下来, 她独自抽泣了一会儿,哭得身上汗湿了,拿手抹掉眼泪,打开电脑,搜索:男朋友——
打出“男朋友”三个字时, 她心里“咚”地一下。
男朋友,景明是她的男朋友。
这感觉着实微妙。
一直觉得不真实,可这分明是真实的。他就是她男朋友。
她回神, 继续打字:男朋友生日, 送什么礼物好。
手表,领带,Zippo, 钱包,瑞士军刀, 剃须刀, 衬衫, 鞋子……
手表买不起, 衣着类的她把握不了时尚感,他也不抽烟。瑞士军刀?觉得不够好呢。找了半天,决定还是先搜几个商场亲自去逛逛看。
关上电脑,情绪稍稍平复了点儿。
她趴在桌边,低头抠了会儿桌子,看下手机,又抠了抠桌子,一鼓气拿起手机拨通他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她默了默,发条短信过去:“生日快乐哦。”
发完,出去冲凉了。
再回宿舍时,看见手机亮着。她立刻将湿手往身上擦擦,冲到桌边,却是宿舍群的消息。
景明没理她。
心里一空。她呆了半刻,无意识走到镜子前照了照。不知是不是刚洗完澡,看上去比白天好看一点。细眉,黑眼睛,高鼻子,小嘴巴,还是有点儿可爱的。
她爬到床上躺着,点开宿舍群,原来是邱雨辰在秀恩爱,晒李维送给她的玫瑰花。
夏楠:“什么日子?”
邱雨辰嘚瑟:“不是什么日子,他看见玫瑰花想起我,就买来送了咯。”
何欢欢:“我了个去,牙疼!”
杜若想不出李维谈恋爱时反差还挺大,有些稀奇。
群里闹成一团,何欢欢不停问恋爱细节。
杜若趁机问:“你们吵架吗?”
邱雨辰:“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吵什么吵。再说他脾气那么好,吵不起来。”
也对。
杜若咬嘴唇,隔会儿又问:“你们一般谁先联系谁?”
雨辰:“都联系啊,大部分我主动。没办法,他太忙了,我是无业游民。”
杜若:“你主动,不会久了之后他就不在乎你了么?”
雨辰:“我去!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哪儿来那么多怪思想。网上看的吧?”
杜若没答,发了个表情。
“恋爱呢,别问别人,也别听别人的经验,没用的。每对都不一样,尽情享受就是。”
何欢欢吐槽:“你说这些小草她听不懂。”
杜若:“……”
夏楠:“拿学习类比,想想你刚入学时紧绷的学习状态,再想想你现在的学习状态。”
“……哦。”杜若揣摩半刻,似懂非懂。
话题重回邱雨辰身上,她没再多问。四个女生聊到深夜,各自在手机那头迷糊睡去。
杜若睡前看了眼手机,景明还是没回。
……
第二天,8月1号。Prime队员全部返校集结,继续征程。
集合后第一件事是开会。
杜若一早去到实验室,在门口和景明碰上。
她犹豫着要不说点儿什么缓和下,不想他冷着个脸甩她一眼,走进去了。
“……”杜若吐出胸腔内一口浊气,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人到齐了开会。
杜若照例坐在他对面。
他也是厉害得很,全程不看她一眼,就跟她那位置上坐着空气似的。但也没代入别的情绪,条理清晰地给各组人员提出新的标准,分派新的任务。
经过全队一年多的努力,Prime无人驾驶汽车项目的各个分装系统都已大致就绪,只待进一步的性能检测,功能完善及各系统间的调配适应。
相比无人驾驶赛车,无人驾驶汽车的各个系统和功能更为精细复杂。因为赛车通常只需“看到”赛道,对手和已知障碍物即可。但无人驾驶汽车要在城市道路上行驶,路况复杂成千上万倍——车道,交通信号灯,指示牌,行人,其他车辆,小动物……除此之外,无数真实生活中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在无人驾驶汽车面前都会变成干扰项,随风飞舞的塑料袋,树叶,雨水……
无人汽车这一机器人就得准确分辨出各种障碍,碰到行人要停车,可碰到飞来的废纸和树叶则不需要。
好在前期的数据采集已经完成,如今要做的只是最后阶段的调试和完善。
总的来说,传感组和控制组的任务要比执行组重一些。
“传感组继续查漏补缺,采集数据,控制组完善程序方案,执行组考虑减负和增速问题。半个月后,言老会来参观,都好好准备。”景明大致归纳了各组的新任务后,敲敲桌子,说,“散会。”
他起身离开,众人也散开忙碌去了。
杜若看了景明一眼,后者没理。
他对她不理不睬,她也不再去示好。
他也有错,为什么只要她让步。
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当天全程无交流。
到傍晚,杜若提前离开。
景明有所察觉,但没动。直到她起身走远了,他才抬眸看一眼,见她开门离去,冷脸收回眼眸。
杜若去了趟商场,到处逛一圈,并没有什么让她眼前一亮的东西。乘地铁换了好几处商圈,快关门时,一家男装店玻璃柜里的小东西吸引了她注意。
她弯腰看着柜中精致的小家伙,问:“这是什么啊?”
店员回答了她。
杜若并不懂:“怎么用?”
店员给她示范了下,她看着,一下子就想起无数次见到景明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