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莉莉,就悻悻然的回配楼去了。
曹阳的样子,看着像醉的厉害。夏柔下意识的,就套上鞋子,朝楼上走,想跟上去看看。
才上了两级台阶,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晃过,夏柔忽然呆了一下。
前世,曹阳没有受这么重的伤,在五月就回来了。五月底,家里就举行了这场庆贺的晚宴。
两天后,在这个家里待了十几年的方姨就突然离职了。
曹雄一直都没有允许她正式出席过曹家的宴会。
那次,他叫她好好复习,“别耽误期中考试”。到后来,他连这些理由也懒得给了。他以他的态度表明,他会将她养大,但不会给她更多。
那时候才五月,天还有点凉,宴会是在一楼的正厅里举行的。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合,藏在楼梯的转角处,悄悄的从栏杆缝隙中向下偷看。衣光鬓影,珠光宝气,是她从没接触过的世界,令她深深的感到震撼。
两天后,就听说了方姨离职。她有点惊奇,但并不惋惜。
甚至,是有点高兴的。
那个女人总是对她板着脸,总是一副她才是主人家的样子,她一点也不喜欢她。
她也问过一嘴,方姨为什么离职。没人给她答案。
她也不是真的关心,也就作罢了。
此时,夏柔站在楼梯上,前世今生的事情串在了一起,不由得怔住了。
有点不敢置信。
是的,她一直都能理解何莉莉。
对那种生活、那个阶层的向往,她是非常理解她的渴望的。她自己,也曾为了留在这个阶层,跟自己其实并不那么喜欢的男人订婚。
可……可这样的事……
她不敢相信何莉莉会没底线到这个程度。
她退了两步,回到楼梯拐角处,坐在了台阶上,盯着那部电梯。
她在那里等了很长时间,长到足够安置好一个醉酒的人,然后下楼。可那部电梯,没人再下来……
她站起来,考虑过要不要上楼去阻止。可她考虑了片刻,就放弃了。
对处理各种事情的能力,她知道自己和曹阳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
没什么大哥解决不了的事。便是在前世,大哥也没吃亏,无声无息的把事情处理掉了。她莽莽撞撞的掺和进去,说不定还要弄巧成拙。
她叹了口气,沉默的朝自己的房间走。
原来女孩子,为了一点贪念,放下了脸面与廉耻,是这么的难看……
她虽然不至于到这样没底线的程度,但……在曹家人的眼里,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要不然为什么后来,曹雄会根本不再管她……
热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发出哗哗的声音。
夏柔闭着眼睛,仰着头,任微烫的水直冲到脸上……
慢慢的,她低下头,捂住了脸……
隔了一天,在曹家工作了十几年的方姨,毫无预兆的离职了。
何莉莉以为,她的妈妈怎么说都把曹兴曹安一手带大,在这个家里一干就是十几年,怎么也得有些情分的。她太高估了她妈妈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就如方姨曾经告诉她的那样,她为曹家工作,曹家支付给她薪水——比别的地方要更加丰厚的薪水,所谓的她和曹家之间的情分,都是何莉莉的错觉。
床褥上的血迹,换来的只是曹阳的冷笑和不屑。
在曹阳的书房里,面对母亲铁青的脸,何莉莉难堪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曹阳的心会这么硬。
为了逼真,她不惜自己弄破了自己的处/女膜。只换来他嫌弃的一眼。
“你要是想,我就叫公安的朋友过来检验一下,床单上有没有精斑。”他淡淡的说。面对着年轻女人一丝/不挂的赤/裸身体和哀哀的柔弱模样,他没有丝毫动容。
他又不傻,到底做没做,难道自己不知道。醉成那样,他又不是金刚杵,还能让她流那么多血。
男人酒后会不应。所谓的酒后乱性,真醉的那个,肯定不是男人。
别说他根本没上她,就是真的误上了,也就是一笔钱打发的事。
从曹雄坐上了军区司令的位子,曹太子遇到过的想勾引他的女人,就太多了。
而对这种有胆量敢算计他的女人,他甚至连这笔钱都不会给。
他倒是也开了一张支票,给了方姨。“你的离职金。这些年,辛苦了。”他说。
便一点再没回旋的余地。
他把那张支票放在书桌上,就离开了。
方姨挣扎了很久,还是收起了那张支票。她觉得没脸,可她刚刚失业,女儿也才刚进入社会,她得向生活低头。
她反手抽了何莉莉一耳光。
“我的脸,都叫你丢光了!”她气得嘴唇发抖。
何莉莉呜呜的哭了。
她没想到曹阳会这么绝。
她觉得自己要的不多,她就是想跟着他而已。她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敢想。
要是能有孩子,靠着肚子或许还有嫁入豪门的可能。靠一层膜?什么年代了!
她以为,做成这种局面,曹阳怎么也会怜惜她一二。可是没有,像曹阳这样强势的男人,是容不得别人算计到他头上来的。
她后来看到他的目光时才醒悟了这一点,可惜已经晚了。
她又懊恼,又悔恨。
有悔,也有恨。
曹阳把她弄进了大国企,虽然不是省城的总部,但也是收入丰厚又稳定。足以令她的同学们羡慕了。
可是傍晚时,她站在窗户前,遥望着前庭的衣光鬓影……她意识到那个世界离她太远了。她一年的薪水,或许只够那些女人们的一件礼服。
更不要提她们脖子上、手腕上在灯光中闪耀的钻石、珍珠。
那些璀璨的光芒,晃花了她的眼。比起来,她的薪水便是如此的微薄。
而她要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这个时候,她看见了夏柔。
她穿着得体的礼服,她手腕晃动的时候,也有璀璨的光芒。
她不过就是个情妇的孩子而已!
可是作个情妇,都比朝九晚五要强得多!
就在那个时候,这种以前只隐隐出现的想法,强烈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当宾客都散去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就晃到了那边去了。场地已经空了,只有侍应生们在收拾善后。
她有点失望的溜达进了主楼,却瞥见有个侍应生搀扶着曹阳往洗手间去。她的心骤然悬了起来。疾步追了过去,他们已经进去了。
她耐心的在走廊里等待,过了挺长时间,他们才出来。曹阳真的是醉得厉害了,没人搀着,路都走不了了。
她心跳得很快,说了句:“怎么醉成这样了。”伸手去接。
侍应生并不认识她是谁,他的工作只是在宴会上为客人服务,现在则该去收拾了。
他就把这个明显是晚宴男主角的男人交给了似乎跟他很熟的年轻姑娘,离开了。
何莉莉便得到了她想要的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她不惜借用了自己的处子血。却实在小看了男人的冷酷无情。
她很小的时候就来到曹家。她没有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
她一直都觉得,曹阳对她,多少都是有些怜惜的。
后来她终于明白,曹阳对她,充其量只是有些怜悯。
曹阳对夏柔,才称得上是怜惜。
第27章
曹阳注意到,关于方姨离职的事,夏柔什么都没问。
于是他便猜到,她一定是知道了。
他本来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仍然特意找了一天早早的回来,去陪夏柔夜跑。
跑到了终点时候,像往常那样递了水给她,然后问她:“何莉莉的事你知道了?”
夏柔有点吃惊,点头承认了。
曹阳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他皱着眉头,凶狠对她说:“夏柔,你不许学她!你敢学歪,我打死你!”
前生后世,曹阳还是头一回这么凶的跟她说话。
夏柔惊呆了。
然后,她便红了眼圈。
前世,曹阳不肯告诉她方姨为什么离职,也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要是上辈子,他就能这样凶的跟她说“你敢学歪,我打死你”,她想,她或许……或许……
没有什么或许,因为人生,总是没有“如果”的……
她的上辈子,已经活成了那样,无可改变。
能变的,只有这辈子。
曹阳见她红了眼圈,以为她被吓到了,或是觉得委屈,就不由得心软了。
他放柔了声音,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你和她不一样。你是我们家的姑娘,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愿望,就跟家里说,跟我说。不要自己去胡思乱想,知道吗?”
他想,女孩子真是太容易被富贵迷花眼。何莉莉小时候,也曾经单纯可爱过。
可现在,那个女人眼里就只有虚荣和对富贵的贪念。
他不能容忍夏柔的眼眸也变成那样。
他喜欢夏柔清澈的眼睛。在他的身边,能有这样清澈目光的人不多。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一位有权势的父亲,就是他的外祖父家,也是权贵之家。
注定了他身边没有简单的人。
所以他喜欢回到家看到夏柔笑容简单,目光澄澈。
他喜欢看她在家里穿着简单的纯棉家居服,露着细细的胳膊和直直的腿,从头到脚,都透着干干净净的气息。
最开始,他对她有些怜悯。
源于他也曾在相同的年纪失去母亲,能理解那种哀痛。
然后慢慢的,感受着这个女孩的安静、乖巧、心思简单,怜悯渐渐的就成了怜惜。
他的母亲其实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在生曹安之前,不知道多少次跟他念叨,希望能给他生个小妹妹。可惜,生出来的又是个臭小子。他已经有两个臭弟弟跟他抢妈妈了,不稀罕再多一个。
他还记得四弟小的时候,母亲还一度给他留过长发,扎过小辫儿玩。甚至给他穿过小裙子。后来还是父亲看着不像样,发了话,母亲才不再这样打扮四弟了。
他再看夏柔,就觉得她一定就是母亲想要的那种女孩。
他其实不介意夏柔是他真的妹妹。
在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感情很好,父亲并不曾出轨过。甚至,在母亲去世后,他为了他们,拒绝过好几门十分得力的婚事。
他要是真的在外面给他们生一个小妹妹,其实……也没什么的。
父亲最初把她交给他,他也只是想着把她养到成年就好。
但是随着他对她的怜惜和喜爱渐深,他就想对她更好一点。
当他允许她像弟弟们那样叫他“大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她也像弟弟们那样视作自己的责任了。
谁叫他,生来就是兄长呢。
他摸着夏柔的头,其实还有点遗憾她不是他的亲妹妹。那样的话,他还能对她更好一点。
但现在也好。这次,父亲亲自发话让夏柔出席了晚宴,便是予以了她一个身份。
不管她是谁的孩子,姓什么,她现在都是曹家的人。
他就怕她不明白这点,像何莉莉那样,最后路就走岔了。
不过,应该没事,他想。
有他看着呢,不会让她长歪。
夏柔抿抿嘴唇,说:“我……不会学她的。”话里,有她自己才懂的坚决。
“乖。”曹阳摸着她的头,像哄小孩。“你只要,听话就行了。”
她就是……想要听话啊……
当她意识到自己重生,当她再一次见到他时,她就想过……这一次啊,什么都听大哥的。
再也,不惹他生气,不让他烦恼了。
只要收住自己的心,听话,就应该是最最容易做到的吧。
夏柔想着,抬起头,郑重的答应:“好。”
再开学,夏柔就是高二了。
胡轩给曹阳打了个电话:“好几个男生追她呢。”
“哥,大家都说夏柔其实……姓曹。”
他们两家其实关系一直就很不错。胡轩“受命”在学校看着夏柔,也乐于因此更曹阳更亲近。
曹阳就问了夏柔。
夏柔自己倒还淡然:“一开学,就多了几个人对我突然好像变熟了似的。他们可能误会,我是伯伯的孩子。”
曹阳大笑。
“你要是我亲妹,也挺好。”他捋着她的发梢绕着玩。她自己能看透事情的本质,不被表象迷惑,他就放心了。
“要跟他们说清楚吗?”夏柔无奈的扯回自己的头发。
大概只要是人,都会有点自己的小毛病、小癖好吧。比如曹兴控毛绒,比如曹安男女通吃。到现在为止,四兄弟里唯一还没被夏柔发现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就只有老二曹斌了。
就连前世在她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大哥,这一世都被她发现,他……他原来控长发。
前世怎么就没发觉他这个癖好呢。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都留着和成婉完全不同的短发吧。直到离开学校,较之从前,感觉自己稍稍成熟了些,觉得这种刻意的区别其实没有意义,她才开始留起了长发。
但那时候,她和他的关系没有现在的亲密。他每次看到她,都会紧紧绷着脸。而她,则只能垂头听训。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有一种紧张的气氛。
明明,他是这么的关心她。
明明,她是这么的尊敬他。
她还记得,许多次,她又惹了他生气,在挨了训斥之后,她垂着头耷着肩离开。带上门的时候,总是能听见,他似有似无的叹息。
夏柔忍不住侧过头去,抬眼凝视曹阳。
他们坐在中庭大树下的长椅上。秋高气爽的天气里,阳光格外的明媚。
他指间的顺滑微凉被她抽走,不满的挑挑眉,又撩过来一绺,绕在长长的指头上。
面对着她,他眉间极为舒展。没有她记忆中见到她就会出现的“川”字。
没有曹团长的稳重刚毅,没有曹太子的霸道痞气,也没有曹家大少爷的成熟风流。
此时此刻,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袖子卷到肘部,挑着眉把她的一绺长发绕在自己的手指上不让她轻易抽走,眼中带着戏谑。
三十岁的男人了,全然放松的状态下,竟然有点孩子气。
夏柔也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