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适时开口说话:“怎么又是你们四个?你们别不是不会玩?”
“这游戏傻子都会吧?”张经纶无语地看着那人。
林止亲自把三人的酒倒上了,酒瓶停在石伽伊的酒杯上方,他看了眼石伽伊,失笑:“别告诉我你俩谈恋爱的时候只拉拉小手?”
石伽伊拿起酒杯干掉。
见此,Joan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随即又大声说:“前女友呗,谁还没个过去啊。”
“过去就是过去了的意思,无所谓的人。”Joan旁边的女孩说。
霍景澄挑眉,接了句:“我过不去。”
石伽伊差点没把杯子打碎,忙伸手扶好,林止特别自然地又给她满上了,随即笑了:“霍景澄,你这些朋友商量好搞我们的吧?”
四周七嘴八舌地表示无辜:“谁知道你们四个关系这么复杂啊。”
“复杂?简单着呢,他是我前男友,”赵小雨指了指林止,随即又指向石伽伊和霍景澄,“她是我妹妹,那人一直想当我妹夫,就这么简单。”
想当人家妹夫的霍景澄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其实,大家想问的是,霍景澄和石伽伊的关系,虽然两人全程没怎么交流过,但那一起喝下去的酒,让两人的关系,在别人眼中都太过于诡异了。
而这时候,轮到了霍景澄,石伽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得直直的了,几杯酒下肚,原本白皙的脸颊已经飞上红晕,显然这么个喝法,有点招架不住,但她那似在思考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说明,意识依旧清醒。
霍景澄身体前倾,微微斜着靠向一侧沙发背,歪头看了眼石伽伊:“还好吗?”
石伽伊扭头看他,眼中满是不解和疑惑,也可能是醉酒的缘故,少了刻意的回避与隐藏,急切地探究地盯着他。
霍景澄看着她,慢慢地,用粤语说:“我从未爱过第二个人。”
意思是,他只爱过一人。
石伽伊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从刚才的探究疑惑变为了震惊。霍景澄这句话看似为了游戏而说,但又像是单独说给石伽伊听。
“开始了吗?”
“这是你的命题吗?”
众人询问。
霍景澄转过去,又对他们说了一遍:“我此生,从未爱过第二个人。”
四周哀号声此起彼伏,有人大喊不信,霍景澄眼角微扬,睨视那人:“游戏而已,我还不屑于撒谎。”
林止问赵小雨:“他说的什么?”
赵小雨歪头看着他,笑嘻嘻地说:“我不用喝了。”
“那我呢?”
“那谁知道你爱过几个人,霍景澄说他没爱过第二个人。”
林止想了下:“我妈算吗?”
赵小雨点着头:“那你喝吧。”
大家都是二三十岁的人,这么些年来,谁没爱过几个人,于是,这次,除了沙发上的四个人,所有人,都喝了酒。
林止没动,石伽伊没动,赵小雨收起嬉皮笑脸,眼珠转着,没再看林止,但神色却有些动容,而霍景澄,见石伽伊迟迟没动,再次,勾起嘴角,笑了。
释怀,畅快,宛若梦中。
张经纶摇头感叹:“你们四个可真有意思。”
“这个我知道,别看Ginath长了张花花公子的脸,其实纯情着呢。”何曼思一脸“我知道内情”的样子。
霍景澄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她。
见他如此,何曼思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也可以说……痴情?”
“知道什么内情啊,讲讲啊。”有人附和。
“霍景澄手腕上那文身,就是他女朋友。”赵小雨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故意提点了一下石伽伊。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全都看向霍景澄,他正伸手倒水,见视线齐刷刷过来,倒是丝毫没有停顿,从容地倒了杯水推到了石伽伊面前,在他抽回手时,石伽伊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翻转过来,他细长白皙的腕间,长长的一条英文单词。
虽然灯光不甚明亮,但还是能看清,优美流畅的黑色线条,六个字母连贯起来,组成一个单词——Eleven。
石伽伊愣愣地看着,不自觉地用力握着他的手腕,手指泛白了都没注意到,他也不说,随她如何。她心脏不受控制地再次狂跳不止,视线从手腕移到他的脸上,咬着唇问:“这是什么?”
“你说呢?”霍景澄反问。
自己的名字不认识了吗?
“什么意思?”她又问。
霍景澄却反手握住她,没回答问题,似乎在思考,半晌,问她:“你来香港干什么?为什么来香港?”
“你先告诉我这个文身什么意思?”石伽伊固执地看着他,想要先得到答案。
“十一任前女友吗?”有人调侃,“这可不痴情啊。”
大家笑起来。
“是他小时候的恋人吧,北京的那个把他甩了的……女朋友的名字。”何曼思听说过一些,却不太清楚来龙去脉,说完,她饶有兴致地看向石伽伊。
“石伽伊,十一,来香港是来找我的吗?”霍景澄如此纠结于这个问题,仿佛知道答案后就能预测出自己胜算几何。
石伽伊却并不想遂他的愿。然而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故意在与她作对,不停地颠覆着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尤其是何曼思说的这句话。
石伽伊的视线转移到何曼思那里,不解地皱紧眉头,疑惑地道:“我甩了他?”
何曼思无辜地耸耸肩,随即恍然大悟地笑了,对众人说:“果然,她就是Eleven。”
何曼思的态度在石伽伊看来,实在是太奇怪了。在石伽伊心里,何曼思的身份以及和霍景澄的关系,怎么都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在这里提起霍景澄的前女友,还一副好奇、探究的模样。石伽伊迟钝地想着,虽然很狗血,但也不无可能,或许,他们,是假结婚?
赵小雨见石伽伊满脸的迷茫,建议道:“你们找个地方聊聊吧,把这几年的事展开说说。”
霍景澄早就想走了,又怕带不走石伽伊,现在人握在自己手里有了底气,赵小雨话音一落他便立刻站起身,同时拉起了石伽伊,另一只空着的手端起了酒杯,对张经纶说:“我先走了,回头请你吃饭。”说完,他痛快地喝完杯里的酒。
张经纶却一副不好打发的样子,看了眼石伽伊:“你不还带走一个?”
霍景澄非常好说话地又拿起石伽伊的酒杯将酒喝完,随即干脆利落地拉着石伽伊走出卡座。
众人见寿星公张经纶不拦人,开口阻拦的话便收了回去,只有Joan不满地嘟囔:“这女的哪儿来的啊,凭什么从我们的场子里带走人啊?”
“她不带走,人也不是你的。”何曼思嗤笑一声,很是瞧不上Joan的样子。
“何大姐,怎么哪里都能见到你啊,这么闲怎么不去捉奸?我听说你老公最近带靓女去澳门豪赌了。”Joan因为霍景澄的提前离场憋了一肚子火,本就和何曼思互相看不上,见她冷嘲热讽,立刻拿她的痛处攻击回去,“霍老夫人这次没帮你出头吗?”
Joan本以为何曼思会立刻骂回来,没想,何曼思的注意力却完全没在自己身上,而是阴狠狠地盯着不远处。顺着何曼思的视线看过去,只见,Joan嘴里的那个主人公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怀里搂着外面养的那个孙雯雯,正与离开的霍景澄和石伽伊打了个照面。
霍景豪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石伽伊,视线在石伽伊与霍景澄身上打量一遍,冷笑一声,对石伽伊说:“在北京拿你没办法,来了香港,我可有一百种方法陪你玩儿。”
石伽伊像看神经病一样瞥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下一秒就能呕出来。
霍景豪也不以为意,想到什么,笑道:“对了,你们团队医术水平不错啊,老头子被救活了你们俩是不是很失望啊?那巨额遗产不能立刻拿到气得要死吧?”
霍景澄走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将石伽伊挡在自己身后:“说话前看看场合。”
“说话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霍景豪立刻提高音量顶回去,“怎么,怕你们的阴谋败露啊?我就要说,你个狗杂种,前几年装得人模狗样的让我把你当个人看,谁知道你狼子野心,你们俩给我听好了,老头子遗嘱上的一个字我都不同意。”
“那就打官司呗,”说话的是赵小雨,要是以前,她从不会多言,今天酒壮怂人胆了,又有林止在身边,莫名有了勇气,她坐在沙发上,无畏地迎着霍景豪要喷火的眼睛,笑了下,“我们这边,最会的就是打官司。”
霍景豪挑眉看着她,继续冷笑道:“这儿也有你这个破烂货说话的份!”
站在霍景澄身后的石伽伊先开口:“嘴放干净点,神经病。”
霍景澄不想在这里和霍景豪纠缠,他虽然始终面无表情,但气势凌人,冷冷地看着霍景豪,非常清晰、坚定地说了句:“滚开。”
孙雯雯跟了霍景豪很多年,知道他一直看不上这个弟弟,也瞧不起这个弟弟。但霍景澄太会做人,虽然话少态度又冷淡,但也确实帮霍景豪解决了一些棘手的官司,霍景豪私下背后没少骂他,却也用他。近几年两个人表面关系还是稍微维持了一下,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候几乎没有。不止她感到诧异,霍景豪仿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破口大骂:“小杂种,你要造反了是吗?老头子还没死呢,真当霍氏是你的了?”
霍景澄又向前走了一步,因为比他高,所以,居高临下觑着他,压低声音,提醒他:“霍景豪,别忘了我是谁,我是你的律师,我手里的东西足够送你进去吃牢饭,所以,现在别惹我,闭嘴,然后滚。”
听到这儿,一旁的孙雯雯心里一惊,忙打圆场,对霍景豪说:“我们不要和弟弟生气,大家都在看着。”
孙雯雯温温柔柔地说话,一脸“贤妻良母”的笑,谁知,笑容还没收起,就被人兜头倒下一杯酒,带着冰块的啤酒从头顶哗啦啦往下流。她猛地被如此对待,尖叫声控制不住地从嗓子里溢出。瞬间,质量上乘的玻璃杯又被人砸向了她的额头,杯子完成袭击任务咕噜噜滑落下来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孙雯雯惊呼着捂住立刻肿起来的额头惊恐地看向来人,混乱中看清面前轻蔑鄙视地看着自己的人,竟是何曼思。似乎被何曼思的表情吓到,她再次惊呼一声,惊慌失措地躲到了霍景豪身后。
何曼思却不给她躲的机会,一把将她拽过来,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卡座那边的赵小雨:“就这女的?”
赵小雨挑了挑眉梢,给了肯定的答案。
孙雯雯被掐得皮肤泛白,也不敢动,求助似的眨巴着眼睛看向一侧的霍景豪,霍景豪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他眉头紧皱,不耐烦地问何曼思:“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和朋友去澳门了吗?”
何曼思的指甲快要掐进孙雯雯的肉里了,她下了狠手,咬牙切齿地说:“霍景豪你不要脸了是吗?什么场合都敢带贱人来?”
霍景豪觉得难看,命令道:“你先松手。”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何曼思却丝毫没准备收敛。
霍景澄对何曼思说:“张经纶的场子,别闹得太难看。”
何曼思看似听话地松开了孙雯雯,获得自由的孙雯雯转身就走,急吼吼地甚至要跑起来,模样狼狈不堪。
何曼思伸手又从旁边桌台上拿了杯酒,直接泼向了霍景豪:“那是什么货色也好意思带着到处走,眼睛不要了我可以动手帮你挖了。”
她可没想过就这么善罢甘休。
霍景豪虽然躲得快,但还是被泼了一身,他脸上的狠戾一闪而逝,但见何曼思咄咄逼人,想起她身后的何氏和向着她的自己的母亲,努力压下怒气:“行了,逢场作戏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回家说。”
“回你老母,滚。”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曼思哪里被人如此羞辱过,更何况那么多“名门闺秀”都在,尤其那个看热闹的Joan,私下里还不知道怎么大肆传播来笑话她呢。
以前霍景豪虽然花名在外,但正式场合还是很会做面子,也很爱演夫妻情深的戏码,没想今天直接当面打她的脸,能忍下去她就不是何曼思。
霍景豪今天被两个人连着骂了三句“滚”,甚至还骂到他母亲头上,本就不是什么情绪稳定的人,再加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理智全无,面色狰狞地伸手扯过何曼思的头发,一巴掌扇向她的脸颊,力道用了十足十:“给你脸了是不是?贱人,跟谁说话呢?”
何曼思被扇得脸偏向了一边,半晌没缓过来,霍景豪抬手又要打过去时,被霍景澄拦住,张经纶和几个人也冲了过来,将何曼思带向远处。
霍景澄喊保安:“把这个人弄出去。”
霍景豪嘴里骂骂咧咧地怒火中烧地又要冲上来打霍景澄,被围观的人拽住,霍景澄回身拉住石伽伊,对走过来的赵小雨和林止示意了一下:“你们先回酒店,照顾好十一。”
赵小雨点头,牵住石伽伊往外走,混乱中,石伽伊回头看向霍景澄,人头攒动中,他依旧是那个最显眼的。石伽伊想喊他一起走,却见,他走向另一个方向,将不远处桌子上放在冰桶里的啤酒拿出来,拎着冰桶走到霍景豪面前,抬手扣到霍景豪头上:“你需要冷静一下。”
再然后,石伽伊就被赵小雨和林止带出酒吧,带进电梯,带上楼下等待载客的计程车。林止报了酒店地址后,一时间,三个人都没说话,直到一个拐弯,坐在后座的赵小雨被甩到石伽伊身上,这才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其实三个人喝得都有点多,头虽然晕乎乎的,但理智和意识都在,赵小雨晃了晃脑袋,坐直身子,想到什么,啧啧两声:“霍景豪这厮活这么大没被打死真是奇了。”
林止坐在副驾驶,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话,接道:“今天差不多了,别说别人了,我都想打他。”
赵小雨“扑哧”笑了。
石伽伊始终垂着眸子坐在赵小雨旁边,愣愣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两人说话,半晌,突然转头,直勾勾盯着赵下雨,问:“何曼思为什么要打孙雯雯和霍景豪?”
“喝了多少啊?怎么傻成这样?”赵小雨捏了捏她的脸蛋,“应该给你喂点吃的醒醒酒,就不会问这傻问题了。”
其实当何曼思将酒泼向孙雯雯的那一刻,石伽伊觉得,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因为这一泼,将她一直以来所有的认知全部推翻,也解开了这晚上她所有的疑惑,那些诡异的、不合理、不对劲的事情也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石伽伊觉得嗓子疼,仿佛所有想说的话都憋在那里想往外涌,却挤在狭窄的出口互不相让,半晌,终于,有一丝声音挤了出来,沙哑又颤抖:“何曼思是霍景豪的老婆?”
“不然呢?”赵小雨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不然你以为霍景澄一年跑几十趟北京是闲得慌?把你名字文身上是装酷?四处托人打听你,打听石家他想干吗,不抽烟的人最狠的时候一天两包为什么?喝多了一遍一遍问十一你去哪里了,十一你不要他了吗?我这铁石心肠看着都心疼,所以我说,石伽伊,你丫的心真狠。”
石伽伊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消化掉赵小雨的这些话后,愣怔一瞬,眼泪猛地夺眶而出,她能说些什么?她连解释都无法解释,可不就是个傻子吗?这些年,那些怨、那些恨,还有无人时、夜半时的想念和悲伤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而那个被她视为背叛者的可恨的人,才是那个始终坚守着他们的爱情的可怜虫。
明明说好对他好的,可最大的伤害却是自己给的,想到这儿,她的眼泪掉得越发的凶了,她用手擦了下脸颊,满手背的水,再擦,像永远擦不干净似的,最后干脆不管了,脸埋在手心里,低声啜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止叹息一声,随即是轻笑:“真好,赵小雨,果然啊,不幸的只有我们。”
张经纶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办生日派对了,这一次真的是够了,足够他丢人,也足够圈里人讨论个几年的了。整个精心设计装饰的场子被发了疯的霍景豪砸了,砸得毫不含糊,有几个和霍景豪熟识的朋友都拦不住,就连保安也按不住他,也可能不敢按,毕竟霍景豪这人,闲来无事最爱翻旧账,经常报复别人。
霍景豪在几分钟内不知道摔了多少瓶酒,放糕点和食物的架子也被摔得七零八落,他边砸边喊何曼思,让她滚出来。何曼思虽然被霍景澄吩咐人锁进了包间,但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切蛋糕的刀,扬言要把霍景豪弄死。张经纶欲哭无泪,喊了几个保安守在包厢门口,防止她冲出来。
霍景豪身边的东西摔无可摔时,他捡起一个破掉的酒瓶,不喊何曼思了,又开始喊赵小雨、霍景澄和石伽伊,那恨到极致的神色仿佛要把这几个人一一弄死一样。
霍景澄不知道是见怪不怪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竟然站在不远处拿着手机拍照,张经纶也不让保安阻止了,叹着气走到霍景澄身边:“就地取证啊?要不要我帮你打个光?”
霍景澄竟然真去看照片:“不用,看得清。”
张经纶无奈摇头:“你这个哥哥啊,我们是真的怕他,真想起诉他?”
霍景澄不慌不忙地又拍了张照片,淡淡地道:“先报警。”
张经纶愣了一下,他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霍景澄真敢做这么绝,犹豫地道:“报警?不好吧,大家这么熟,不就摔点东西吗,我无所谓的,碎碎平安。”
“你可以让别人去做,服务生、路人,或者是何曼思,毕竟挨打的是她,受到生命威胁的也是她。”霍景澄将手机放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经纶,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张经纶却已经明白。
张经纶沉默了一下,再抬头看霍景澄,神色少有的正经:“了解了。”
“晚点找人把何曼思送回去。”霍景澄看了一眼一片混乱的景象,收起手机,“抱歉了,我得走了。”
张经纶感叹:“感觉你的心都跟那个Eleven飞走了,去找她吧兄弟。”
霍景澄笑了笑,这倒无法反驳,他拍了拍张经纶:“生日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说完,绕开人群离开了。
张经纶在后面骂他,你才年年有今日呢,咒谁呢!
计程车很快到了酒店楼下,石伽伊在没人理的情况下啜泣了一路,赵小雨和林止也懒得安慰她,甚至觉得,她的这个哭,都是幸福感动的泪水,都是在向他们炫耀。
车停了之后,赵小雨没有下车,林止不放心她独自离去,又痛恨她要回的地方有霍隽,纠结于送与不送她时,石伽伊竟然能从大起大落的情绪中分出些心思给赵小雨,她问:“赵小雨,要去看看林小风吗?”
赵小雨僵硬地扭头看他们,石伽伊眼睛红肿着,抿着嘴看她,而林止,肉眼可见地紧张着,似乎怕她拒绝。
赵小雨其实更紧张,怎么会不想见,只是又怕见,越是可以见轻易能见到就越胆小,越想逃。
就在三人都陷入无声的思考与等待中时,有乘客来询问是否空车,赵小雨忙摇头:“我要走。”
石伽伊诧异地看着一溜烟儿开走的车子,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林止仿佛没感到意外,收回视线:“上去吧。”
石伽伊跟着林止走上楼梯,想着赵小雨还是那个记忆中的赵小雨,却又有所不同,她心里仿佛装了很多事。
“她明明很想见小风。”石伽伊叹了口气,不太理解当了妈之后的赵小雨的想法。
“她怕见了以后就舍不得离开小风了,或者以后等我们走了,她会想念小风,所以干脆不见,”林止倒是了解赵小雨,慢悠悠地解释道,“她这是打算这辈子不回北京了吧。”
脑子晕乎乎的石伽伊,更诧异了:“她明明……对你……”
林止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赵小雨那些刻意的撩拨与故意的疏远,想多了,会更恨她吧。
“好吧。”石伽伊不懂他们。
林止见她走得慢,伸手去扶:“你还好吧?”
石伽伊摆摆手,笑了笑:“清醒着呢,这些年都没这么清醒过。”
两人各自回了房间,石伽伊灌了一杯冷水后脑子清醒了不少,站在窗边吹了一会儿风,终是没忍住,拿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她爸妈的手机都没人接,最后打了家里的座机,老爷子接的电话。听到是石伽伊,他乐呵呵地问瑞典天气冷不冷:“斯德哥尔摩可是最爱下雪的,伊伊你风雪天出门可得小心着点。”
石伽伊直接说:“爷爷,我在香港。”
老爷子那边挺惊讶,奇怪地道:“你在香港?去香港干什么?什么时候去的?”
“刚来没几天。”石伽伊说,“跟汤玛斯教授来的,要在这边做个复杂的手术。”
“原来是这样啊,”老爷子舒了口气,“那什么时候回学校呀?要是有空的话,回北京一趟呀,再从北京回瑞典。”
石伽伊没有闲聊的欲望,脑中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这些琐碎的事,她顿了一会儿,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爷爷,我见到霍景澄了。”
老爷子那边突然半晌没有声音,石伽伊耐心等着,直到听到她爷爷呵呵笑了下,故作轻松地道:“哦哦,见到你景澄哥哥了啊,这么巧啊。”
“这次要做手术的人是霍伯伯,”石伽伊没过多解释,“爷爷,爸爸妈妈呢?”
“你爸难得今天不忙,吃完饭陪你妈妈去公园遛弯了。”说完,老爷子又顿了良久,“伊伊啊,你说你霍伯伯要做手术?神经方面的吗?开颅了?他怎么样了?”
老爷子多少对她的专业了解一些,所以猜到霍隽的手术复杂又有风险,虽与这个人不是很熟,但总归是霍景澄的父亲,没忍住,还是多问了几句。
“手术做完了,还算成功,现在在观察期,爷爷放心。”石伽伊稍微放缓了语气。
“挺好挺好,”老爷子语气轻松了不少,“帮我们给你霍伯伯、景澄哥哥带个好,还有……你景澄哥哥的老婆,你要和人家好好相处,伊伊,你是好孩子知道吗,不要任性。”
老爷子话语轻松,但其中的担心她怎么会听不出来。最重要的是,原来,她的家人并不是故意欺瞒她,这其中的误会也不知道从何而起。石伽伊沉甸甸的心轻松了不少,那句“霍景澄没有结婚”差点冲口而出,随即,她“嗯”了声,却只说:“我知道的,爷爷。”
挂了电话,她又在窗边吹了一会儿风,也不知道是喝得太多还是那个啤酒后劲太足,凉风袭来,竟然又觉得头晕了。
当冰凉的雨丝随风扫过来时,石伽伊才意识到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雨来了,风很大,雨丝渐渐变成雨珠,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她关了窗,想给霍景澄打电话,犹犹豫豫了好半天,不知道用何种态度哪种语气来和他说话,更没想好措辞,终是放弃。
身上烟酒味道太浓,石伽伊叫来了客房服务将换下的衣服拿去干洗,接了热水准备泡澡,躺进浴缸里就又开始想霍景澄,想他这几年是不是恨过自己,想他每次往返北京又是怎样的心情,想他……今晚会不会来?
因为是高峰期,街边的计程车几乎全部有人,霍景澄等了很久也没打到车,耐着性子叫了代驾过来。代驾是个中年大叔,骑着小电驴晃晃悠悠过来时,身上已经被雨浇透,霍景澄没说什么,大叔看到他的车后却不敢上去了,嘴里一直道歉,说如果怕弄湿他的车子可以换个代驾,只希望不要投诉他。
霍景澄坐在副驾驶,看向玻璃窗外鞠躬道歉的中年男人,说:“你的广东话不太标准。”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内地人,”说着,那人又鞠了一躬,“我没想到半路会下雨,所以没穿雨衣,先生……”
“没关系,这不需要道歉,”说完,霍景澄态度随和,很无所谓地摆手让他上来,“不用在意,只需要快些就行。”
大叔上了驾驶座,接过霍景澄递过来的毛巾,擦干了发丝,又说了句抱歉。霍景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并没理他。他的态度很明显,我只需要你开车,不需要你道歉。
车子启动后,CD开始自动播放音乐,轻柔的音符缓缓流淌在车内空间,渐渐地,温度也慢慢上升,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大叔以为老板睡着了,悄悄放慢了车速,没想到那个静静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的人却突然开口:“再快点。”
“好。”大叔下意识踩下油门,发动机嗡声大作,车子速度极快地蹿进雨幕中。
霍景澄伸手调小音乐音量,用普通话问他:“来香港打工吗?”
大叔愣了一下,忙点头:“对,这边工资高,攒些钱回去给儿子买婚房,再留点嫁妆给女儿,争取找个好婆家。”
霍景澄没再说话,大叔接着问:“先生结婚了吗?”
“没有。”
“你们这里都结婚晚,而且先生看着还很年轻,应该还没我儿子大。”大叔很难得遇到主动与他用普通话聊天的人,热情异常,“先生,你的普通话真好。”
霍景澄笑了下,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普通话好,大概因为别的香港人的普通话更烂吧,所以让这人有这种想法,他解释道:“我女朋友是北京人。”
“是吗?”大叔惊喜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年轻人气质和样貌都非常好,而且开的这个车子也价值不菲,又是高配版,遍地豪车的香港都不常见,便意识到旁边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随即,感叹着,“真好,先生的女朋友真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女婿她的家里也很满意吧?”
这话让霍景澄沉默了半天,想着这些年,石家消失得这么彻底,卖掉老房子,切断一切联系是为了躲他吧……何谈满意,可能非常不喜欢他了,想到这儿,本觉得有了的一线生机现在又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很不满意。”
“啊?”大叔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车子拐了个弯就要到酒店了,霍景澄看了下外面:“下停车场。”
“好的先生。”大叔应着,地下停车场入口的门卫见到霍景澄的车子,问也没问,立刻抬了栏杆。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没人再提起,大叔将车子停好在车位上,霍景澄付了钱给他,又主动留了他的名片,说以后还会找他,大叔受宠若惊,继道歉之后,又进行了新一轮的感谢。
霍景澄却没什么耐心与他寒暄,大踏步朝电梯走去。其实,今晚的石伽伊,是让霍景澄惊喜的,至少,他知道了她对自己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无动于衷,她还是那个她,哪里都没变,包括感情。但是,当他敲响她房门的那一刻,还是抑制不住地开始紧张忐忑,而当始终没人应答后,忐忑不安感达到了顶点。
霍景澄回了一楼询问石伽伊是否已经回来,前台给了肯定答案,他放心的同时又有些焦躁,让工作人员去开门。结果经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惶不安地带人跟上去,正措辞如何询问时,霍景澄没什么耐心地说:“把门打开。”
经理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霍氏小公子发话了,他下意识就去执行,毕竟丢了工作全家都要跟着喝西北风。于是他忙拿出卡刷了房门,丁零一声,开锁声响起,嘎吱声中房门自动开了一条缝,房中暖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
霍景澄推门进去,石伽伊听到动静,穿着浴袍擦着头发歪头看过来,见到门口的人,一双眼睛满是意外和茫然。
见她眼眸漆黑明亮,脸颊红扑扑的,发丝丝丝缕缕贴着脸颊、脖颈的嫩白肌肤,还一副无辜的样子,霍景澄立刻回身关门,对外面好奇又不敢看的经理说:“没事了,去忙吧。”
房门严丝合缝地被关好,还有落锁的声音,经理和前台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的谁都没说话。
石伽伊瞪着大眼睛看着霍景澄走进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喝了酒不能泡澡。”
“哦……”石伽伊下意识应了一声,又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霍景澄没说话,特别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将她带向桌边的椅子上坐好,像是做过几百次几千次那样熟练,帮她擦起头发,仔细认真,温柔又小心翼翼。
“霍景澄。”
小小的、软软的声音,从毛巾和凌乱发丝下传来,像是在撒娇。
霍景澄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其实,这一晚,这一瞬间,都像是幻觉,过去四年,幻想过无数次,绝望过无数次,直到后来,不敢再放任想象与回忆时,她却来了,来得那样悄无声息,带回了他的游魂,终于,可以呼吸了,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了。
“嗯?”不自觉的,应她的时候,他也柔了声音,像是怕稍微大一点声,就会吓到女孩一样。
石伽伊没再说话,没想好措辞或者只是一时冲动想叫叫他。
发丝不再滴水,霍景澄将毛巾放到桌上,伸手将她漆黑的长发捋顺,将那张小脸完整地露了出来,这一过程石伽伊始终没动,像是乖巧的幼儿园小朋友,睁着大眼睛坐在座位上等老师发糖给她,霍景澄蹲下身,与她平视:“头发长长了。”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眼神贪恋又虔诚,微微点头。
和她一样,霍景澄同样不舍得错过一眼,眼睛都不敢眨似的凝视着她,他想,她是喝多了吧,所以才这么乖。
“长发的十一,”霍景澄伸手把玩着她垂下的一缕发丝,“好美。”
石伽伊脸颊微红,高兴于他的夸赞,极轻地抿嘴笑了。
“笑起来也好美。”他又说。
面前的人像是周身都在发光,石伽伊听着他温温柔柔的说话声,看着他清清淡淡的微笑,又想到这几年他受的委屈,瞬间觉得他此刻的平和多么珍贵,多么让人心疼。他总是这样的人,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心里多苦多痛,都始终不卑不亢,以完美姿态来面对别人。
这样,才最让人心疼。
石伽伊鼻子一酸,眼圈一红,又轻轻唤了一声:“霍景澄……”
“嗯?”他歪头看她,决定在她醉酒时得寸进尺点,于是,轻声问,“十一,别撵我走好吗?和我说说话,我们很久很久没见了。”
久到像自己已经孤独地度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石伽伊的眼泪瞬间噼里啪啦落下来,她将脸埋在手中,低声啜泣:“霍景澄,我今天说的都是真的。”
霍景澄微怔,忙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带向自己,石伽伊抬头看他,泪眼蒙眬的,鼻头也通红,看起来委屈巴巴,他恍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心中高兴,却摇了摇头,说:“你今天并没有说什么。”
她可以再明确点。
“你知道的,因为不能说谎,所以我喝了很多酒。”石伽伊并不是爱哭的人,从小到大也没哭过多少次,但这么些年,似乎所有的眼泪都与他有关,心痛的,感动的,委屈的,或者是伤心的,都是因为他。眼泪止不住地滴落,近在眼前的人也模糊不清,她歪头在手臂上蹭了一下眼睛,回答了霍景澄今晚一直问的那个问题,“我来香港,是因为想见你。”
即使她一直不承认,一直暗示自己,她来香港,是为了林止公司的上市,是为了随教授团队来做手术……其实都不是,就是为了看霍景澄一眼,不是为了什么道别,也不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就是想他,想见他,表面上装作无所谓,但在无人注意时,想偷偷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