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个出气筒或者沙袋吗?”石伽伊凝视着他,黑眸透着心疼。
他将浴巾罩到石伽伊头上:“不要可怜我,十一。”
石伽伊想伸手扯掉浴巾,霍景澄按住她的手,轻轻地请求着:“十一,别看我,别用怜悯的眼神看我。”
石伽伊蹲在那不动了,随即乖乖地回了句:“好。”
然后,两人静默了半晌。
霍景澄没走,依旧蹲在她面前,石伽伊刚想说话就察觉到霍景澄突然将手扶到她的脑后,轻轻向前带,随即,她的下巴隔着浴巾,靠到了他的肩头,霍景澄亦是,他用下巴轻轻地蹭蹭她的肩膀,舒了口气。
刚刚还觉得心窝塞了一大团棉花堵得难受的石伽伊,这会儿,那棉花像棉花糖一样在心头融化掉,心脏获得自由,欢快地跳起来,像是要跳出心口窝。
石伽伊正紧张,霍景澄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透过浴巾的缝隙带着热气钻进她耳中,他说:“有些无法诉说的事总希望别人能问问,真好,你问我了。”
四月的北京还有些寒气,太阳落山之际石伽伊就将门窗关好了,现在密闭的室内,霍景澄沐浴的清香和曲奇的甜香萦绕在石伽伊鼻尖周围,她深呼吸一口气,再一口气,体内的郁结之气和不受控制的心跳,都慢慢平缓了下来。
石伽伊抬手,回抱他。
第三章
石伽伊抱着枕头和米奇布偶再回来时,已是午夜。霍景澄刚把衬衫脱掉,他无奈地再次穿上:“被你爷爷撵出来了?”
她假装镇定地踏进门槛,回头关门:“爷爷睡着了,门从里面锁了,我爸妈那边的门从外面锁了,所以又回来了。”说完,眼巴巴地看着他,怕他会把自己撵走。
“所以呢?”霍景澄想到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扣这个衬衫扣子了,有点想笑。
石伽伊看了眼雕花实木大床,嘟囔道:“能睡下俩人吧?”
霍景澄系纽扣的手顿了顿,挑眉看她,这是能不能睡下两个人的问题吗?
石伽伊眨了眨眼睛,表情有点纠结,明显内心交战中,很快,她似乎说服了自己,耸了下肩:“没事,大家都这么熟了。”说着,她将枕头放到床里侧的另一边,爬了上去,钻进了被窝,“景澄哥哥你睡那头吧,睡觉的时候注意脚丫子别蹬到我的脸了。”
霍景澄见石伽伊抱着米奇摆好姿势准备睡了,他气笑:“别的房间呢,我去那边吧。”
“没被子啊,你没提前说要来,都没事先整理房间。”石伽伊打了个哈欠,将米奇布偶放到身侧不远处,“我们谁也不能踢谁啊,不许越过米奇这条线,对了,也不许踢我家米奇。”
霍景澄很想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地和男人共处一室同床共枕的?赵小雨说得对,石伽伊七窍只开了六窍,她就是一没心没肺的小屁孩。
石伽伊睡到半夜时被渴醒了,迷迷糊糊醒来想去找水喝,发现书桌前台灯还亮着,霍景澄坐在藤椅上看书。
石伽伊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渐渐地,他的身影在眼眸中清晰起来,身形颀长,姿态闲适,侧脸如手艺巧夺天工的匠人剪出的最完美的剪影,他微垂眸,手下轻轻翻了下书,在寂静的夜,翻书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
似乎想确定石伽伊有没有被吵醒,他扭头看向石伽伊,结果,没防备地,对上了女孩黑漆漆又有些茫然的眼睛。
霍景澄弯了弯嘴角,包括眉眼,都弯成了好看的弧线,他轻轻地对石伽伊一笑,灯光温柔,眉目更加温柔。在这一瞬间,石伽伊突然懂了为什么赵小雨一提起霍景澄,就眼睛放光,甚至还当着林止的面不怕死地说过:摸不到看两眼也心情愉悦呀。
“怎么醒了?”他问。
声音不大,温柔低沉,又似呢喃。
石伽伊揉了揉眼睛坐起:“霍景澄……”她喊完才意识到自己嗓子哑了,她轻咳一声,“你怎么还没睡?”
霍景澄看着她睡得有些红的脸颊,听着软软糯糯的声音,忙低头,手指下意识地点了点书:“很好看。”
估计又是她书架上的哪本儿童读物,霍景澄那独特的品位她真是懒得说什么。石伽伊又咳了一声,说:“桌子第一格抽屉里有娃哈哈,扔给我一瓶。”
霍景澄打开抽屉,几板名叫娃哈哈的奶饮品整齐摆在抽屉里,他取出一个,将吸管扎进去,拿给石伽伊,石伽伊接过去趴在床上一脸满足地喝起来。
霍景澄突然有种自己是半夜起来奶孩子的奶爸的错觉。
“霍景澄,你妈妈不生病时是个很好的人吧?”石伽伊喝了一瓶奶后似乎喝清醒了,竟然来了秉烛夜谈的兴趣。
他点点头:“很好的人。”
“她……和霍伯伯的关系好吗?”
他摇了下头:“她……恨他。”
谁恨谁石伽伊没问,多少能猜到,她心下叹了口气,果然像老石说的那样,豪门很复杂啊。她咬着吸管:“你后面的伤是被什么打的?”
霍景澄低头继续看着书,没说话,也没有再翻页,过了很久,石伽伊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道:“腰上是戒尺抽的,肩膀上是花瓶砸的。”
石伽伊再次坐起来,她将手里的瓶子扔向垃圾桶,很用力,带着气,她说:“下次,我说你妈妈下次要再打你,你就跑!好吗?”
霍景澄合上书,又给她拿了一瓶奶送过去,他蹲在床边,想安慰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只道:“习惯了。”
他从小就这么安慰自己,不然怎么办呢,反抗吗?她不是恶意,她是无意,逃离吗?那等于将她推向地狱。
霍景澄不想让石伽伊再追问这件事,立刻转移话题:“好喝吗?那个哈哈。”
石伽伊知道他不想说,噘了噘嘴,点了点头:“好喝。”
“喝完睡吧。”
“这叫娃哈哈,不叫那个哈哈。”
“娃哈哈。”霍景澄学她说了一遍。
“就是娃娃喝了会笑哈哈的意思。”
霍景澄笑了:“你是娃娃吗?”
“是呀。”
“那……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呀?”他看着她,说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着急不着急,老石说大人很累的。”
“我有点着急。”他说完,抬眸看她。
我有点着急,我想你快点长大,大到能看到我眼中的深情和话中的爱意。
“你已经长大了,比老石都高。”石伽伊并没有懂他的意思。
霍景澄没说话,半晌,他又笑了,石伽伊心想,这人平时看着挺酷的,其实笑点特别低。
石伽伊喝了个水饱,有点撑,更睡不着了,她看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最终找了个不算敏感的话题:“你们家在香港很有名气吗?顶级富豪的那种?”
能被八卦杂志称为豪门,还有狗仔蹲守,霍家应该很厉害吧。
“爸爸的妻子以前是女明星,所以大家对霍家的关注度比较高。”
石伽伊眼睛一亮,将手中的空瓶扔向远处的垃圾桶,精准进入,她坐起身:“是谁?”
“退出娱乐圈二十年了,你不会认识。”
“你过来说,进被窝。”石伽伊觉得这可说不准,她看TVB长大的,多老的片子都在胡同口的音像店租来过。
这晚,石伽伊和霍景澄聊了很多,她靠坐在床这头,他靠坐在床那头,中间躺着米奇,两个角落遥遥相对。
寂静的夜晚,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从霍家聊到张国荣,聊到抑郁症时,霍景澄突然说:“躁郁症有遗传的。”
石伽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半晌,将米奇扔到他身旁:“如果你生病了,我把我最爱的米奇给你揍。”
霍景澄失笑:“你不怕我吗?”
“不怕啊,因为你打不过我,我可是人称混世小魔王的伽爷。”
“那你们魔界通常都几点睡觉?”
石伽伊笑道:“现在,晚安,霍景澄。”
“晚安,十一。”
石伽伊是被老爷子养的百灵鸟吵醒的,她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向一旁摸米奇,没摸到,继续闭着眼睛摸。庭院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不消一会儿,老爷子来敲门:“伊伊,春雪来找你上学了。”
春雪家和她家只隔了一个胡同,两人又是同班同学,经常一起上学放学,石伽伊应了一声:“让她进来。”
石伽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想看米奇是不是被自己踢到床下了,结果一睁眼看到床另一边侧身睡得正熟的霍景澄,她的米奇,被他抱在怀里。
石伽伊愣了半晌这才记起,昨晚霍景澄来了,他们聊了很久的天,她自愿奉献出米奇给他当沙袋……
嘎吱的开门声中,霍景澄才悠悠转醒,石伽伊一下蹦下床,刚穿好鞋走了两步春雪就进来了:“石伽伊,今天我值日,我们早点走吧。”
石伽伊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可是晚了,霍景澄醒了,坐起身看向逆光中的两个女孩。
春雪没想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先是惊讶,待看清人,脸腾地一红,悄悄地又看了一眼霍景澄,讶异地小声问石伽伊:“这是谁呀?你们睡……一起?”
石伽伊见霍景澄醒了,过去把米奇抱回了怀里,显然一副后悔的样子。
霍景澄下床,还穿着长衣长裤,只是睡了半宿后有些褶皱,他替石伽伊回答了刚刚春雪的问题:“我是他哥哥。”
说的是英文,但春雪听懂了。
“你……你好。”春雪在他的注视下,有点紧张,心想石伽伊的哥哥比他们校草都帅,似乎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又性感又慵懒,让人听得脸红心跳。
石伽伊倒是没注意春雪娇羞的模样,她打了个哈欠:“要不你先走吧,我估计还得一会儿。”
春雪犹豫了一下:“那我等你一会儿吧,值日去晚一会儿也没事。”
“成,那我快点啊。”说着,石伽伊就进了洗手间。
春雪又偷偷看了霍景澄一眼,她捋了捋发丝,刚想说话,就见他突然抬脚跟着石伽伊走进了洗手间。
石伽伊正在刷牙,见他进来,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记得要对你同学说我是哥哥,远房亲戚家的哥哥。”霍景澄头发有些乱,看着有了些生活气息。
石伽伊挑眉,继续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霍景澄看着镜子里的她,将她乱糟糟的头发揉了揉,更乱了,他倒是满意了,这才继续说:“让你同学知道你和男生睡在一起不太好。”
石伽伊吐掉沫子,点头:“对哦,虽然我们问心无愧,但我同学他们不知道啊,他们超八卦的。”
正是对一切都好奇,什么都想打听的年纪。
霍景澄没有出去的意思,他透过镜子看她,突然说:“你看过《倚天屠龙记》吗?”
“当然了,”她点头,“怎么了?”
“周芷若对张无忌说过一句话。”
“哪句?”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这句话,霍景澄是用粤语说的,说完转身出去了。
石伽伊皱眉:“听不懂!”
没人理她。
石伽伊:“……”
这人!
石伽伊转头继续漱口,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挑挑眉毛,这人?这大哥哥不是走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路线吗?什么时候改的?
一离开石家宅院,春雪就打听霍景澄:“你这个远房哥哥为什么说英文呀?”
“在香港长大的,不会说普通话。”
两人走到胡同口碰到买完油条准备回去的赵小雨,赵小雨抽了根油条给石伽伊:“伽爷,路上啃。”
石伽伊没接:“油乎乎的,不要。”说完,她想起什么,问春雪:“你吃吗?”
春雪没想到石伽伊突然问她,愣了一会儿又摇头:“我吃早餐了。”
“听说你姥姥最近身体不好?给你做饭了吗?不用客气,拿着吧。”赵小雨说着就将油条递到她眼前。
春雪不太高兴地嘟囔道:“我说了我吃了。”说完,低着头急匆匆离开。
赵小雨挑眉看石伽伊,石伽伊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赵小雨也不以为意,转手又把油条塞回袋子,想起什么:“对了,霍景澄挺不错的,我帮你试探过了。”
“我景澄哥哥当然不错了,”石伽伊说完,奇怪地看她,“试探什么?”
赵小雨乐了:“人家可没当你是妹妹你个傻帽儿,找机会赶紧给他收了,这种极品,多少人虎视眈眈着呢。”
“他又不是妖怪,我干什么收了他。”
“也对,”赵小雨抬脚往家走,“应该是他收了你这个小妖怪。”
那天后,春雪跑石伽伊家突然变得勤了很多,本是约在胡同口会合一起上学的,春雪却每天都早来,每次都直接去房间喊石伽伊。石伽伊终于在某天的一个清晨,在春雪看向西厢房无数次时察觉到她的心思。
“少女怀春?”石伽伊撞了撞她的肩膀。
春雪忙低头看鞋,小声说:“哪有。”
“没有?”石伽伊笑道,“不想考清华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男色可是你踏进名校的绊脚石。”
春雪不说话,半晌,她突然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不搭理江启呢,家里有这模样的哥哥看久了,江启那样的在你眼里也就一般吧?”“江启啊,清汤寡水的,你也觉得他帅?”石伽伊问。
“没见到你哥之前,我是觉得他很帅的。”
石伽伊叹了口气:“霍景澄真是作孽啊。”
随即,两个女孩一同笑起来。
有人说江启是校草,是学校的门面,即使学习不好但讨人喜欢,女孩们觉得他长得帅品味又好,还特立独行,在这个讲究个性的年代,江启就是老师的眼中钉同学心中的香饽饽。而石伽伊,对此嗤之以鼻,在她看来,不就一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嘛。
江启不仅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还是个受虐狂,石伽伊越不搭理他,他越是上杆子追着,烦得石伽伊差点给他告老师。
石伽伊和春雪正说着话,江启不知道从哪边跑来,凑近石伽伊:“谁作孽啊?”
春雪见到江启,忙打招呼:“早上好,江同学。”
石伽伊拽了拽书包带子,故意道:“呦,这不是清汤寡水吗?早上好啊。”说完,抬脚就走。
“什么清汤寡水?”江启纳闷。
春雪轻咳一声:“她说你长得清汤寡水。”
“怎么说?”
春雪犹豫了下,解释:“就是……就是没味道,没看头儿。”
江启挑眉,随即有点怒了:“她……她丫的,欠收拾。”说着长腿一迈追上去,“石伽伊你给我站住!”
石伽伊站住,回头看他,皱眉。
江启咧嘴一笑:“我一早跑王府井那边给你买的麦当劳你吃不吃?”
春雪:“……”
后来,有次放学回来,石伽伊和春雪在胡同口碰到霍景澄,春雪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时,石伽伊看笑了,心道:这花痴。
一同走回家时,石伽伊站到霍景澄前面,仰头问他:“霍景澄,你在香港有没有女朋友?”
霍景澄看了看她,抬脚往前走:“你觉得呢?”
石伽伊随着他步伐的频率往后退着,继续问:“我觉得没有,有也被你冷落跑了,这次来都没见你带手机。”
“嗯,没有。”
“没有手机了?”
“没有女朋友。”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也没手机了。”
“又让你扔了?”
“砸了。”
石伽伊:“……”
行吧,要是她妈妈老打电话来吼人她也得砸,砸个稀烂。
“问这干吗?”
两人一前一后相对着,一前进一后退地朝家门口方向走,石伽伊笑了,笑得像个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那你想不想找个北京媳妇?”
霍景澄突然停住脚步,站定,探究地凝视着她,又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姿势。
石伽伊觉得这种对峙方式太有压迫感,又往后退了一步,霍景澄突然伸手拉住她,往前一带,两人挨近,挨紧,严丝合缝。
石伽伊仰头看他:“怎么了?”
“撞树了。”他说。
石伽伊回头,后面是张大爷家门口的柳树,石伽伊突然想起有次碰到赵小雨和林止在这儿接吻的事,也是这个位置,姿势也差不多,她脸一热,忙推开他,转身往家走。
霍景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慢慢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不远处大杂院门口的赵小雨看好戏似的看着他,吐了下瓜子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不够啊,霍景澄,石伽伊这姓没白姓,冥顽不灵的小石头还得需要你再明显点。”
霍景澄看了她一眼,像没听到似的,回了石家。
赵小雨耸耸肩,心想,太明显了,对石伽伊和对她的态度简直天上地下,这石伽伊蠢成什么样了,还看不出来自个儿被一豪门大帅哥惦记了。
霍景澄在北京待的第五天,霍隽将电话打到石家,请求石爷爷帮忙照顾霍景澄,因为疫情危机没有解除,甚至有控制不住的趋势,用他夸张的说法是,香港,快被世界隔离了,他接连叮嘱了好几遍,让霍景澄不要回香港。
霍景澄接过电话,只问:“妈咪最近怎么样?”
“很多人陪着她,放心。”
四月上旬时,内地官方媒体关于SARS的报道增多,但说法多是广东、香港等地区的疫情已经受到控制。那时候,人们或无忧无虑或事不关己地生活着,甚至出门都不戴口罩。石爸爸在加拿大出差,他从外媒那儿了解到国内的危机,几次打电话回来,让老爷子和石伽伊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石伽伊不当回事,也不听话,没少让老爷子念叨。
这日早上要上学时,霍景澄送石伽伊走到胡同口,将自己的口罩拿给她:“洗干净了。”
“没有别的颜色吗?黑不溜秋的。”石伽伊拽了拽书包带,准备溜走。她不喜欢戴口罩,因为不仅勒耳朵,还影响她自由自在地呼吸空气。
霍景澄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在她转身的那刻,拽住了她书包上方的拎带定住了她。他向前靠了一步,另一只手从后面伸过去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挂上口罩,接着是另一边,石伽伊被背后的人圈在手臂中,一动不动,这个姿势……她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味,还有自己耳朵上若有若无的带有凉意的手指触感,这触感突然传遍全身,哪里都有点说不上的酥麻感,石伽伊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只是一个口罩,仿佛戴了好久,戴好后,她没动,他放在她耳后的手也没拿走,他的指尖,轻轻地捻上了她晶莹剔透的耳垂。
石伽伊不知道,她的耳垂鲜红欲滴,有着烫人的温度,还软得一塌糊涂,手指捻上的那一瞬间,霍景澄心里其实也惊了一下……
女孩的耳垂,是这样的触感?
春雪在不远处叫她:“石伽伊,走吗?”
石伽伊忙应了一声,跑过去,跑出胡同,直至拐弯,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春雪奇怪地看着她:“你和你哥哥在干吗?”
“啊?哦,他帮我戴口罩呢。”
“你耳朵红了呢?”春雪盯着她看,若有所思。
“啊?怎么回事?”石伽伊有点惊讶,随即又说,“跑的吧。”
春雪想了想,“哦”了一声。
“应该是。”石伽伊揪了揪耳垂,想着刚才莫名其妙的感觉,和上次在张大爷家门口一样,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的,很奇怪。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春雪突然说:“你们俩,其实没亲戚关系吧?”
“嗯?”石伽伊想了想,回道,“嗯,没什么关系。”
“那你喜欢江启还是你这个哥哥?”
石伽伊奇怪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春雪见她这种表情,觉得问不出来什么,便耸了耸肩:“随便问问,没啥意思。”
四月中旬,非典在北京扩大传播,本没引起多大重视的肺炎,随着被感染的人数成倍增多,政府终于紧急预警。
霍景澄离京的计划一拖再拖,香港那边的电话来得也比较勤,都是找他的,除去汇报他母亲那边情况的,还有他的同学和朋友。有次石伽伊听到他在跟人聊投资,还有买进卖出等词汇,石伽伊问了老石才知道这是股票用语。
一次闲聊时,石伽伊问霍景澄:“你是不是特别有钱?”
霍景澄失笑:“何以见得?”
“你有好多电话,还全是谈生意的。”石伽伊有种我啥都能听懂的骄傲感。
她可能不懂他家庭情况的特殊,所以,一定的金钱、人脉或者地位,会让他和他妈咪更有底气,即使霍隽一直给他们庇护,但这种庇护谁又能说得准会一辈子,靠自己才更踏实。至少,以后,他不会任人宰割。
“我后悔把手机砸了。”霍景澄盘算着应该再买一个,总去接座机电话实在太过于打扰老爷子了。
石伽伊腹诽:你终于后悔了,那么贵的东西……
于是,石伽伊就这样开始盘算起周末去商场给霍景澄买个手机的事儿,她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且要尽早完成。
毕竟,她下决心要对他好的。
赵小雨回学校交实习报告时,被告知学校里出现大量低烧患者,有几十位同学被隔离,成为重点观察对象。她院子里的其余住户听到风声,怕她在学校被传染从而连累他们,一起登门到赵小雨家找她,让赵小雨搬出去住段时间。
赵小雨觉得别人惜命没错,但那态度实在是恨人,仿佛她已经是个病人了似的,脾气暴躁的赵小雨不甘示弱,杂院里又爆发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战争。
石伽伊放学回家时,见霍景澄站在墙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霍景澄你干吗呢?听墙角呢?”石伽伊问。
霍景澄见石伽伊回来,示意她过去:“他们在说什么,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石伽伊歪头听了一下,吵得一团乱,语速又快又急,他能听懂才怪。正想着,她突然听到赵小雨的骂声,石伽伊这才察觉不对,跑到杂院冲进人群将奓毛的赵小雨拽到了石家。
“我连学校的门都没进他们就觉得我已经感染了,你说那帮人是不是疯了?”赵小雨气急败坏地说。
“得了,别跟他们置气,都是惜命的主,我家房间多,您搬过来住几天。”石伽伊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赵小雨匀了口气,没那么暴躁了,她问石伽伊:“你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