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青原来一直觉得顾卫国虽然渣了点,但还算聪明有头脑,才能挡得住桥本家的各种阴谋阳谋,但现在她明白了,顾卫国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渣,但也没什么头脑。
反而,是顾培兄弟一直挡着桥本家。
而到了后来,他的第二个情妇,应该也跟桥本家脱不了关系。
所以她才会唆使着那个私生子开车撞她。
那也是桥本家的一步棋,于ri本药企来说,十年谋划不算什么,他们可以筹划二十年,就可以筹划四三十年,一代人倒了,下一代还会接过旗帜继续干。
所以上辈子的灵丹堂才会在桥本家的虎视眈眈下撑了二十年。
但最终,还是因为她和顾卫国的反目而轰然倒塌了。
……
想到这儿,林白青既难过又遗憾。
她忍不住要想,要是在上辈子,她不要轻信顾卫国的花言巧语和承诺,而是,愿意在顾明的葬礼上多看顾培一眼该多好?
如果上辈子她是跟顾培结婚的话,那灵丹堂也就不会倒闭,那么价值连城的地库也就不会被强拆,成一片废墟的。
她那一大批治于九十年代的开窍剂,到了三十年后,疫情铺天盖地时,拿出来一味,就可以救一条人命了。
……
顾培见妻子似乎不大高兴,而且误解了自己,得要更正一点。
他说:“是的,我游说Pual了,让他站出来帮咱们,但不是给他生意,而是,我放弃了我父亲在M国多处房产,以及他在M联储的基金的继承权,并承诺你能帮他治好三叉神经。”
顿了顿,又说:“其实就算我不放弃那些东西,不给他承诺,他也必须帮,因为等到见了面,我不但要给他看桥本十一的录像,而且我要跟他重新讨论小妹妹的死。我想,那时什么都不给他,他也会站出来,无条件帮我的。”
林白青一听,丈夫这话里有话呀。
他的小妹妹是吃了他喂的糖给呛死的,但听他这语气,难道不是?
她一下就起兴趣了:“你妹妹难道不是噎死的?”
说起那个死了的妹妹,顾培条件反射,先伸手去找他的女儿。
婴儿床就在大床的旁边,每一个夜晚,那点小人儿就睡在他的身侧,由他照料着起夜,吃奶,但他总会患得患失,随时要摸一把,以确定她的安全。
摸到女儿在,正甜甜的睡着,他神色黯淡,点了点头:“她是因为吸入性异物堵塞而去世的,这个并没有错,糖也确实是我喂的。”
林白青凑了过来,望着丈夫,先安慰说:“别太自责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顾培的喉咙有些抽噎,嗓音哑然,结舌半晌,才说:“虽然不是同脉血亲,但我们四兄弟都很疼爱妹妹,我确实不是故意的,但是有些人却故意造就了那件事情的发生,所以它是有预谋的。”
林白青呼吸一滞。
回头看女儿,豆丁点小人儿,她于世界没有伤害,而且会给所有看到她的人带来快乐和温暖。
她就跟小天使一样。
顾培的妹妹也一样,是个可爱的,善良的,天使一样的小婴儿,谁会害她?
“谁啊,谁干的,怎么干的?”她都快贴丈夫身上了。
男人狭目看了妻子片刻,却改了话题:“你今天对你爸说我肝肾不大好。”
“没有啦,你的肝特别好,肾也特别好。”林白青连忙说:“我跟我爸开玩笑的,明天我送孩子的时候就跟他说,你身体好着呢,一点问题都没有,真的。”
她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抓心挠肝的。
但顾培已经在伸手够灯了。
关了灯,他默了许久,从呼吸里就能听得出来,关于妹妹的死,他有多愤怒,难过。
不过逝者已逝,顾培为了曾经的错误,也已经付出过惨痛的教训了。
今天聊的话题也够沉痛的了,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那不,妻子耳朵竖的像兔子一样,正在专注的听着,顾培把唇凑到她耳边,却说:“关于我肝肾是不是不行的问题,岳父大人知不知道没关系,但是,我想我可能……”
“可能怎么了?”林白青一愣,丈夫已经叼上她的唇瓣了。
“哎呀,就不能等会儿吗,先把事情说完?”林白青推了丈夫一把。
顾培喘了片刻粗气,才说:“现在我还没有证据,等见了桥本十一吧,我就会有证据的。”
他是个外科医生,天生的严谨,会合理怀疑,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乱说什么的。
而今天,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当你怀疑一个男人不行时,他会变的有多猛,多疯!
……
第二天楚楚的小枕头就做好了。
今儿周末,也恰好是今天,楚青集会带着楚楚的另一个小姨,混血儿小雅回来。
林白青要带她去楚家见小雅,觉得枕头是个累赘,就不愿意让她带着。
但小女孩每天都在悄悄的偷蚕砂,就证明她是很喜欢蚕砂的。
而现在,有一大把蚕砂,她蚕砂自由了,哪里会放手,所以她非抱着小枕头不撒手。
无奈,林白青也就只好让女儿抱着枕头了。
楚春亭也不知道是在等小雅,还是在等楚楚,总之,拄着拐杖,一身紫绸,就在路边站着。
而等车一停,楚楚抱着枕头跃跃欲试,只等车门一开,就把枕头送给外太公了,嘴里还说:“给,给!”又说:“公公……送……送!”
楚春亭是只要看见小重孙女,就乐的合不拢嘴的。
他已经抱不了了,但扔了拐杖,要来牵孩子的小手手。
而林白青,则不可置信的去看老爹楚青图,就见他也不可置信的,正在看她。
楚楚一直在悄悄拿蚕砂,不像玩鸡屎,虫子,只是好奇,玩一次就丢了,不玩了。
她一直闹腾着,在让顾培帮她攒蚕砂。
顾培虽然帮她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白青和楚青图一样也不知道。
不过此刻他们有点明白了,楚楚之所以攒蚕砂,是想要送给楚春亭的吧?
人老了就会有老人味儿,它是一股混浊,污浊的味道。
而蚕砂是清香的,清甜的。
老人枕蚕砂,除了能败火明目,还能有效淡化身上那股污浊的老人气息。
楚楚并不懂的其原理,但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外太公需要这东西。
所以她不是闹小性儿非要抱枕头出门,早就想好要把它送给楚春亭了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还会有加更的,但时间不定,所以大家勿等,可以攒到明天再看!


第151章 阿修罗
(既老天不公,我又为何不能杀桥本?)
小小一点团子, 车还没到,她的小脸蛋儿已经露在车玻璃上了,眨巴眨巴的,可见她有多么急迫的想见她的外太公。
因为孩子恋外公, 不恋他, 老爷子在楚楚来之前, 已经武装好了自己, 想要凶一凶孩子, 吓唬吓唬她的。
但才看到孩子那张可可爱爱的小脸蛋儿, 再看她咧着的嘴巴里那上下两排, 八颗米粒儿似的牙齿,凶巴巴的老爷子一秒破功,笑的比孩子还傻。
因为楚楚在使劲儿塞, 楚春亭遂接了过来, 笑呵呵问林白青:“青青,这是楚楚的枕头吧, 她这是想送给我?”
又柔声对楚楚说:“外太公自己有枕头,不要楚楚的。”
林白青心里挺愧疚的。
楚春亭心思深, 又脾气燥,常年肝火旺盛, 所以才会差不多的年龄,看起来却比同龄的柳连枝要老的多得多。
他的骨质在几年前她着手帮忙补过, 气血也帮忙补了上来, 老爷子的精气神没有问题,但长期肝火太旺以致他不长肉, 筋巴巴的瘦。
而这种瘦巴巴的老头子, 万一哪天一口痰噎着, 人就没了。
用蚕砂,要再附以柏子替他装个枕头,清心醒脑,于他的身体会好得多。
可他帮林白青做了那么多事情,她却一直没有想到过。
竟然还是才一岁多的楚楚,率先想到外太公需要一只蚕砂枕头。
林白青将女儿抱了起来,先说了一下楚青图养蚕攒砂,以及楚楚每天往家里悄悄带蚕砂的事,然后才说:“我现在才明白,她悄悄攒砂,是看您每天着急上火的,火气太大,要送给您降火气,清心明目的。”
这老爷子是个大开大合的性格,他肝火旺,气性也大。
但他是个外发型的性格,他会把自己的开心,生气,一切的情绪都外露出来。
所以这辈子,他把儿子折磨的差点死掉,但他自己的心理上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儿子也跟他反目成仇了。
但是楚楚,一个才一岁出头的小婴儿,却能惦记着垂垂老矣的他?
……
楚春亭应声止步,两道寿星眉弯垂着,凑头去看楚楚。
楚楚以为外太公要跟自己玩碰额头亲亲的小游戏,立刻把自己的小脑袋凑了过来,猛的一碰,嘴里还说:“boom……boom,boom!”
老爷子不期孩子的力气会那么大,被个小家伙一头撞的眼冒金星,踉跄了两步,自己站定,两目慈祥的望着这小丫头,好半天才说:“这不是报应,这是老天的不公平。”
林白青和楚青图皆是一愣。
也皆想不通,好端端的,这老爷子为啥要对着孩子说报应,老天不公。
就听楚春听一声叹,又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自古好人不长命,这是顾明该得的,但老天不开眼,却要叫我这个夜叉来享这无上之福。”
今天Pete和Polk去了深海博物馆,但晚上会来楚家吃饭。
顾培和正在军医院盯临床实验的沈庆仪都会回来。
楚青集还会把小雅带回来跟老爷子团聚。
而一生行善的顾明膝下凋零,他一生都没能盼得来的侄子们,今天团圆在他的死对头,一生作恶的楚春亭家,好人早死,恶人却儿孙满堂。
还真是老天不公。
这要是原来的林白青,想起师父,高低得讥讽楚春亭几句。
但最近正好遇上桥本家的事,她突然就对很多事情改变看法了。
她说:“您怎么能叫夜叉呢,我师父一生行善,以德报怨,是活菩萨,您虽然脾气暴躁,口恶,但讲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怎么也得是个阿修罗,而真正的恶人,得是桥本那种,佛口蛇心,杀人不用刀的。”
这话一出来,楚青图先笑了笑,来了句:“青青这比喻不错。”
楚春亭却愣了一下。
阿修罗,易怒好斗,骁勇善战,是佛教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
他一介凡夫俗子,在孙女眼中向来是卑鄙无耻的化身。
他不期她竟会用阿修罗来比喻自己。
不过再细一咂摸,还真是,他的爆脾气,可不堪称修罗。
今儿来的人多,石大妈还从酒楼请了几个帮手,正在厨房热火朝天。
司机小王一进门就忙着斟茶摆点心,但楚青图不惯使唤人,把他打发了。
楚春亭跟顾明一样,天生爱小女孩儿。
心思也够细腻的。
应该是为了讨好小雅,他还专门外带了一些麦当劳,肯德基一类的快餐回来,搞了很多儿童小玩具,给小雅也专门布置了一间屋子,家具,床铺摆饰都跟小雅在M国的差不多,估计也是怕孩子想家,刻意布置的。
此时楚青集还没来,既楚楚来,他就不去等小雅了。
而是谈起了关于桥本制业的事来。
老爷子的性格一生从未变过,睚眦必报,杀伐果断。
“算他命大,上回叫他跑掉了,但既然他还要来送死,我要不成全他,会不会他要笑话我楚春亭妇人之仁?”楚春亭说着,挑眉看大儿子:“你说呢?”
……
关于桥本制业准备在港城召开中医高峰论坛的事,在顾培讲过的第二天林白青就跟楚春亭谈过了,顾培也跟Pete和Polk俩讲过。
正好最近几天,诸如《南方周报》,《经济观察报》等几家商业报纸上在大肆刊登[中医是封建迷信]、[中医是安慰剂]一类的报道。
Pete和Polk就不必说了,也许曾经对中医无感,但现在,Pete腿上的白骨已经生了新肉,甚至不必轮椅,可以拄拐走路了。
而Polk,电疗针灸帮他缓解了戒断反应,马衔铁针让他的三叉神经再没有发作过,他还正在治疗性功能减退,中医是否无用,他们最有发言权了。
顾培也给他们看过桥本十一截针,他和林白青从那间别墅里突围的录像。
同是华夏子孙,他们虽然不是那么的认同大陆,但也特别生气。
俩人也都说好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的,吩咐他们就好。
正好他们的头痛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期,俩人也都是请了长假的嘛,今天晚上回来,也是准备听听林白青的意见,看她要怎么应对。
楚青图亦然,觉得既然女儿是东家,自己来帮她打工,就该听她的。
而顾培,这么多年了,自打结婚,他就永远站在妻子身后,非到关键时刻是不会站出来的,像空气一样不被人察觉,但也是林白青最不可或缺的助手。
不过楚春亭可就不一样了。
孙女的事情,不让他管他都要插手,更何况她还请教了他。
而他和楚青图之间的隔阂,就在于性格的南辕北辙。
楚青图做为父亲,都愿意听女儿的吩咐,配合他,但楚春亭不行。
上次桥本十一来,被老爷子差点弄到过敏而亡,还在路上疯狂飚车,最后被切破喉管抬上飞机的事楚青图也听过,只能说,听来惊心动魄。
而现在,又跟桥本狭路相逢了,听老爷子的语气,他非要弄死桥本不可了。
楚青图是个善良的人,而且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
此刻,老父亲一脸狂妄,挑衅的看着他,他斟酌片刻,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父亲,商业竞争可以,弄出人命来不太好吧?”
楚春亭仿佛要的就是他这句,朝着孙女勾唇了然一笑,又对儿子说:“我就知道你善良,高尚,正直,喜欢以德报怨,不喜欢来阴的,但是青图,你十月临盆的女儿被人欺负,暗算,差点掉了命,你可以大度,可以原谅,我楚春亭的孙女不行,谁碰她一根汗毛都不行,老匹夫我一生做恶,不多桥本一条命!”
正好这时在玩金拱门小玩具的楚楚抬起头来。
楚春亭指着孙女,再看楚青图:“那回要不是我盯着,你很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她,你哪还有机会疼爱她?我要桥本的命天经地义,因为他的命早就该是我的,如今活着,也不过暂住人间。”
这老爷子的厉害之处就在于。
别人做坏事遮遮掩掩,但他做坏事向来光明正大。
他胆大狂妄到想要杀人害命,那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
但经他自己的一番论调陈述,听者不觉得他有错,反而,好像桥本十一现在活着是他的恩赐,被他弄死才是合情合理。
楚青图总归觉得不对,忍无可忍,还是说:“您一生虽然行事乖张,但从未造过杀孽,您自己也在讲报应,都这把年纪了,凡事有我们年轻人,您就别搀和了吧。”
“杀孽?”楚春亭嗓门一提,反问儿子:“你知不知道桥本祖上在我们东海造过多少杀孽,如果上苍真讲报应,富士山早炸了,你老子我,也早就入土为安了,我活着就是老天不公,既老天不公,我又为何不能杀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