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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因为急着想抬头,起的也有点猛了,一大撮子眉毛,眼看就要被重孙女给拔掉了。
疼的没忍住,他脱口而出:“哎哟,哎哟,疼,疼!”
林白青也看老爷子疼的厉害,忙去掰闺女的手。
可才两月的孩子,她的手劲儿也不知咋的,就那么大。
孩子紧紧攥着小手,就是不肯松。
眼看太爷爷精心保护的老寿星眉已经被她薅掉一半了,她就是不松手。
还是顾培有经验,食指和拇指在小家伙的脖子上轻轻挠了挠,小家伙才松了手,去找爸爸了。
而以这一闹,憋了两个月大招的楚老头头发乱了,眉毛也掉了一半,气势,也就没那么足了。
孩子,也被顾培抱回西屋里去了。
老爷子坐在庭园里,面色讪讪,脸色簌簌,简直跟被鬼打了似的。
林白青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说:“对了,孩子有名字了。”
老爷子剩下的几根眉毛终于翘了翘,在看孙女。
“叫顾楚,小名就叫楚楚。”林白青淡淡说。
老爷子蓦然一震,他从第一眼看到那孩子,就觉得她的眼神莫名的熟悉。
此时终于像起来了,那双眼睛像他的儿子,像他的青图。
那个因为太善良而被他嫌弃,责斥了半生的孩子,初生时,眼睛就是小楚楚的模样儿。
顾明,楚春亭,一生的死敌。
但当他们之间有了血缘,那孩子竟然叫顾楚?
顾楚,楚楚,这还真是个好名字。
老爷子想起早已成灰的大儿子,和沈庆仪当初因为太穷,没有线,没能绣完的那个楚字,喉头哽噎了两声,才说:“是个好名字。”
见老爷子眉头正在高肿,林白青说:“孩子拔掉您的眉毛了,看着要流血,我让顾培帮你煮个鸡蛋,消消肿吧。”又说:“她还小,不太懂事,等大点,我会教育她的。”
楚春亭笑着摆手,说:“重孙子生来就是拔老爷子眉毛的,拔的好。”
又说:“几根眉毛算得了什么,下回叫她拔头发,我倒要看看,她的手劲儿有多大!”
小小的家伙,还是个女孩儿啊,瞧着乖乖的,怎么就那么猛呢。
越想,楚春亭就忍不住要笑。
这时顾培出来了,虽说不让老爷子看孩子,但小辈的礼节当然得有。
他给老爷子另搬了一张柔软的竹椅,换掉了他此刻坐的小扎子,又给老爷子安顿了茶几,递了一份今天的报纸,收拾了菜,这就准备要去厨房。
楚春亭向来喜欢带一只褐色的老式牛皮包,此时打开包,他从中拿出一只透明的玻璃匣子来,那匣子里并排排着九个透明的树脂胶囊,2mm,两毫米,肉眼看起来都费劲的。
但是,有九截,2mm的金针,就装在那密封的树脂胶囊里。
老爷子在此刻,在被重孙女拔了眉毛后,终于不那么嚣张跋扈,也不想处处压人一头了。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如今金器匠人日渐减少,在世的年龄也都跟我一般,高寿了。不过年龄虽大,手艺尚在,金针不可以复制,但可以溶了重打,这是桥本十一准备带走的那一截,我已经把它收回来了,匠人呢,我还算有分薄面,请得动,总共请了八个匠人,咱们重新铸金针吧!”
顾培愣了一下:“金针还能重铸?”
楚春亭一笑,先反问顾培:“难道一开始它不也是铸成的?”
又说:“它的铸造也是一门学问,我恰好懂,顾大军医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讲呢?”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想听就让我抱抱孩子呀。
顾培:闺女,拔他眉毛!
第128章 军邮局
(再跟我说说,你爸叫什么名字?)
“重铸金针?”顾培看妻子:“金针还能重铸, 怎么铸?”
这是他的知识盲区,林白青也懂得不多。
就顾明,也用了半辈子才琢磨透。
他也一直想要重铸金针,但空有心而力不足。
话说, 顾培一直以来还有个疑惑点, 那就是, 中医流传了几千年, 金针银针, 铁针, 钢针, 每一种都有它独道的治疗效果,又怎么会越来越少了呢?
而要说起这个原因,林白青心头就不免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于每家药堂来说, 金针就跟秘药配方一样, 是家底,也是一个药堂存在的支柱, 本着物以稀为贵,没有哪个东家愿意去复制它的。
即使拥有, 也只为最重要的人治病。
所以千百年来,它一直在上层, 权贵阶层流传。
医者仁心,也有很多像顾明一样的老大夫愿意把它用在穷人身上, 但这样的人, 大多也跟顾明一样无权无势,更不得攀附权贵。
这就使得金针越来越少了, 而它, 也恰是花国中医路越走越窄的原因。
就好比, 桥本十一都在想复制金针,但保济堂就没有那样的想法,陆东家只会把金针守的死死的,用在领导,权贵们身上。
在上辈子,为了解决金针的问题,林白青不惜斥巨资让顾卫国从de国请技术人员分析鉴定金属元素,重铸金针。
但是,在金属元素一模一样的情况下,她失败了。
这也证明用现代化的流水线,是不可能重铸金针的。
她当时也不死心,想过高价购买原材料,请专门的老匠人重新铸针。
但那已经是千禧年后了,曾经的手工匠人们老的老死的死,太多的工艺也在新的千年被时代抛弃,各种手工业断代了,灵丹堂也被巨大的推土机轰平了。
不过楚春亭说的方式不一样,他说的是传统的,经由金匠们一代代流传下来的锻造工艺来重新铸造,这听起来就有几分可信了。
林白青小声跟丈夫解释:“咱们的金针一开始也是匠人们溶金锻造的,既然原来可以锻造,那么现在,针也可以溶成金水,然后再回庐重造。”
顾培接过楚春亭手里的盒子,2mm的针头在树脂胶囊里滚动着,发着耀眼的金光,这是桥本十一前几天才截掉的,准备拿回去复制的样本。
别看它只有2mm的长度,但将它加到现有的金针上,昆仑金针就完整了,而灵丹堂将拥有两副完整的金针,林白青的治疗范围也就更加扩大了。
再看楚春亭,这老爷子心狠手辣,做事可谓不择手段。
桥本十一走的时候气管都是切开的,就脱不了他的手笔和运作。
但要说喜欢,顾培是真心喜欢不起这人来。
还因为他的重男轻女,生怕自己的小闺女要遭他的毒手。
但金针意义非凡,他能拿回针头重铸金针,顾培由衷感恩。
他诚心说:“我代白青谢谢您老。”
但这算不得什么,楚春亭今天来,是打算让顾培跪下喊他叫爷爷的。
他微微一笑,看孙女:“玄铁不好找,但金星青玉和海中金我还有一些的。”
这只是淡淡的一句话,顾培甚至听不懂其中的专业名辞。
可林白青给惊的,手里的设计稿啪一声都掉地上了:“您手里有金星青玉?”
见老爷子笑眯眯的点头,又颤声问:“纯金星青玉?”
等老爷子给了确定的答案,她忙跟顾培科普:“金星青玉就是昆仑金针中最重要的一种原材料。”
昆仑金针的金只是普通的金子,而它缺的材质是一种只产自昆仑山的玉石,但不是玉石本身,而是从玉石中分离出来的一种稀有金属,名字就叫金星青玉。
顾培略一思索,站在他的专业角度,说:“是不是黄铁矿细粒?”
林白青一愣:“怕不是吧?”
他俩虽然都是医生,但一中一西,专业并不相通。
楚春亭却是一笑,说:“对,从现代科学的角度,人们就叫它黄铁矿,金星青玉,就是昆仑玉中所含的黄铁矿细粒,将它从玉中分离出来以铸针,就是昆仑金针了。”
顾培点了点头:“确实难得。”
昆仑玉已经是稀世罕物了,但要将它毁了,从中只提取黄铁矿元素,足以见得,昆仑金针的原材料有多珍贵。
说到这儿,顾培也觉得挺悲凉,花国,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它自有一套经由一代代医学大家摸索出来的医疗系统,也不是以现代科学就能为它做定义的,可当时代变革,西方现代医学崛起,当中医的传人们不去尝试接轨,就势必要被现代医学所甩开。
可不被承认,不意味着它没有价值,相反,中医是越走进它,钻研它,你就越会认识到它的价值。
姜得老的辣,老爷子见自己震住了俩晚辈,被拔剩的几根眉毛愈发翘了
此时微微一笑,他说:“海中金我那儿多的是,东海金针可以多铸几副出来,昆仑金针呢,铸个三五副也不是问题,赶我家楚楚百岁吧,先铸两副样品出来试试效果,等到我家楚楚周岁宴时,我多打几副出来给她玩儿。”
所以他不仅是打一副,而是准备把它当成事情做,多铸几副?
虽然在金针没有被铸出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它是否拥有原针的效力,但是老爷子愿意拿出珍贵的金星青玉和海中金来一试,就很难得了。
林白青扫了眼丈夫,给他使了个眼色。
老爷子都说了,要铸金针来给楚楚做百岁礼,再不给他抱抱孩子,不像话嘛。
而因为孩子离不了大人,他此刻在西屋台阶上坐着,孩子就在屋子里,在摇篮里安安静静的躺着,玩自己的小手手,抱出来嘛,给老爷爷子看看又如何?
但顾培也有他的坚持。
在医院,他见了太多人把男宝珍视的跟珍珠似的,却不太拿女孩子当回事。
而从10%飚升到60%的女婴死亡率更是让他触目惊心,心惊胆颤。
涉及女儿的安危,那是他不容触碰的底线,他摇头,显然,依旧不让步。
场面顿时尴尬住了。
不过爸爸不让人看,也得看看女儿答不答应。
小丫头本来捏了几根长眉毛在玩儿,但被爸爸给没收掉。
再加上不在妈妈身边,她不高兴,先蹬腿腿,依依呀呀的叫了几声,试图引起爸爸的注意,在未果后,毕竟还小嘛,一脚蹬开襁褓,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别看人小,毕竟有个练咏春的妈妈,她一脚就把小被窝给踹飞了,连蹬带踢,在小摇篮里踢的是连环腿,嗓音更是无比的嘹亮清澈,响彻全院。
顾培是这样,他爱女儿,但不会溺爱,孩子哭,也总要等她哭会儿才会抱起来,就怕惯孩子个放不下,得时时抱着的习惯。
而他这种带孩子法,楚春亭这种老爷子自然看不惯。
眼看着孩子哭,顾培却只是拍一拍,抱都不抱,老爷子怒了,过来把孩子抱了起来,像模像样悠了起来:“顾培,孩子哭成这样,你都不抱一下?”
他已经抱上了,顾培也不好抢,遂耐心说:“孩子还小,我在给她培养习惯。”
楚春亭一看襁褓里的小家伙脸上挂满了金豆子,哭的那么委屈,心都要化了。
再听说她才豆丁儿大,她爸就开始给她立规矩了,好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腾了起来:“出生几十天的孩子,你给她立规矩?你自己敬老吗,爱幼吗,你就给她立规矩?”
又悠着孩子,说:“楚楚生气啦,不怕,等太爷爷帮你教训爸爸,打他!”
人嘛,只要老了,哄起小辈来是没有底限的,见孩子突然不哭了,在好奇的看他的红眉毛,老爷子弯了腰说:“想抓眉毛呀,来,楚楚抓,使劲儿抓。”
又挑衅似的看顾培一眼:“这是太爷爷的眉毛,天生就是给你抓来玩的。”
顾培夫妻对视一眼,同时觉得,孩子以后还是要让离这老头远点才好。
不然早晚得被他惯坏。
小家伙当然并不喜欢老爷子,她闹,是因为想要妈妈。
此时的她已经能分辩得出气味了,闻到妈妈的味道就在不远处,扭头瞥一眼妈妈,小嘴一撇,委委屈屈,眼儿眨巴眨巴的。
最后还得是林白青抱过来,小家伙才算给哄乖了。
话说,楚春亭虽说没能争取到姓氏权,但一想到重孙女竟然叫楚楚,心头就又止不住的得意了,含饴弄孙了会子,就回去抓紧时间铸金针了。
而别看柳连枝夯嗤夯嗤在建楼,但论出风头,她永远不是楚老头的对手。
所以在1994年的国庆节,小楚楚迎来了她的百岁宴,此时太姥姥的楼才刚刚封顶,从质监到水电还要花一大笔钱,而太外公则以一副重铸过的昆仑金针,外加一副新铸的东海金针,在百岁宴上甫一亮相就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新铸的金针效果如何还需要一个实验,检验期,所以暂时不好太吹嘘。
不过灵丹堂的几个大夫,穆成扬,刘大夫刘芳,以及几位在灵丹堂坐诊的老专家今天都来给东家贺礼,刘芳粗粗给针消了个毒,浅浅在自己身上试了一下新的昆仑金针,就她自我感觉,跟原针差异并不大。
这就又让楚春亭着实骄傲了一把。
而因为他有红眉毛,楚楚更喜欢他,喜欢揪他的眉毛嘛。
但柳连枝一要,顾培当即就会给孩子,给了之后也不会再过多关注,盯他却跟盯賊似的,只要他抱着孩子,顾培就会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不,他才刚抱到孩子,还没捂热呢,又被柳连枝抱走了。
顾培,也在孩子被抱走之后才愿意吃口饭,这就让老爷子心里很是不爽。
且不说他如何不爽,随着林白青月子坐完要正式上班,柳连枝有一件正事得跟她谈谈了。老太太是个事业狂人,更关注的也一直是孙女的事业。
此时抱着小楚楚,她说:“青青,你妈妈前阵子说她的上司认识一个PCT国际联盟的工作人员,是一位女博士,得了……”默了片刻,才又说:“乳腺癌。前段时间你要休息,她就没问你,今天她让我问问你,中医能不能治愈乳腺癌。”
因为是妇科问题,刘大夫插话,问:“什么叫个PCT呀,一个女博士得了乳腺癌,那也太可惜人材了吧,阿姨您具体问过没有,是哪一类癌?”
所谓PCT,成立于1970年,中文名字叫国际专利合作条约,而其前身,就是有名的巴黎公约竞争,它主要涉及各类专利的审请,提交,以及检查。
而中医不论想为药品,还是为电疗针灸申请专利,都得先向PCT提出审请。
要说起乳腺癌,不但刘大夫揪心,林白青心头也是咯蹬一声。
虽然不是绝对的,但乳腺癌大多发于女性,也是女性排名首位的恶性肿瘤。
乳腺癌的大类共有五个,其中还有若干小类,而如果是浸润性的,或者其它类型的罕见癌,林白青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延长患者的寿命,无法彻底治愈。
但如果是原位癌或者交界癌,中医虽然不敢称绝对治愈,但就刘大夫都有把握能达到临床治愈的。
但柳连枝不是专业的医生,所以也不知道对方得的具体是什么癌。
她说:“明天我问问庆仪吧,看到底是啥类型的癌症。”
想到这儿,她说:“正好如今多了副金针,看对方得的具体是哪一种类型的癌,险不险,如果是原位癌,到时候我来帮她调理。”
柳连枝说:“那就有劳你了,听庆仪说,那位女博士的爸爸在华尔街一家投行任高管,她也一直在游说那位高管,看能否在咱们灵丹堂申请专利时,愿意帮忙注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