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甚。”
“别说参与,能见证都很幸运了。”
“选型方案就是咱同济提出的‘叠合梁斜拉桥’,设计过程高度自主,建筑过程也会尽量自主,建材尽可能选用国产材料。”
“大桥将分为主桥和东西引桥三部分,主桥长800米以上,没有一根桥墩。”
“东西引桥、主要是浦西的引桥下的动迁任务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估计搬迁的企事业单位有200多家,居民5000户。”
……
冯彦祖也在宿舍里,他和王尚文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许久,余涛很无奈,“两位师兄,你们是故意说给我和庄图南听的吧,你俩能行行好,去别
的地方吹牛吗?”
冯彦祖一本正经道,“不能,去其他系的宿舍吹牛,要讨人嫌的。”
一贯温和的王尚文狞笑,“锦衣不可夜行,你们再忍忍,我们还要再吹几天。”
冯彦祖继续慷慨激昂,“从此天堑变通途……”
王尚文一唱一和,“上海从此再无浦西浦东。”
……
两位师兄炫耀完,冯彦祖盛情邀请他们一起去看施工现场——确切地说,远远地看一眼现场。
余涛一口回绝,“我真得不想跑浦东,公交车加轮渡,跑一趟要休息半天才能缓过来。”
庄图南问清楚了只能远远看一眼,但不能进现场,也婉拒了这个提议。
.
组里的师兄发现施工队使用的隔热板不符合设计要求,设计院和施工队再次开会协商。
施工队负责人坚称,“这是新技术,已经有成功的项目案例,你们设计院思维固化,墨守成规。”
周教授不善言辞,只能涨红了脸一再重申,“防火是设计中最重要的环节,尤其医院是人群密集区,我不能让步。”,“新材料不符合国家规
范,你们如果坚持用这种材料,设计院担不起这个责任,我拒绝在验收单上签字。”
工程队冷嘲热讽,“工程是沟通过程,你们一句规范就想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政府管理人员和颜悦色地介入,“老周,除了换材料,还有什么别的解决方法吗?”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政府方也怕麻烦,不想采取设计院的解决方案——换材料、已完成的部分重新返工,周教授沉默了一会儿,“我
需要第三方介入,由其他设计院的专家评审这项材料是否可行,在得到肯定答复前,暂停一切相关工作。”
施工队跳了起来,“我们也是有工期的。”
师兄忍无可忍,“新材料报价便宜1/3吧?收益是你们施工单位的,责任风险推给我们设计院?!”
会议室里吵成一片。
一如既往地,吵了一下午,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设计院一行人回了学校,到校后,师兄劝慰周教授,“您别生气,您今天说了,不规范施工咱们设计院就不签字,我觉得施工队没有那么大的
胆子,坚持用不规范的材料。”
周教授并不乐观,“这些天,你们勤快点,多去工地,看到不对的情况立即告诉我。”
朱教授长叹,“设计院的话语权是越来越小了!”
周教授苦笑,“市场经济了,设计体制也慢慢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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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爷爷病了,急性胃溃疡。
高中老师工作繁忙,庄超英又刚调到十中,正是挣表现的关键时刻,实在腾不出多余的时间,只能是黄玲经常去爷爷奶奶家帮忙家务,煲汤做
饭。
奶奶给庄超英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阿玲两头跑,也怪辛苦的,图南、筱婷都不在家,我和你爸爸住过去,阿玲也不用两头跑了,方便省事。
”
庄超英召开了家庭会议,支支吾吾表达了奶奶的意见。
混不吝向鹏飞道,“姥姥对二舅舅家出钱出力,贴生活费,做家务带孩子,她帮衬二舅舅家帮了十多年,现在应该是二舅舅家主力照顾奶奶,
其他人帮忙。”
向鹏飞又补一刀,“百货公司现在生意不好,二舅舅、二舅妈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不还是姥姥姥爷住二舅舅家,我出一份营养费
,大舅妈做好饭菜送过去。”
庄超英怒喝,“你给我闭嘴。”
向鹏飞破罐子破摔,“我住进来就不走了,姥姥姥爷要是住进来,更不会走了,大舅舅,这事你要和大舅妈好好商量。”
该说的话向鹏飞都说了,黄玲道,“咱家现在多一间栋哲的房间,这是宋莹的房子,她怕得罪人才不敢租出去,你把你爸妈接过来,多少双眼
睛看着,你担不起这后果。”
.
黄玲的话才说了没几天,宋莹打了个电话回来通知黄玲,她被迫把西厢房租出去了。
电话里,宋莹有气没力道,“玲姐,你绝对想不到是谁租的。”
宋莹不顾长途电话费昂贵,顿了顿才说,“吴姗姗,她和咱厂刘副厂长的儿子处上了……”
黄玲惊呼一声,“姗姗?和、和……”
宋莹道,“是啊,你也想不到吧,人事处特地打了个电话给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小夫妻有实际困难,又都是职工子弟,如果我不肯租借,
怕是”停薪留职”这个”留”就有问题了,留不了职,这房子也会被厂子收回去。”
宋莹蔫蔫道,“我当时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除了生气,也挺难过的,我知道我保不住这房子的,迟早会被厂里收回去,只是实在没想到会是珊
珊,我都不知道怎么告诉栋哲这事,他一直把棉纺厂当家,把珊珊当姐姐。”
宋莹没听到黄玲的回复,以为信号不好,“喂”了两声。
黄玲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听见了,你继续说。”
宋莹无精打采道,“玲姐,我实在想不通我看着珊珊长大,她结婚缺房子,不先向我开口,直接找刘厂长压我。”
宋莹哽咽道,“玲姐,我想不通,光看着隔壁家因为房子天天吵,想不到现在轮到我头上了。”
黄玲笨拙地安慰宋莹,“我上周还碰到她回家,我们站路边聊了好一会儿,她也没和我说什么,恋爱、结婚、房子,她什么都没说。”
宋莹道,“还能说啥,对了,珊珊元旦结婚,到时候估计直接从对门吴家搬进咱院,你和庄老师说一声,让他也有个心理准备。”
宋莹挂了电话,听筒里只余“嘟嘟”声,黄玲拿着话筒,心中百感交集。
第四十五章 租房和事故
青年篇
1989年元旦,吴家和庄家小院的院门上都贴上了红双喜字。
家具、沙发、洗脸盆一趟趟搬进小院,刘健——吴姗姗的丈夫——正指挥着人把两张单人沙发扛进小房间时,门开了,向鹏飞睡眼朦胧地出现
在门口,“咩事?”
迎亲队伍都愣住了。
庄超英和黄玲也愣住了,他们早让向鹏飞搬回家里的小房间住,向鹏飞拖了又拖,说最后一晚再搬,夫妻俩下班后轮流去爷爷奶奶家做饭煲汤
,也没多余的精力管这事,实在没想到向鹏飞还睡在林栋哲房间了。
吴姗姗越众上前,“鹏飞,宋阿姨把她两间房都租给我了。”
向鹏飞道,“哦,宋阿姨租给你的是西厢房,去年,她就把这间房租给我了,一个月租金五元,我租了五年,三百元,她让我把房租汇给林栋
哲,汇款单我还收着呢,我找找啊。”
吴姗姗心如电转,“这是宋阿姨的房子,林栋哲无权做主。”
向鹏飞挠了挠头,漫不经心道,“就是宋阿姨租给我的,她现在没工作,没钱给林栋哲生活费,所以租金直接汇给林栋哲。”
向鹏飞转身,不一会,拿出了一张汇款单,确实如他所说,他去年四月给林栋哲汇了三百元。
吴姗姗接过汇款单细看,姓名、地址、汇款时间都没错,吴姗姗据理力争,“汇款单上没说是房租。”
向鹏飞打了个哈欠,“珊珊姐,你这话说的,我没事给林栋哲三百块钱干啥,我钱多还是林栋哲结婚、我随份子钱啊?”
向鹏飞又转身,很快,他又找出了一封信,信封上的邮戳是去年五月从上海交大发出来的,信封里一张上海交通大学的信笺,信笺上写着一张
很正式的收条,上面标明了“已收房租三百元,租期五年”等字样。
吴姗姗看着信笺上熟悉的字迹,下意识地看向父亲。
吴建国一脸震惊,张阿妹面无表情,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吴姗姗扭过头,求助地看向公公刘副厂长。
向鹏飞从吴姗姗手中拿回信封和汇款单,“汇款单、租房证明都看了,总该信了吧?宋阿姨没有工作,租一间房补贴家用没问题吧?哎,西厢
房租金多少?”
刘健怒道,“你凭什么租房子,你又不是厂里的子弟?”
刘健话音刚落,自己就意识到了这话不对,他和吴姗姗虽然是职工子弟,但也都不是厂里的职工,他们利用父亲的职权,越过厂里的职工强占
宋莹的房子,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
果然,周围人脸上都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更没人帮刘健喝斥向鹏飞。
向鹏飞笑眯眯地回复,“房子是棉纺厂职工的,宋阿姨现在暂时不住,租一间给我,也租了一间给你们,对了,我上周找了个锁匠,把两间卧
室之间的门两边都装上了锁,我这边已经锁上了,你们自己买把锁把你那头锁上啊,你们新婚,注意隐私啊。”
这个荤玩笑不轻不重,也很适合眼下的新婚场景,人群中发出嗤嗤的哄笑声。
刘副厂长慢条斯理地开口,“庄家自己也有两间房,你要租房也该租你大舅舅家的空房。”
喜事本来看热闹的人就多,加上临时有了纠纷,小院内外挤满了职工和家属,人群中,李一鸣接茬,“庄家哪有空房。庄老师一儿一女只是出
门上学,毕业了还要分回来的,两间房还不够自家人住的。”
周围人先是诧异,马上想到李婶已经退休了,李一鸣是个体户,家里没人在棉纺厂工作了。
李一鸣道,“庄老师家三个孩子,五个人两间房,刘健吴姗姗两个人也要两间房?”
李一鸣骁勇无比,“庄老师、庄师母都是厂里的老职工了,庄老师给厂里多少孩子辅导过功课,还要让房子给厂外职工吗?”
庄超英已经调到了市十中,向鹏飞也不是直系子女,但小巷里多少孩子得到过庄超英的指导,将来没准还要继续向庄超英请教升学、报志愿,
迎亲队伍中几人互视了一眼,都不说话。
刘健大声吆喝,“别管他,直接把家具扛进去。”
向鹏飞也大喝一声,“我租的房,今儿谁他妈的敢踏一只脚进来,我们直接去公安局。”
人群中有人劝和,“年轻人谦让些……”
向鹏飞阴恻恻地笑,“年轻人咋的?公安局按年龄判案?就是按年龄判,刘哥、珊珊姐也是年轻人,刘哥是粮食局的,珊珊姐还是老师……”
刘副厂长怵然而惊,儿子儿媳都有单位,真要起了纠纷进了公安局,公安局再通知了单位,就很难看了。
向鹏飞笑得意味深长,“我有租房证明,你们有吗?林叔叔还说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打他厂里的电话,他作证,要不要一起去公安局
打个长途电话?”
刘副厂长默不作声,挥挥手,示意大家把家具往西厢房扛。
向鹏飞道,“珊珊姐,恭喜啊,我和大舅舅、大舅妈合一个红包啊。”
.
蓦然少了一间小卧室的面积,迎亲的人涌入了西厢房,绞尽脑汁地布置家具。
黄玲跟进林栋哲的小房间,看到屋里还是原来一张上下铺、一张书桌的布置,但是和西厢房相邻的那扇门确实锁上了,一把程亮的“铁将军”
挂在门上。
黄玲叹息,“李一鸣是你叫来的,汇款单是你汇给栋哲、托栋哲给图南的那笔钱,信封是栋哲写给你的,收条是……”
向鹏飞嘿嘿一笑,“信封是去年五月的,收条是上个月写的。”
黄玲啼笑皆非,“要是你只给图南邮寄了一百元呢?”
向鹏飞笑得嚣张,“那宋阿姨的租金就便宜点,一年租金二十元,我还是租了五年。”
庄超英连连摇头,“你这样闹会连累宋阿姨。”
向鹏飞胸有成竹,“林叔叔说了,厂里不能随意辞退职工,不能因为宋阿姨租了一间房就开除她。再说,他们又不傻,要是使阴招把宋阿姨开
除了,厂里把房子收了,他们一间房都分不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黄玲道,“对啊,厂里不能辞退职工,我是老职工了,我怕两个子弟干啥?!”
庄超英惊呆,“林工这是、这是……”
向鹏飞道,“宋阿姨接到厂里的电话,哭了好几个晚上,林叔叔是在给宋阿姨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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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图南在工地的寒风凄雨和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隆声中进入了1989。
周、朱两位教授拿了施工队自作主张使用的防热板,请了几位其他设计院的专家共同做测试,同时让手下学生坚守现场,用最原始的人盯人战
术保证工程队先做其他部分,确保施工队按图纸施工。
施工队本想阳奉阴违,但被学生们紧盯着,火冒三丈,他们不能明着和规范对着干,只能对小喽啰们横眉冷对、冷嘲热讽。
除了嘲讽,施工队队长张春雷还对小喽啰们施压,“工期已经延误了,让你们老师快点出质检报告。”
寒风陡峭,时不时地下雨,周围尽是不友善的脸色和言语,庄图南每到工地驻守,心情简直就像医院楼前的那堆混凝土,污糟糟,脏兮兮。
1月初,设计院和施工队针对防火材料又开了一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