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甚至不是她自己发现的,而是在过生日这天,在朋友面前当场被戳穿。

她忽然觉得好丢脸,哪怕关系那么要好,也好丢脸。

被戏耍的恼怒、被蒙骗的不甘与不解、后知后觉的自责,无数种情绪交织而上,她满面通红。

抵达医院的时候,她冷静下来了许多,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听他解释一下,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但是上楼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楼梯口抽烟,一边抽一边笑得混账:“那女的被我骗得可惨了,到现在都不相信我会离开她。就算有钱有脸高学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这种穷光蛋玩弄鼓掌中,骗财又骗色。”

“就说了没有我搞不定的妞儿,就算看起来再难泡――怎么着,这个赌我赢了吧?跪下叫爸爸。”

楼道里传来令人恶心的声音:“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一开始就对你那么好,肯定是有目的的啊,哈哈哈哈哈,可惜绝大多数女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如遭雷劈,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动弹,直到恰好有打扫卫生的阿姨从她身边路过,她提起那桶洗拖把的脏水,哗啦一下往那人头上倒去。

她站得高,那人瞬间被浇透,猛地跳起来:“哎哟我操!”

“谁啊?脑子有病吗?!”那人抬头看她,丢掉烟头就要撸袖子,“你谁啊你?”

她就站在原地,胸膛因为气愤上下起伏,一双瞳仁漫无波澜,明明是小姑娘,抿着唇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怕似的,很有勇气。

“你要脸吗?”

这边动静大,不少人都跟着出来看热闹,见一个小姑娘被气得脸都红了,纷纷开始指责那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的人。

“能不能小点声啊,都快被你吵死了!”

“还抽烟,楼道被你弄得乌烟瘴气的,滚不滚啊?”

那人本想来揍她,一看局势逆转,自认倒霉地“操”了声,灰溜溜地走了。

尽管教训了一个渣男,但上楼的路上,她的脚步仍然沉重。

铁铅一般。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他从开始就对自己殷勤得不太正常。

现在想来,富家公子哥因为无聊和朋友打了个赌,于是决定泡一个妹子,又因为要在规定时限中完成任务,于是只能加速拉近二人距离,一开始就频繁送出礼物与示好――

这种剧本,发生在他身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她走到门口,正好听到里间传来他的声音:“少他妈废话,反正老子赌赢了,钱打我账上,三倍啊。”

有什么在微妙之中重叠,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恍惚地推开房门,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像是受到了惊吓。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快等睡着了。”

罗讯等了太久,此时立刻从床上翻坐起来,急着进入正题于是把电话撂了,殊不知落在她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揉了揉后颈,又神秘一下:“快闭眼,有惊喜给你。”

他陷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只觉希望就在前方,完全忽视了她那一点点的不对劲,抬手去关灯。

灯暗下的那瞬间,她想,自己给他一个机会,就一个。

她问:“你是哪位?”

“在外面逛一圈逛近视了?”他下意识掸掸自己牌子,“连我都不认识了?那我可就伤心了啊。”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最后一个机会也没有了。

罗讯还以为她准备好要开始了,推着装好蛋糕的推车走到她面前,点亮18根烟花蜡烛,将生日帽戴在她的头顶。

密闭空间内,传来他似笑非笑的,真切的声音。

“十八岁了,要不要跟哥哥谈个恋爱?”

摆设都和上次让她心动的一样,他的脸若隐若现在蜡烛的火光之后,可这一次,机会用尽,她只有心寒。

她抬起眼,低声问――

“好玩吗,罗讯?”

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里,罗讯陷入了一种火葬场死循环。

他一开始觉得生气是正常的,毕竟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生气,于是兢兢业业哄了几个月,感觉差不多了,告白――被拒绝。

又觉得被朋友戳破是有点儿丢脸,把气撒到他身上也是正常的,又哄了几个月,感觉差不多了,结果还是被拒绝。

又觉得自己没说实话确实是该的,又哄了几个月,还是没用,依然被拒绝。

送礼她不收,演唱会票钱第二天全部转给他,就连吃饭都要跟他aa。

罗讯气个半死。

这会,他终于明白这不是哄就能解决的事情,感觉更重要的应该还是……沟通。

那天一起做蛋糕时,他终于找准机会开始进行心贴心的交流。

“我不说真的不是成心要骗你,我只是觉得事情还没做完,太早暴露了对你也不好,你不帮我瞒吧,我白忙了。”

“帮我瞒吧,万一到时候被徐家发现然后要搞你怎么办?徐诗这人最爱告状,对我她是干不了什么的,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她对手。”

“那既然不想告诉你身份,在被揭穿的时候肯定要给自己编个弟弟,对不对,这是做戏要做全套。”

“我真的没有把你当傻子,我只是觉得事情没到那个地步,没发现刚好,我也不好上赶着自爆吧?”

叶娴捏着面团。

其实这么久,她的气早就已经消了,只是仍然摸不准他的动机,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这人每次都没个正形,她总是很难说出口。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时机,终于开口问:“那打赌是怎么回事?”

“啊?什么打赌?”他皱眉。

“我那天回去的时候,听到你和人打电话,说你赌赢了。”

罗讯想了会,恍然:“哦,就是朋友之间赌个球啊,一共四个人,三个人都压一边,我压另一边。有个人就挺n瑟,说我要是赢了,他就替另外两个一起给钱。然后我就赢了啊,不就要给我三倍吗?”

她愣了下,看着他的眼睛:“你确定?”

“确定啊,”他很坦然,“这有什么不好确定的。”

叶娴:“……不是赌你多久能追到我?”

“………………”

“我有这功夫去赚钱不好吗,打这么无聊的赌,在你心里我是傻逼?”

她点了点头。

罗讯:?

口说无凭,他又找到了群聊,调出聊天记录给她看,所有的细节和电话时间都能对上,他那时候确实在说球的事。

看到她顿悟的神色,他难以置信地捏捏眉心:“不会吧,你跟我置了大半天气,就因为觉得我在玩你?”

“这不能怪我……”她说,“你一开始确实很殷勤,就像是另有所图。”

“那我没办法,我对喜欢的人都那样啊!我哪知道你未成年!”

……

“行吧,”她咳嗽两声,继续筛着低筋面粉,“我知道了。”

他实在是怕了:“就这?还有没有别的要问的?”

“去医院的原因我也告诉你了,为什么改名也告诉你了,徐诗的事告诉你了,就差他妈告诉你我的三围了。”

她抿唇。

他靠近:“那不生气了吗?”

“本来也没生气。”

早在识破他的第一个月他就讲清了缘由,后头过了几个月,她气就消了。只是某件事还一直梗在心里成为阻隔,他一直没往这方面提,她便一直没开口。

后来倒是觉得看清了他的感情,等他再告白了,但他好像被拒绝怕了,再没提过。

看她柔软下来不少,他愈挫愈勇,再度问出核心问题:“所以说别扭了这么久,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今天给我个准信儿。”

她认真地看向他:“如果我不喜欢你,早在发现你骗我的时候,就把你拉黑了。”

他心头一喜,勾了勾唇:“那你这是答应了?”

她低下头,抿着唇说:“嗯。”

罗讯没想到进展如此之快,早知道就早点和她摊牌沟通一次了,也不至于裴寒舟天天他妈拿这个笑他。

虽然耗时大半年,进度并不算快,但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确定关系也很干脆,他被这个转折弄得有些心不在焉,盛面粉的时候洒出来了一点,溅到了脸上。

他用手腕去擦,结果越擦越多,一边的叶娴看了眼,这才说:“你别动了,我来吧。”

他当然乐意,立刻就把脸凑了过去,她捧着他的脸给他一点点擦干净,指腹柔软,呼吸缠绕,似是为了看清,靠得很近。

很快,他听到她说:“你先把眼睛闭上。”

他颤着眼睫阖上眼,感官世界愈发清晰,她靠得越来越近,鼻尖偶尔会蹭到他,若即若离,又像暗示。

他喉结一滚,禁不住将脸往前迎了迎。

她愣了下:“嗯?”

“没什么,”他颇有些失望地掀开眼睑,“以为你要亲我了。”

她抽出一张湿巾,笑而不答,给他进行着最后的整理。

用纸巾拍掉粉,再用湿巾擦拭过一遍之后,她丢掉垃圾,然后转身走到墙角边洗手:“好啦。”

结果洗完一转身,被人困在三角区域内。

他说:“该你了。”

“该我什么?”

他捧着她的脸,靠近。

“该你闭眼,然后让我来了。”

【叶娴x罗讯-完-下章回归林洛桑x裴寒舟】

主角番外

清晨六点的闹钟响起, 林洛桑从迷蒙的梦中被拽醒,翻了个身关掉手机,戳了戳旁边男人的肩膀。

“嗯。”

裴寒舟沙哑着声音坐起身来, 手腕微曲,抵着额头。

天刚蒙蒙亮,外头传来几声清越的鸟叫,以及滚轮摩擦地面的声响。

她披了件外套,轻声说:“我去叫他们起床,你做早餐。”

男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分工流程,点了点头,意识清醒过来后又确认道:“他们昨晚说想吃什么来着?”

“布蕾要吃鸡蛋火腿三明治加一个大鸡腿, ”林洛桑记得很清楚,复述道,“布丁要吃牛肉粉。”

女儿的胃口依然超乎寻常地大,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裴寒舟在另一侧换好衣服,而后下床:“你吃什么?”

“沙拉就行, 外加一杯黑咖啡。”她说, “等会要去拍杂志, 喝咖啡消肿。”

除了拍杂志之外, 她还要去舞蹈室学一支新舞,今天的日程很满,首要任务就是先把布丁和布蕾送去学校。

很快, 梳洗完毕之后, 她打开了小家伙们的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布蕾不安生的睡姿, 被子都扭成了一团,双腿交叠, 像是在跳芭蕾。

她拍了拍布蕾的肩膀:“起床了宝贝。”

小布蕾不满地哼唧了几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早已习惯这艰难的叫醒流程,又拍了两下,然后转战儿子那端。

裴星河小朋友的动作就要麻利很多,起来也不哭不闹,揉了揉眼睛,目光迷茫。

林洛桑替他把打卷的睫毛梳开,给他换好衣服,领着他进到浴室让他自己刷牙洗脸,随后继续进行唤醒小布蕾运动。

很快,厨房里煎鸡蛋的裴寒舟听到了女儿熟悉的哭声。

人固有一哭,或起床哭,或穿衣哭,或没吃饱哭。

哭了五分钟之后的小布蕾终于缓过来了,抽抽搭搭地捏着牙刷开始刷牙。

“哭什么?”林洛桑给她梳着头发,“马上要去夏令营,应该高兴才对。”

两个小家伙的学校组织了为期五天的夏令营,好像是福尔摩斯侦探主题,从报名开始他们俩就都很兴奋,林洛桑也松了口气,一方面觉得自己总算能轻松几天,但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们照顾不好自己。

果不其然,想起这茬的小布蕾,连仅存的一丝丝起床气都消散殆尽了。

她猛地一转头,牙膏沫溅到自己手背上:“我们要去探案!还要学画地图!妈妈,等我回来……我就可以发现冰箱里的火腿肠到底是怎么消失的了!”

小布丁站在椅子上抹了把脸:“你要自己检举你自己吗?”

布蕾恼羞成怒:“你闭嘴呀!!”

麻球还在他们脚边晃来晃去,小布丁指了指:“上次你偷吃还被它拍到了,你还偷偷让爸爸删除,没有告诉妈妈。”

林洛桑抬了抬眉:“哦?是吗?”

小布蕾慌忙为自己辩解:“你别听他瞎说!我明明给了他半根让他保守秘密的!裴星河你不讲信用!!!”

面对着姐姐的指控,小布丁不为所动:“是你单方面要给我,我没有吃,也没有和你约定。”

清晨大剧《一根火腿肠引发的姐弟反目》,由此拉开序幕。

小布蕾哼了声不再跟他计较,看着若有所思的林洛桑,很聪明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妈妈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林洛桑点头:“是啊,怕你们吃不好睡不好受欺负。”

“不会的,有老师带队,十个人一个老师,五个小朋友一个小组,还有组长!”小布蕾眨巴着眼睛,“妈妈别担心呀。”

对话间,裴寒舟也走到了门口。

小布蕾仰头,张开手臂示意要抱。

裴寒舟将她抱起,听到她趴在自己耳边问:“爸爸,你也会舍不得我吗?”

他颔首:“当然会。”

听着妈妈爸爸相同的回复,小布蕾满面愁容地思索了好半天,这才下了一个艰难而慎重的决定:“那我提前回来好不好?”

裴寒舟俯身,又将她放了下来。

“……那倒也不用。”

小布蕾:?

“五天刚好,”男人垂眼,“可以让我和你妈过会儿二人世界。”

小布蕾错愕在原地,原以为自己会在决定后成为战胜玩心的大英雄,结果却好像是惨遭“嫌弃”。

路过的裴星河稳重补刀:“爸爸可能还希望你在外面多住几天。”

裴寒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开饭了。”

林鹭小朋友气呼呼的,嘟囔着“爸爸是个臭坏蛋”,忍辱负重地爬上了餐桌。

哪怕再生气,饭也是要吃的。

就在小布蕾吃完了三明治,正想伸手拿餐桌正中的鸡腿时,听到妈妈发问了:“昨天说好的,想吃鸡腿就要背诗,苏轼的《定风波》背会了没有?”

小布蕾默默收回了手,酝酿的时候,林洛桑的手机响了。

她转身去接电话,小布蕾暗戳戳地凑到爸爸耳边:“爸爸。”

裴寒舟:“怎么了?”

小布蕾说:“我只会背一半。”

“那我现在教你另一半。”

“我不想学,”她摇了摇头,小声用气音问,“你能不能和妈妈说,我已经跟你背过了?”

“可以。”

他淡淡:“但万一她还是要检查,你怎么办?”

小布蕾沉默了。

“不背完是吃不到鸡腿的,”裴寒舟笑着掐她脸蛋,“不如就不吃了?”

涉及到鸡腿,小布蕾寸步不让:“不行!!”

食物的力量是无穷的,一听说吃不到,方才还坚定地说着“我不想学”的小布蕾,立马从身后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

她把书递了过去,鼓起脸颊:“我一下就学会了,我要学两首,等会再拿一个带到路上吃。”

裴寒舟:“……”

林洛桑和岳辉沟通了一会等下的行程,再回到桌边时,小布蕾果然流利地背出了一首,甚至还背了一首新的。

如愿地拿到两个鸡腿之后,小布蕾哼着歌去往了学校。

把两个小孩送走,林洛桑也搭着岳辉开来的车,往工作场地驶去。

不少女艺人在生完孩子之后都会掉资源,毕竟需要有大半年的时间淡出大家视野,难免会被遗忘。但林洛桑的工作没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因为之前的亲子综艺又涨了一波粉,商业邀约也是越来越多。

今天上午拍摄的大片是性冷淡风,拍摄场地是个废弃的建筑工地,处处钢筋水泥,灰暗又颓败,很适合摄影师发挥。

她换好服装,表情和动作也发挥得很好,过程高效,收工很快。

一切都还算得上是顺利,只是她的腿不小心被石墙划了道口子。

没什么大碍,助理给她买好了药膏,叮嘱她回去要抹,她说好,随即一头扎进舞蹈室里练舞。

她一直练到天色昏沉,到酒店已经是九点多了。

裴寒舟说自己次日有采访,正好家附近也开了一家水居天舟,他便建议这几晚他们都住那儿,也算是换个环境换种心情。她答应下来。

林洛桑今天的最后一项任务,是要在某个合作平台开一场直播,主题随意。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播什么,最后决定给大家直播做一首童谣,到时候让布丁和布蕾一起填词。

她今天要宣传这个直播软件的电脑端,于是发了个微博顺便带上链接,而后将用来拍脸的那台笔记本调试了一下角度,放在右侧边。

调整好拍摄的电脑后,她这才打开自己平时一贯做音乐的笔记本,插上耳机,打算直入正题。

裴寒舟就坐在她对面不远处办公,见她拿出了两台电脑,也没想到她会在直播,只以为是她对照做音乐的常规操作,没怎么放心上。

她一认真做起东西来就忘记了说话,但即使一句话不讲,直播间的人数也在不断增长着,留言也刷得很快:

【明星直播中的一股清流,不说话也能吸粉。】

【有颜有才所以敢想敢玩吧,内娱有几个敢打包票自己直播做出来的歌一定好听的?但她可以。】

就这样,投入之后林洛桑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直播,写完最后一个轨道之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放松骨骼。

对面的裴寒舟抬眼:“忙完了?”

“差不多。”她偏了偏头。

男人合上自己手中的文件,意有所指道:“今天他们两个不在。”

她反应了一会才领悟过来,“哦,是啊。”

裴寒舟淡声继续:“只有我们俩。”

她点了点头,还是没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

他却只是定定瞧了她一会,只有秒针行走的声音回响在这方空间内。半分钟后,他长睫微敛,似是换了个话题,又似是没换――

“今晚有什么计划?”

她如实道:“做音乐。”

现在只是刚做了一段的小样,虽然听起来还不错,但仍需修改。

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准备继续工作的时候,忽然看到男人抬起手,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他凛然而洒脱道:“来吧。”

林洛桑皱眉:?

“我今晚改名了,叫音乐。”

……

…………

“我还在直播!!”

几秒之后林洛桑蓦地反应过来,慌忙侧身盖上电脑,虽然男人没露脸只有声音,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还平衡安稳的弹幕区此刻已经进入疯魔化,感叹号以五倍速的速度在区域内迅猛地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