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警告你别瞎说,”林洛桑动了动身子,凝着眸持续威胁,“你……”
话没说完,被男人哑着声音突兀打断:“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坐在男人身上,并且恼羞成怒地又摇又扭了大半天,整个人霎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迅速翻身下来,然后滚到床边装死。
男人喉结微动,声音里磁沉的质感压根不是一时片刻能解决掉的:“怎么不说了?”
林洛桑懊恼着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和眼神变化,只一个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错了,我根本不应该在你这种禽兽的发情时间企图和你讨论正事。”
裴寒舟在黑暗中的身影顿了顿,掀眸看向她,声音里裹着一触即发的危险:“什么?”
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无论怎么样都只能先认怂,裹着被子持续后退,差一点就滚下了床,被男人捞了上来。
然后,当晚的裴寒舟又在肩膀上喜提了三个牙印,林洛桑又……欣赏了一下窗帘缝隙里的,凌晨六点的天空。
第二天她醒来时,男人惯例不在枕畔,她从床上缓缓挪起来,早已明白自己注定被无良资本家吃干抹净的命运,也没有多作感叹,吃个了早餐就开始写歌了。
她一个人在家吃东西的时候会看综艺节目,今天正好赶上自己喜欢的辩论节目更新,一打开就是现实的话题,正反双反辩论得很激烈,这次甚至还设置了长辈席,任年轻人的票数如何变化、随着不同的观点刷新自己的观念,长辈的票数却几乎固执地,一动也不动。
经常能在微博上看到这一代和上一代沟通与思想之间的差异,长辈总喜欢用既定的观念试图捆绑与说服下一代,诸如一个好的女孩子要怎样怎样,到了多少岁你又该怎么怎么样,仿佛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班同样的列车,到了相同的站点大家全都该停,该走相同的路线,去一模一样一成不变的终点。
除了网络,舆论也会捆绑,会为了营销产品说你只有拥有XX才算有价值,会有人站在制高点说你要这样做才是合理,永远有人孜孜不倦地为你套上模板,如同道德老师般企图对你的人生指指点点肆意干涉。
她在桌边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很多话都是无形的绳索,捆绑得人动弹不能。
灵光在此刻乍现,她眼前浮现了椅子与绳索,舞台设计应运而生,甚至连歌曲主题也轻松浮现。
既然大家都活在条条框框这么多的世界里,那她不如想办法——《松绑》吧。
这首《松绑》她写得还算流畅,歌词很快搞定,然后看视频去联系合适的编舞老师。
为了配合主题,她打算加入时下比较流行的椅子舞,但学一支新舞需要耗费较多的时间,因此必须提早准备,好提升整个舞台的完成度。
由于一直有灵感,加上打算尽早把歌曲部分解决好,以留出更多的时间学习舞蹈,当晚她熬到了两点,好不容易结束了战斗,正准备睡觉时,听到一楼传来门落锁的响声。
裴寒舟?他怎么这个点回来?
一楼很快在短暂的脚步声后陷入安静,不像裴寒舟以往的风格,她走下楼打算一探究竟,发现男人正蹙眉躺在沙发上,领带稍有些歪斜,眉眼边也带着疲惫,正在阖眸休息。
有月光疏疏落落地洒进来。
想到他前一天凌晨还雄姿英发斗志昂扬的状态,林洛桑忍不住撑着门槛揶揄道:“啧,累啦?”
男人眼睑都没抬,喉结滚动着低声回:“从下午三点谈到晚上九点,再熬夜坐飞机赶回来,我不能累?”
“这么久啊?”林洛桑也被惊到,重复确认,“三点到九点一直在谈?”
“嗯,一笔大生意。”
她像是在思索,稍作停顿后才轻声开口:“饿了吗?”
男人蓦然抬眼,布了些血丝的眼睛看向她:“……什么?”
“三点到九点一直在谈,谈完又回来的话,不是代表没吃晚饭吗?”她看了眼手机,“现在不是凌晨两点吗,不该饿吗?”
“我分析得有问题?”
裴寒舟却没答话,只是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以往跨国的大case,但凡是透露了,被问及最多的一定是“成功了没有”或是“谈成到多少钱”。
被问谈太久有没有饿,倒是第一次。
她就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还是穿着自己最喜欢的家居服,脑袋上束了个独角兽发带,应该是才洗完脸,整张脸又白又净透,目光都被镀上了几层温柔。
他内心某处隐有触动。
这样稀松平常的问候和关切,恍然间令他以为自己从未拥有过的温情,在这一刹那居然近得触手可及。
林洛桑从来没见过他出这么久的神,不由得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旋即自言自语地嘀咕开:“饿得不会说话了?”
裴寒舟:“……”
男人这才坐得端了些,道:“被你一说,好像是有点。”
林洛桑上下扫他一眼,觉得男人这模样还挺难得,不由得升起了丝丝恻隐之心,点头道:“行,那你等着吧。”
裴寒舟似是独自挣扎了会,才问她:“你做?”
“不然呢,你要想让我给你叫外卖也行。”
“不用了,”他垂眸,“你做吧。”
“刚好冰箱里有食材,”走到一半,林洛桑回过头,“我先说好,我这不具备点单功能,因为我拿手的就一道。”
男人颔首未作多想,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只会做一道的话,那么那道菜一定是厨师本人的门面和招牌。况且看她笃定的表情,好似非常游刃有余——
虽然她看起来不像会下厨的。
很快,厨房里传来切东西的声响,不知为何,听着断断续续没有节奏的声音,他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按捺住没有去看。
没过一会,听声音应该是在热油了,噼里啪啦地翻了几下锅铲,厨房里又传来她被油吓到的小声惊呼。
男人实在没有忍住,走进了厨房。
战况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比他想得要惨烈很多。
菜品的色泽还算过得去,厚薄也适中,形状不算怪异,是一道非常正宗的——苦瓜炒鸡蛋。
他有时候觉得林洛桑还挺厉害的,他的雷区不算太多,芒果和苦瓜算其中榜首,她居然可以如此轻松地就一脚踩中。
男人闭了闭眼,光是闻到味道便涌起了非常强烈的排斥感,但为了防止她把自己也炒进锅里,他隔着门在外面全程观看。
如果不是他观看,他想,这道菜一定不会在稍有些糊的时候就被端出了锅。
林洛桑用筷子把糊了的几片苦瓜挑出来,为自己辩解道:“我是怕那个……炒得不熟对身体不好,所以故意多用了些时候。”
裴寒舟点了点头:“鸡蛋也是故意错过金黄的时候,因为你不喜欢那个颜色。”
林洛桑:“…………”
“你就当是吧,毕竟我这双用来创造绝美音符的手今天冒着被油溅的危险替你炒了菜,已经够感人了,”她说,“我好久没下厨了呢。”
裴寒舟:“那你还敢做菜?”
“怎么就不敢了?你知道什么叫品牌增值吗,被我林洛桑炒过的菜不是菜,叫艺术品,我做的歌当插曲多少钱一首你知道吗?艺术品怎么可能有问题,艺术是永远不会出问题的。”
林洛桑说着,挑出了一片苦瓜送进嘴巴里:“……糟了,盐给多了。”
裴寒舟:“……”
“你别吃了吧。”她说着,伸手要将菜从他面前撤开。
男人未有丝毫阻拦,就那么看着她行动。
林洛桑的手在半空中滞住,不明白地侧头:“你都不拉着我?”
男人也不明所以:“不是你不让我吃的么?”
“我不让你吃你就不吃了?你都没有一点……安慰忙碌妻子的想法吗?”她眼尾落下清浅投影,理直气壮地举例,“电视剧和言情小说里,女主把菜炒糊要倒掉之后,男主都会一把夺过然后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亲爱的你做的真好吃’,并且含笑吃完还要夸女主做的真棒。”
裴寒舟掀眸:“我跳到最后一步就好。”
林洛桑:“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启唇,瞳仁内一丝波澜也无:“做的真棒。”
“………………”
林洛桑早已经习惯男人充满反叛艺术的语言,瘪着嘴戳了戳鸡蛋:“裴总真的很无情,一点鼓励和体贴都没有,我觉得鸡蛋应该是能吃的……”
男人沉默地望了她一会。
他回来原本打算洗个澡就睡,没想到要吃东西,但经她这么一折腾之后,不靠热气腾腾的食物慰藉一下疲乏,倒又显得说不过去了。
裴寒舟站起身走向厨房,站定后发现林洛桑还在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炒的那盘艺术品,并没有跟过来,不由得开口唤她:“过来,一起做。”
最后一个字拉响了她脑内的警报,她骤然回头,看向他身旁宽敞又冰凉的流理台,想起了昨日被支配的恐惧,腿软着往后退了几步:“这样不好吧……?你还有精力做吗……?”
裴寒舟:“我说做菜。”
“……哦。”
大概是因为做菜这码事比她预想中的那件要好上很多,折中主义让林洛桑点着头走进了厨房,拿到食材时才觉得不对:“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做菜?”
“你不是让我鼓励和体贴你吗?”
“你鼓励和体贴我应该是做好了放到我面前吧?”
林洛桑放下酱油瓶就要出去,被男人抓着领子拎到案板面前,“手伸出来,我教你。”
她双手紧握成拳:“我不想学。”
男人抵住她的肩膀,沉沉声调熨帖在她耳骨旁打转:“不做菜那我们就做别的。”
“……”
“那还是做菜吧,”林洛桑双手配合地展开,当即改口,“我可喜欢做菜了,小时候的梦想还是当一个厨师。”
她的配合无缝衔接转换自然,得逞的男人低低笑了两声,似乎连胸腔都在跟着共振。
林洛桑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而今反悔很显然已经来不及,只得用露出的足跟愤然往后踩了他一脚,不服问道:“好笑吗?”
“还可以。”男人漫然地切好里脊肉,把盐放到她面前,“加盐。”
她抗议般挖了一大勺,才抖了一小下就被人收住,裴寒舟握着她手腕把余下的大半勺送回罐子内,严格控制着不让她捣乱。
加了点调味料,裴寒舟给她手套让她抓匀,没一会又加入生粉,她端着碗在一边认真地给肉做spa,他则在另一边调着面糊。
林洛桑这才想起来问:“我们做什么?”
“糖醋里脊。”
好,嗜甜人设诚不欺我。
里脊条裹好面糊炸完后,制作流程到了最后一步,虽然主要都是他在负责,但林洛桑每个步骤都有参与,挥动锅铲的手就没停过。
末尾是糖醋里脊的精华所在,留少许油,倒入番茄酱、糖、醋、水小火炒至浓稠,再和炸好的糖醋条搅拌一下即为完成。
她搅拌的手法不对,裴寒舟上前手把手指导,下颌就搁在她肩上,蹙着眉字字句句地和她阐述要义。
另一只手撑着台面有点使不上力,他便找了个顺手的位置搁着。
起先林洛桑并没有意识到不对,直到快结束时身心放松,这才感觉到自己被什么禁锢住了自由。
她缓缓低下头,不解又礼貌地问询:“教做菜就教做菜,你把手放在我腰上干什么?”
“……”
经由林洛桑打造的第二道艺术品糖醋里脊终于顺利出锅,她只敢用筷子蘸着尝了一小口,糖分太高,她不能多吃。
月上枝头,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至此结束,整座城市陷入酣眠。
次日依旧是平常的一天,林洛桑起来时裴寒舟已不见人影,她忙着写歌,并于下午完成了作词和作曲,喝了杯黑咖啡提神后又继续开始编曲。
而城市的另一端,她的丈夫依旧忙于应酬。
饭桌上热闹非凡,罗讯推杯换盏如交际花般游走在场内,文能吹逼武能劝酒,桌上的气氛被闹得热烈。
话题转换是从某位来老得子的电商董事开始的:“来,小讯你来看看我儿子,前阵子才学会走路,昨天还给我唱生日快乐歌儿呢!”
晒孩子永远是饭桌上乐此不疲的话题,董事很快将小孩稚嫩的音调播出,奶里奶气,中途还有把饮料瓶吸空的声音。
罗讯拿着酒杯附和:“您儿子也太可爱了吧!随您啊,瞧瞧这大眼睛高鼻梁的,长大了肯定有您当年迷倒万千少女的风采!”
裴寒舟:“……”
紧接着,好胜心极强的资本家们就开始了新一轮的battle,有女儿的晒女儿,有儿子的晒儿子,晒完了还要比谁家的奖状多,没有子女和奖状的,就晒老婆。
“我老婆上个月刚结束个人演奏会,你瞧瞧,这大提琴拉的,太优雅了。哎,我当年就是看她拉琴爱上她的。”
“我老婆下周有个著名的改编话剧要上,大家都有空吧?带着身边的人一起去看看啊!”
“我老婆今年在准备时装大秀……”
大家聊得火热,突然有人靠近裴寒舟:“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裴总,我老婆是您夫人的歌迷,微博还互粉了,但是她不好意思私信夫人要微信号,今天出门还在嘱托我呢,问您能不能给个微信?”
若是前阵子聊起这种话题,或许裴寒舟还要思索一阵子,但微信事件就发生在两天前,往事历历在目,他波澜不惊地举起酒杯,淡声回:“我没有她的微信。”
这话一出,本还热闹的饭桌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皆难以置信地望向裴寒舟,连罗讯都差点把酒吐了。
“裴总开什么玩笑呢哈哈哈哈!”
“裴总是真的幽默。”
“吵架了吗这是?”
方才那人也有些惶惑:“如果不方便给的话,直说也没关系,我回去和我老婆……”
“不是不方便,”裴寒舟正色,“我真的没有。”
“她的号码在我秘书那,现在周良应该睡了,我让他明天传给你。”
众人顿觉荒谬,宛如活生生看了一场魔幻现实主义表演,看向裴寒舟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钦佩和震撼。
“那手机号应该有吧?”
男人记不大清,打开手机滑了几下,将通讯录和通话记录翻到底才道。
“也没有。”
“…………”
气氛瞬间冻住,大家僵着表情面面相觑,似乎对眼前发生的景况产生了万分的费解,但却又讪笑着打圆场——
“应该是每天见面没有必要吧,我看裴总天天回去呢。”
“就是,前阵子还听说为夫人收购了Rino,没加微信肯定是您不想加。”
“只有真正感情好的夫妻才敢这样,你看那些形婚的表面上都装得恩爱极了,反倒不如裴总和夫人的感情来得坚固。”
……
失控的场面难以挽救,饭局提前散了场,离场时就连罗讯都在问:“你讲真的还是假的?微信和手机你都没有?”
“这我需要骗人?”男人想到饭桌上短暂的冷场,蹙了蹙眉,“没加微信很奇怪?”
“当然奇怪了!谁结婚几个月连微信号都没有啊?过于塑料了吧!”罗讯吐槽,“就像谈恋爱几个月还没见过面似的!”
“就算再不做表面功夫,也没必要微信都没有吧,嫂子难道不发什么秀恩爱的朋友圈吗?”
裴寒舟略作思索,感觉她用微信都是聊天较多,遂道:“她基本不发朋友圈。”
二人说话间正巧有两个制作人路过,还在谈天说地地闲聊:“你看林洛桑刚刚的朋友圈没,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
罗讯表情复杂地扯了扯唇角,看向裴寒舟。
///
第二天一早,林洛桑也不知是怎么的,这男人突然一反常态地做了一碗银耳羹。
她洗完脸出来正饿着肚子,桌上那碗银耳羹还散发着热气与香气,她转头看了一眼,男人正坐在远处沙发上看杂志。
她琢磨了一会儿,他起床很久应该已经吃过了,那么这一碗……应该是她的?
林洛桑拉着椅子坐下,调羹和碗沿碰撞出清脆响声,她搅和了几下,看声音这么大裴寒舟也没来阻止她,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正要吃完时,男人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的身影落座在了她的旁侧,声音里充满了无良资本家的铜臭气息——
“一口十万。”
林洛桑:???
“你怎么不去抢劫呢??”
他散漫地搭了搭眼睑,唇角不起波澜:“不愿意给?”
为了不让自己落于下风,林洛桑绝不服输地拿出手机对准他:“给啊,我又没说不给。”
裴寒舟:“……”
男人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地答应给钱,计划一宣告失败,但他仍然从容地开启了方案二,点开微信二维码。
看到二维码,林洛桑顿时准备扫,正要按下右上角的加号,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又偏头盯着那个二维码仔细看了会:“你这个是微信码,不是收款码。”
他答得轻松:“我知道。”
就这么举着手机恍惚了半秒,结合着今早反常的种种事件,林洛桑反应过来了:“你想加我微信?”
男人倒也没顾左右而言他,言简意赅地颔首:“嗯。”
她手腕晃了下,把最后一口银耳送进嘴巴里,然后反手将手机塞进了外套口袋——
“你想得美。”
“前天的小桑你爱搭不理,今天的小桑你高攀不起。”
“……”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裴寒舟想什么样的办法,即使在她心情好到什么要求都能接受时,只要他说出微信两个字,她的笑容就会转换成职业假笑,然后温柔地注视着他,说:对不起,不行。
时间一晃到了大雪节气那天,林洛桑练舞彻夜未归,男人当天醒来,发现窗外也落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他站在窗口出了会儿神,听到一楼传来响动,男人走到楼梯口,发现林洛桑刚刚到家。
她的帽子上还沾着室外星星点点的雪粒,发尾也有,睫毛根部蕴着水汽,雾蒙蒙的。
她取下围巾摘掉毛绒手套,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掌,双指并拢将口罩拉至小巧的下巴,露出被冻得微红的鼻尖,脸都比平时更白了些。
“好冷……”他听到她带着糯糯鼻音的抱怨声。
紧接着浴室传来水声,是她去洗澡了,男人折身去了书房改文件,再出来就是一个小时之后,阳台处有钢琴声传来。
雪还在下,飘飘洒洒落满枝桠,她就坐在弥漫的雪雾中弹琴,手指游走在黑白琴键,乐声裹着呼啸风声往更远处飘摇,长发翻飞地遮住半边面颊,却依然好看得不像话。
清透,矜冷,她纤尘不染时更美。
空气都配合地安静,俗世不敢声张。
他也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直到林洛桑练完这一曲,躲进屋内。
即使还想再继续,但确实被冻得受不了了,她咳嗽了两声,伸出泛红的指尖关上门:“是谁来打扫过了吗,怎么把钢琴摆到外边儿去了,等会得叫他们挪回来,不然下雨就淋湿了……”
回过头,林洛桑看到裴寒舟时还愣了几秒,这才恍然地一抬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耸耸鼻尖,“我的雪梨汤……!”
好在这次没有翻车,她摸了摸耳垂揭开盖子,盛出了两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
接过碗的裴寒舟低声问:“怎么突然喝这个?”
“今天大雪啊,冷热交替容易肺燥咳嗽,喝这个舒服,”她转头,“你每年不喝吗?”
“没喝过。”
他突然想起,以前的每一次大雪,似乎都是自己过的。
要么是在家审批文件,要么是在谈合同,总之面对的都是冷冰冰的律法或是提案,握住笔身的金属部分也是冷的,桌案也是冷的。
在冰冷而繁杂的生活成为习惯之后,一时间竟不知道,拥有热度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她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回道:“以后就会喝了。”
她怕冷,怀里揣了个热水袋还开了个小太阳,捧着雪梨汤在沙发上小口地喝着,没等到喝完就困倦不堪,熬了一晚的睡意蜂拥而上,困得左摇右晃,最后倒在他肩膀上。
电视里还在播放节目,不知道是新闻还是连续剧,窗外又断断续续递来喧闹声,众生百态人间烟火,这一刹那围绕在他身边,真实地带着生活滚烫的温度,沿着呼吸浇筑进四肢百骸。
他垂眼,看到她微颤的睫毛。
“林洛桑。”
她大半灵魂已经进入走失状态,两分钟之后才勉强哼出了一个鼻音:“嗯?”
“加微信。”
她舔了舔唇,似是思考,又像是梦呓:“……不要。”
“……”
///
林洛桑这一睡就睡了许久,直到下午的日光斜斜地透过百叶窗直射进来,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绷直身体看向男人:“我睡了多久?”
裴寒舟看一眼手表:“六个小时。”
她按着太阳穴,只觉得脖子有点麻木,但未作多想就迅速滚上了三楼练歌,自然是没有看到——
在她离开以后,男人如获大赦般地揉了揉被她枕酸的肩膀。
比赛开始的前一天,林洛桑彻底进入了忙碌的准备状态。
那天男人稍后还有新的工作要谈,会议结束上车后,却很自然地吩咐司机回家一趟。
秘书小心翼翼地问:“只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回去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裴寒舟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