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看破。
看破才敢放开。
放下始自在。
他长啸一声,不退反进,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迈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一迈,看似前进,其实反而是迟了一丈余。
他只好避过了那一剑。
关七那一剑刺空。
戚少商胸前衣衫却“嗤”地破了一个洞,且鬓边几络鬓丝落但他没死。
没倒。
甚至也没流血。
没有受伤。
到底他是躲过了这一剑。
但他仿佛也“死”过了一次。
这叫做:“破不了”的一剑,还是给他破了,避过去了。
究竟,戚少商有没有避过了关七这集天地念力、毕生精华的一剑?
这答案,恐怕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发剑的人。
一个是受这一剑的人。
——他们当然就是:
关七和戚少商自己。
3.知已知彼
知已知彼,心知肚明。
好朋友是相知的,可以肝胆相照。
但好敌人有时候更是知心知音,更有默契,更为投契。
好敌人就像是刀尖与刀口,手掌与手背,月亮和太阳,好似是一体的两面,一景的两个角度,梦和真。
有时梦梦就是真真。
真就是梦。
这刹瞬之间,戚少商并没有中剑。
但他明白:
关七让了他一剑。
关七在这刹问还抛下一句话以“蚁语传音”说了几个字。
“你独手仍能有此修为,实在不易,我也只是有一条胳臂的人,我不杀你。”
戚少商悚然。
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感激,而是震怖。
到此时此境,这步田地,关七独战群雄,不但居然可以轻易取胜,还可以收发自如,饶而不杀,更为自己保住了颜面,不让大家发现,而且还可以“蚁语传音”(一种颇费力气的说话方式,是让他想让对方听见的人听到,旁人但无所闻)轻松发话,关七的战斗力,实远非他所能企及,所能想像。
——太可怕了。
那已不是人。
而是神。
或成魔。
在这刹那间,他多希望世上不只一个关七,最好还有个关八什么的,能够制住这关七,才不会让他独一无二、独步天下、独霸江湖、唯我独尊。
独。
——关七此时的神色是孤独得几近孤绝的。
绝。
——关七此时脸上出现了一种孤僻的孤绝之色。
他的神志十分孤绝,若有所思,思之甚苦。
他正输首望天。
苍穹无尽。
——无尽处有什么?那么竟夜的胡胡磺磺鸣响不休?
苍天无语。
关七一面剧战,一面仰视上苍:难道他有满腹心事、满腔心思、还无语问苍天?
问天天不语。
问地地无音。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在最高的飞崖上细声吟道:
“与子同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七哥,我们的约定,你难道忘了吗?”
这几句活,说得柔肠百结、委婉动听,像情到深处,哀怨已极。
关七乍闻,脸色顿时大变,呼而噜道:”小白!小白!你在哪里?咱们的约定,地老天荒,怎生能忘!今生今世,六世三生,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
语音凄楚。
神容凄厉。
人凄戚。
且孤寂。
他一失神,八大高手已掩扑而上,正要将之一击格杀。
他却披头散发,巍然不动。
他没反击。
没招架。
他只一手递了出去。
剑指向天。
轰隆一声,长空划破,一道电光,惊闪而没,再炸起几声闷雷。
电光发亮时,只见苍穹低处,一物如大鸟。竟似凝在半空,发出胡胡嗡嗡的轧轧的怪响。
——原来,这异响是从此物来的。
此为何物?
惟细聆又觉不然。
——异声似是响自心中,每个人心中,高低宽细下一,当然,毫无疑问的,在关七心中,它响成了一个题问,并掩盖了其他一切的杂响。
关七一剑朝天。
他的剑一举,便凝聚了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谁都攻不入、欺不近、打击不了他人气大概的气场范围里。
“上天人地……”关七厉声道,“…。我无敌!”
然后他怆然狂喊:“小白,你在哪里?我是深爱你的——你误会我的了!
只听那皇城里最高的也是最古老的飞崖后,一女音微微犹豫的问:
“你爱……我?你要是真的爱——我……当日为何又要雷损把他的女儿下嫁给你!?”
关七一听,如受重击,偶然浩叹,凄酸不分的道:“我以为那个在‘六分半堂’的女子就是你——我一直以为你去投靠雷损…天啊,你和雷纯的样貌竟如此相像——”
那飞崖下阴暗处的女子听了,似是不悦,冷笑道:“荒唐!她和我,年纪相去如此之远,你怎会将我和她混在一起:”、
关七呆了一呆只哑然道:“…··我……错了——可是,你们的样子,的确何等相像,我又…这些日子以来,我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候少,这一身武功,可把我——把我折磨够了!”
他是一级战神。
一代宗师。
他在他心爱的人面前,他有错便但然承认,就算在群雄之前,也一样坦荡、不遮瞒。
只听他凄声呼喊道:“小白!小白!其他的折磨,都不如我思念你的甚,都不及我想你的苦。都不着我爱你的深·…·你给我的折磨,那才是最可怕的!你回来吧,别再逃避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