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洮把卷子甩回来给他,垂着眼睛,压低声音道:“学习要靠自己,别人帮不了你。”
杨老师在台上讲课,楚洮不想做的太出格。
他觉得江涉总是在似有似无的戏弄他。
让他洗衣服是,让他改卷子也是。
江涉显然不可能突然洗心革面,决定做个清新脱俗的富二代。
他只是单纯觉得以前称王称霸的生活太过寡淡无趣,想从楚洮这里找点乐子。
方盛笑嘻嘻道:“卧槽,班长果然是班长,出口就是人生哲理,阿涉你学着点。”
江涉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
“真不帮我改?”
楚洮毫不客气的扭回了头。
江涉还真没找他的麻烦,果然安静下来了。
杨柳今天要讲的卷子楚洮已经充分掌握了,他不是那种不会变通的好学生,既然会了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他把数学卷子压在语文卷子下面,偷偷写数学作业。
虽然他觉得自己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没有什么错,但到底有不尊重老师之嫌,所以他还是写的很克制。
一个纸团飞过来,弹到了他的桌面上。
楚洮停下笔,下意识看了看讲台。
他坐的位置在第三排,不算靠前但也绝不隐蔽,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看学生的小动作很清楚。
老师没说,只是代表她不打算追究。
有只手指在他脊椎右侧的肩窝处按了一下。
楚洮立刻绷紧了后背,猛地攥了攥拳。
没有人知道,他从右耳向下,有一小条的皮肤特别敏感,一受刺激就控制不住的想躲。
他也是在无数次理发之后才总结出的规律。
每当推发的小推子滋滋叫着靠近他右耳的时候,楚洮整个后背都是麻的,为了防止受伤,他得狠狠掐自己的腰才能控制住不跳起来。
还有理发师的手无意搭在他右肩或者压着他的背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对楚洮来说都是煎熬。
所以他从小就很害怕理发,但当时不懂什么叫敏感,宋眠经常埋怨他不懂事,不老实。
以防江涉再误打误撞的碰到他的敏感带,楚洮不得已,把纸团拿了起来,拨弄开。
楚洮垂眸扫了一眼,有些惊讶的挑了下眉。
不看不知道,江涉的字居然出奇的漂亮,干净利落,笔锋锐利,哪怕是卷在皱皱巴巴布满了折痕的废纸上,也仿佛静卧的巨兽,厚积薄发且威慑十足。
他以为江涉只找人设计过签名,原来他的笔体就是这样。
纸条上只有很短的一句话——
得罪我的代价很大哦。
楚洮默默把纸团攥了起来,冷笑了一下。
还代价。
大不了就打一架,谁怕谁啊。
杨柳放下粉笔,突然朝他们的方向扫了过来:“江涉,楚洮,你们俩怎么回事,传什么呢?”
楚洮顿时脸侧发热。
他才刚被官宣为班长,身上还背着一个私下殴打同学的官司没解决,又在课上被老师点名,实在是有点没脸。
江涉不紧不慢道:“老师,我们讨论问题呢。”
杨柳绷着脸,没好气道:“什么题,大声说出来,我讲的哪里不懂了?”
江涉一勾唇,靠着椅子,暧昧道:“班长刚分化,我们讨论alpha之前的问题,不太好讲出来吧。”
“噗……”
“卧槽!还是涉哥牛逼,这么快就和班长讨论‘学术’问题了。”
“快讲讲我想听哈哈哈!”
“沃日,新班长只是个刚分化的孩子啊,涉哥太凶残了!”
“好学生也要沦陷了么,果然没有谁是三班带不歪的。”
“要不是班长是alpha,我都要说涉哥耍流氓了!”
徐园同桌许博学贼兮兮问:“怎么回事儿,涉哥转性了,Omega已经不够味了?”
徐园狠狠瞪他一眼,义正言辞道:“滚你妈的,阿涉这是在教训他。”
许博学:“额……”
他他妈想破脑子也没懂,这算哪门子的教训。
杨柳一愣,很快连脖子都气红了。
她是个Omega,自然知道这帮刚分化的年轻男孩子们肝火旺盛,平时少不了探讨些有的没的。
虽然性别之间的差异和生理现象已经被普遍接受,但学校越是欲盖弥彰的把Omega和alpha分开授课,这帮孩子越是容易上头。
几乎每年都有冲动的学生搞出‘人命’,弄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楚洮咬着牙辩驳道:“我没有!”
杨柳“啪”的拍了下桌子:“行了,把你们这些黄色废料放到课下讨论!现在是上课时间!”
楚洮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声,你妹的,你妹的黄色废料。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杨柳把作业一发,飞速离开了教室。
不在上课时间,她真是一秒都不想待在教室。
要不是为了两倍薪资,她都想立马跟这帮爷江湖再见。
楚洮把纸团捏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球,一甩手,朝教室前的垃圾桶扔去。
他算是懂了,江涉说的代价就是污名化他。
“哎,真生气了?”
江涉突然站起身,附身靠近楚洮,歪着头打量他的脸色。
“你帮我改卷子,我就跟他们说,我们没讨论那档子事,班长还是纯洁的好宝宝,怎么样?”
他声音压得很沉,但语气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宠溺。
仿佛一个从来没有讨好过别人的猛兽,笨拙的,顽劣的,用爪子去撩拨自己喜欢的异性。
对方越是不理他,他越是要蛮横的把对方搂过来调戏。
方盛作为密切观察却完全被忽视的旁观者,被惊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阿涉好像完全没察觉到,‘好宝宝’这个词到底包含了多少暧昧和隐晦的暗示。
作者有话要说:方盛:我哥疯了。
第16章
楚洮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睑垂着,眼尾的褶皱都抻平了。
他斜望着江涉,浓长的睫毛一颤不颤,淡声道:“你别闹。”
教室门大开,走廊吹过一阵坦荡的过堂风,顺着大门灌进教室里,也拍打在楚洮脸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很热。
江涉的靠近让他有点慌,至于为什么慌,他也不是很清楚。
江涉眉毛上挑,嘴角含着一点笑意:“你脸红什么?”
楚洮的睫毛簇然一抖,眼神立刻避开的脸。
他不确定江涉是不是再戏弄他,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皮肤很烫。
但他应该不是很容易显色的肤质,至少沾了酒精后不会变红。
“哪里?”楚洮微微屏住呼吸,冷静的问。
“什么?”
楚洮用笔点了点自己的试卷:“我问你哪里不会,你整张卷都没写,让我帮你改什么?”
“啧,那就阅读。”江涉没想那么多,他单纯觉得楚洮的字好看,所以他要留着。
阅读题的字应该挺多。
江涉把自己的试卷拿起来,左手撑着桌面,右臂贴着楚洮耳边而过,将卷子拍在了他桌面上,然后他又将自己的身子向前送了送,努力伸直手臂,将手指点在卷面上:“就这个阅读。”
这个姿势,楚洮几乎被江涉拢在了怀里。
只要他绷直后背,或者稍微往后一靠,就能贴上江涉的胸口。
江涉的右臂还虚虚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校服袖子若有若无的擦过他的耳骨。
体温伴随着薄荷香的抑制剂味道环绕在他鼻翼。
江涉呼吸,气息就喷洒在他后颈。
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江涉喉结滚过的动作,哪怕他脑后并没有长着眼睛。
楚洮克制,克制的眼角都有些潮湿了。
他心里很痒,是少年人看了A-片后忍不住自-渎的那种痒。
可江涉明明喷了抑制剂,信息素也并没有干扰他。
即便干扰了他,他的生理构造也并不能对alpha信息素起反应。
楚洮要疯了。
他才刚分化,对很多生理知识模模糊糊,还不好意思跟父母沟通。
他立刻推开江涉的手,身子往桌面缩了缩,弓着背,肩膀压得很低:“你赶紧坐好,我给你改。”
江涉见楚洮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反倒有些扫兴。
他悻悻的缩回手,途中,也不知道怎的,手指鬼使神差的在楚洮脸上摸了一下。
温温滑滑的,细腻的连毛孔都感觉不到。
楚洮却像触了电一样,猛地站起了身。
江涉笑的很无辜:“不是故意的。”
楚洮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用手背狠狠的擦过江涉摸得位置,低声道:“我去卫生间。”
他说罢,转身出了班级。
江涉却不自觉的轻轻揉擦着二指,仿佛在回味刚才的手感。
方盛近距离观看了全程,忍不住皱眉道:“阿涉,过分了吧,他毕竟是个alpha,你把他当Omega似的调戏,有点伤人自尊啊。”
江涉轻嗤一声,敛起眉,漫不经心道:“我什么时候不过分了。”
这倒没错。
方盛跟江涉认识的很早,原本不光他和徐园,江涉身边还有其他哥们儿,但后来大家去不同的学校读书,渐渐分开了。
当初他们一帮人在一起,特别叛逆特别疯,周边几个学校的校霸也被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那种抄家伙进局子的事儿,放普通人家早就被开除无数次了。
但江涉无所谓,听说他妈就是做行政的,每次都能把他捞出来。
现在江涉收敛多了,起码不会隔三差五去局子里喝杯茶。
调戏楚洮的确不算什么大事,但方盛就是觉得别扭。
因为江涉以前从来不屑调戏别人,都是勾勾手指,就有校花校草往身上扑。
偏偏见到楚洮转了性。
楚洮从教室出来,直奔普通班。
他冷着脸冲到班级门口,刚要进去,想到这已经不是自己班级了,才生硬的敲了敲门。
“陶松,出来。”
“操!你他妈终于知道来找爸爸了!”
陶松扔下书,跑到门边在楚洮胸口砸了一拳。
没有楚洮给他抄作业,天知道他这段时间过的有多辛苦。
“变成alpha了果然不一样,连肌肉都结实了,我打都打不动。”陶松不满的嘟囔道。
“那是因为我比你热爱运动。”楚洮惨无人道的戳穿他。
陶松撇撇嘴,熟练的勾住他的肩,自然转移话题:“说吧,找爸爸什么事,给你撑腰?”
楚洮犹豫了一下:“你跟我到卫生间一趟。”
他把陶松带去了三楼专供Omega贴抑制贴的小隔间,趁没人注意,锁上了门。
楚洮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校服拉链,把自己的衣领扯开,露出大片的锁骨和脖颈。
陶松下意识抱住自己,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楚洮:“你要干嘛,我可不搞自己兄弟。”
他喜欢的软软萌萌的女孩子。
楚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陶松道:“往我脖子上吹气,使劲吹。”
陶松没动,伸手摸了摸楚洮的额头:“你发烧了?”
“别废话,赶紧的。”
马上要上课了,楚洮没时间等。
陶松别别扭扭的扶着他的肩,在他颈前猛吹了一口气,嘟嘟囔囔道:“我又不是Omega,你让我吹有什么用。”
楚洮的目光沉了下来。
“Omega吹也没用。”
“啊?”
“我跟我哥成天在一起,也没什么注意的,他也没用。”
陶松不解:“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楚洮沉默了。
操。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是对所有alpha都有冲动,还是只对江涉有冲动。
至少现在,他真的觉得日了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涉:我我我,老婆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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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回到教室,楚洮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阅读题的得分点给江涉写好,将卷子还给了他。
“好了。”
江涉接过来,满意的一笑,嘚瑟道:“真乖。”
楚洮的手指顿了一下,想起自己对江涉的反应,觉得无比郁闷。
他没搭理江涉口头占的便宜,扭过身继续写数学作业了。
方盛努力说服自己,阿涉只是空窗期太闲了,想找个人解解闷,楚洮偏巧是撞在枪口的那一个。
绝不可能是阿涉喜欢上一个alpha了。
他假装不经意道:“徐园刚才还说呢,财中几个哥们儿说要聚一聚,约了不少人,咱去玩玩呗,说不定能遇到喜欢的Omega?”
江涉捏着卷子端详楚洮的字,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可爱。
脾气那么犟,外表那么冷的人,怎么写的字这么可爱呢?
他不咸不淡道:“没心情。”
方盛咽了咽口水,用手在江涉眼前晃了晃:“别啊,听说财中的校花也去,她不是一直惦记你嘛,你这边跟苏景同刚闹翻,她就急着想聚呢。”
江涉皱眉:“你烦不烦,我对女人没兴趣。”
方盛悻悻的把手抽回来,不甘心道:“男的也有啊,只要你说去,凑上来的人还不大批大批的。”
江涉依然不动心:“你们玩吧,我不去了。”
方盛下意识看了楚洮一眼,楚洮正专心写作业,觉得他们吵,甚至还带了个耳塞。
“阿涉,你不会还对苏景同念念不忘吧?”
“滚。”
“那你就是心里有别人了?”
“管好你自己。”
江涉用警告的目光扫了方盛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卷子折起来,揣在书包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卷子回家。
天沉的很快,最后一节课结束,食堂飘起了丝丝缕缕的蒸汽,但蒸汽还来不及抱在一起,就被强劲的风撕扯搅碎,消失不见。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浓蓝色的玻璃上,水珠抱在一起,沿着玻璃窗滚下去,留下一条蜿蜒的痕迹。
“下雨了?”
“操啊没带伞!”
“我妈车都停外面了,可我咋出去啊?”
“我手机中午还显示没雨的,我雨伞放宿舍了。”
“垃圾学校,没事总他妈屏蔽信号,连天气预报都看不了!”
方盛叹了口气:“完犊子,没得聚了。”
天一下雨,他就没法跟他妈扯要留校自习了。
“阿涉我真羡慕你,都没人管你,特别自在。”
“那就继续羡慕吧。”江涉轻嗤一声,单手拄着太阳穴,漫无目的的划着手机。
放学铃一打,学校的信号屏蔽就关了,他们也可以正常上网。
江涉再三确认了微信,短信,邮件。
的确没人给他发任何消息。
没人关心他带没带伞,是否会淋雨。
唯一弹出来的提醒是银行。
今天下午,银行收到汇款到账五十万。
每月的七号,是他妈给他打抚养费的日子。
咚咚咚!
“请问你班楚洮在吗?”
门口来了个娇小的Omega,似乎第一次到alpha班级来,怯生生的,眨着一双鹿眼,声音也温温吞吞。
班里吹起了口哨。
“喔!Omega哎!活的Omega哎!”
“滚,人家找班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说不行啊,班长都没这么小气。”
“操,班长看着挺正经,其实暗度陈仓啊。”
江涉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眯着眼睛,面色不善的盯着门口的Omega。
真行啊,都把Omega带班级来了。
他不客气的踹了下楚洮的椅子。
楚洮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这才不耐烦的摘掉耳塞,烦躁道:“你干嘛?”
江涉阴阳怪气:“有人找。”
楚洮皱了皱眉,抬眼朝门口看去。
娇小的Omega从来没被如此多的alpha关注过。
他又害羞又害怕,白净的耳根都红了起来,喏喏道:“我…我找楚洮。”
楚洮站起身来:“我就是,抱歉,刚刚带着耳塞没听到,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江涉在他身后,尾音一挑,意味深长道:“不认识啊。”这我就放心了。
Omega舔舔唇,乖巧道:“我叫西浔,是七班的团支书,我班楚星宁发烧了,他说你是他弟弟,让我来找你。”
楚洮急道:“发烧了?”
从早晨开始,楚星宁就不太舒服,好不容易坚持了一天,还是发烧了。
可是校医院已经下班,外面还下着大雨。
班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
“卧槽楚星宁?”
“是那个全校alpha的梦吧?”
“班长居然是他弟!这是什么魔幻现实啊!”
“话说…你们不觉得班长也很好看吗,而且跟楚星宁隐约有点像啊。”
“靠…新知识点get。”
楚洮顾不了那么多,拎起书包,急匆匆道:“谢谢,我现在送他去医院。”
西浔长出了一口气,忙不迭从这个满是alpha的地方溜走了。
江涉一直目送楚洮的身影消失。
去医院?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校门口连车都打不着,就算家里来接,教学楼和校门口还隔着二百多米呢。
第一排的同学不甘心道:“Omega的抑制剂好香啊,是茉莉花茶味道的。”
方盛撇了撇嘴:“阿涉,楚星宁发烧了哎,你说咱用不用去献个殷勤?”
江涉扫了他一眼:“你有伞吗?”
方盛摸了摸桌堂,惊喜道:“有哎,上次吃火锅抽奖送的。”
江涉一把抽了过来,没好气道:“不他妈早说。”
方盛愣了愣:“喂,也不用这么急吧,操等等我啊!”
他踉踉跄跄的从座位里跳出来,跟着江涉跑了出去。
Omega班和alpha班中间隔了五十米长的透明长廊,平时也就老师上课来回走动。
江涉很少去那边,等找到了七班,人家说楚星宁被他弟弟人接走了。
方盛反倒打了退堂鼓:“哎呀算了算了,把伞给楚星宁咱就没有了,以后有的是认识的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江涉没说话,转身向楼下走。
“卧槽?不至于这么积极吧,之前还说没心情呢!”
一楼的大平台上,挤了不少被雨堵在楼里的学生,大家吵吵嚷嚷闹闹哄哄,五一不在抱怨天气,抱怨学校没事儿总屏蔽信号。
空气里散着浓郁的雨腥味儿,呼吸间都带着淡淡的潮意。
天色暗沉,路灯明亮,细细密密的雨线斜洒向石板砖,在楼口留下一道泾渭分明的干湿线。
“哎有人跑出去了!”
“这么大的雨还跑啊?”
“那个…楚星宁哎!”
“发高烧了,着急去医院呢。”
方盛猛拍江涉的肩膀:“阿涉,那个稍微矮一点的就是楚星宁!你看见没!”
江涉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