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又何必来?”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找出证据,最少也可以找出方法来对付你。”杨铮说,“可是我到这里来了之后,我就知道我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我虽然没有看轻过你,却还是低估了你。”杨铮说,“你实在太‘大’了,已经大得可以把所有的证据都湮没,已经大得可以把所有对你不利的事都吃下去。”
他的神色惨淡:“现在我已经发觉,像你这么样一个人,确实不是我能对付的。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的事。”
狄青麟听着他说完这些话,脸上还是全无表情,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铮也像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坐了半天,忽然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狄青麟看着他走出去,走到门口,忽然叫住了他:“等一等。”
杨铮的脚步慢了下来,又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才站住,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狄青麟。
狄青麟看着他,嘴角忽然又露出那种残酷的笑意,声音却还是那么平淡:
“我可以让你走,让别人去对付你,拿你当盗贼一样对付你,追问那些失劫的镖银。”狄小侯道,“无论你怎么样辩白,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一个字,你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是的。”杨铮说,“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如果我不想让你走,那么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狄小侯说。
他立刻就证明了他说的话并不是恫吓。因为他的手一垂下,对面的蒲团就移开了,地面上立刻又现出了那个黝黑的洞穴。
杨铮当然忍不住要去看,只看了一眼,就弯下腰,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的事虽然永远都忘不了,可是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
蒲团又移回原地,一切又恢复原状,狄青麟才问杨铮: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对你?”
杨铮摇头,勉强忍耐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因为你是个聪明人,虽然比我想像中更聪明,却没有聪明得太过分。”狄青麟道,“你说的每句话都很有理,做的事也很公平,所以我一定也要用同样公平的方法对你。”
他嘴角的笑意更冷酷:“思思确实是死在我手里的,失劫的镖银也在我这里。只要你能用你手里的武器将我击败,镖银就是你的,我这条命也是你的,你都可以带走。”
杨铮看着他,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用一种和他同样平淡冷酷的声音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做的。”杨铮说,“因为你太骄傲,太没有把别人看在眼里。”
狄青麟确实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可是他确实有他值得骄傲的理由。
他的武功确实不是杨铮所能对抗的。
他没有用他的剑来对付杨铮,他用的是那柄短短的薄刀。
和杨铮的离别钩一样,是从同一个人的手里铸造出来的,而且同样是因为一柄剑铸造的错误才会有这柄钩和这把刀。
可是狄青麟使用这把刀的技巧,却已经进入了化境,进入了随心所欲的刀法巅峰。
他操纵这把刀就好像人操纵自己的思想一样,要它到哪里去,它就到哪里去,要它刺人一个人的心脏,它也决不会有半分偏差。
刀光一闪,刀锋刺人了杨铮肘上的“曲池”穴,因为狄青麟本来就是要它刺在这个地方的。
他不想要杨铮死得太快。
杨铮是个有趣的人,他并不是时常都能享受到这种残酷的乐趣的。
他也知道一个人的“曲池”穴被刺时,半边身子就会立刻麻木,就完全没有抵抗或还击的能力了。
他的思想绝对正确,可惜他没有想到杨铮居然会将自己的离别钩用来对付自己。
离别钩的寒光忽然到了杨铮自己的臂上,被刀锋刺人曲池的那条臂上。
这条臂立刻和他的身子离别了。
——离别是为了相聚,只要能相聚,无论多痛苦的离别都可以忍受。
在一阵深入骨髓的痛苦中,使杨铮的臂离别了身体的离别钩已经斜斜飞起,飞上了永远高高在上的狄青麟的咽喉里。
于是狄青麟就离别了这个世界。
骄者必败。
这句话无论任何人都应该永远记在心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