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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血慢慢地渗入阳光普照的大地,死人的尸体似已开始干瘪。

  双双终于倒了下去。

  秋凤梧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朵鲜花渐渐枯萎……

  阳光普照大地。

  金开甲挥起铁斧,重重地砍了下去,仿佛想将心里的悲愤,发泄在大地里。

  大地无语。

  它不但能孕育生命,也同样能接受死亡。

  鲜花在地上开放时,说不定也正是尸体在地下腐烂的时候。

  坟已挖好。

  金开甲提起西门玉的尸体,抛了下去。

  一个人的快乐和希望是不是也同样如此容易埋葬呢?

  他只知道双双的快乐和希望已被埋葬了,现在他只有眼见着它在地下腐烂。

  你夺去一个人的生命,有时反而比夺去他的希望仁慈些。

  他实在不敢想像,一个已完全没有希望的人,怎么还能活得下去。他自己还活着,就因为他虽然没有快乐,却还有希望。双双呢?他从未流泪,决不流泪。

  但只要一想起双双那本来充满了欢愉和自信的脸,他心里就像是有针在刺着。

  现在他只希望那两个年轻人能安慰她,能让她活下去;他自己已老了。

  安慰女人,是年轻人的事,老人已只能为死人挖掘坟墓。

  他走过去,弯腰提起了麻锋的尸体。

  麻锋的尸体竟突然复活。

  麻锋并没有死。

  腹部并不是人的要害,大多数人的腹部被刺穿,却还可以活下去。

  认为腹部是要害的人,只不过是种错觉。

  麻锋就利用了这种错觉,故意挨了秋凤梧的一剑。

  金开甲刚提起了他,他的剑已刺人了金开甲的腰,直没至剑柄。

  剑还在金开甲身上,麻锋却已逃了。

  他把握住最好的机会逃了。

  因为他知道高立和秋凤梧一定会先想法子救人,再去追他的。

  所以他并没有要金开甲立刻死。

  高立和秋凤梧赶出来时,金开甲已倒了下去。

  现在他仰躺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嗄声闩道:“双双呢?”

  现在他关心的还是别人。

  高立勉强忍耐着心里的悲痛,道:“她身子太弱,还没有醒。”

  金开甲道:“你应该让她多睡些时候,等她醒来时,就说我已走了。”

  他剧烈地咳嗽着,又道:“你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千万不要……”

  高立道:“你还没有死,你决不会死的。”

  金开甲勉强笑了笑,说道:“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们何必作出这种样子来,让我看了实在难受。”

  秋凤梧也勉强笑了笑,想说几句开心些的话,却又偏偏说不出来。

  金开甲道:“现在这地方你们已决不能再留下去,越快走越好。”

  秋凤梧道:“是。”

  金开甲道:“高立一定要带着双双走。”

  秋凤梧道:“你放心好了,他决不会抛下双双的。”

  金开甲道:“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秋凤梧道:“什么事?”

  金开甲道:“回去,我要你回去。”

  秋凤梧咬了咬牙,道:“为什么要我回去?”

  金开甲喘息道:“你回去了,他们就决不会再找到你,因为谁也想不到你会是孔雀山庄的少主人。”

  秋凤梧道:“可是……”

  金开甲道:“他们找不到你,也就找不到高立,所以为了高立,你也该回去。”

  秋凤梧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可以带他们一起回去。”

  金开甲道:“不可以。”

  秋凤梧道:“为什么?”

  金开甲道:“孔雀山庄的人很多,嘴也多,看到你带着这样两个人回去,消息迟早一定会走漏出来的。”

  秋凤梧道:“我不信他们真敢找上孔雀山庄去。”

  金开甲道:“我知道你不怕麻烦,但我也知道高立的脾气。”

  他又咳嗽了好一阵子,才接着道:“他一向是个不愿为朋友惹麻烦的人。你若真是他的朋友,就应该让他带着双双,平平静静地去过他们的下半辈子。”

  秋凤梧道:“可是他……”

  金开甲道:“他若真的到了孔雀山庄,你们一定全都会后悔。”

  秋凤梧道:“为什么?”

  金开甲道:“你不必问我为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挣扎着,连喘息都似已无法喘息。

  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你若不肯答应我,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秋凤梧握紧双拳,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金开甲勉强点了点头。

  秋凤梧道:“你不能死,决不能死!只有你活着,我们才能对付青龙会。”

  他咬着牙,接着道:“只有等到青龙会瓦解的那一天,我们大家才能过好日子。”

  金开甲道:“你们会有好日子过,但却用不着我。”

  他又勉强笑了笑,接着道:“你最好记住,要打倒青龙会,决不是任何人能做到的事,就连孔雀翎的主人都不行。”

  秋凤梧道:“你……”

  金开甲道:“我更不行。要打倒青龙会,只有记住四个字。”

  秋凤梧道:“哪四个字?”

  金开甲道:“同心合力。”

  “同心合力!”

  这四个字就是这纵横一世的武林巨人,最后留下的教训。

  他自己独来独往,纵横天下,但他到了临死时,所留下的却是这四个字。

  因为这时他才真正了解,世上决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比得上“同心合力”的。

  现在他已说出了他要说的话。

  他知道他的死已有价值。

  要活得有价值固然困难,要死得有价值更不容易。

  黄昏。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屋角。

  两只老鼠从屋角钻出来,大摇大摆,因为它们以为屋里已没有人。

  屋里有人,有三个人。

  高立和秋凤梧笔直地站在床前,看着犹在沉睡的双双。

  老鼠从他们脚下窜过,又窜回。

  他们没有动,也没有坐下,他们仿佛在惩罚自己。

  所有的不幸,岂非全都是他们两个人造成的?

  看着泥土覆盖到金开甲身上时,他们并没有流泪,因为他们已记住金开甲的话。

  “死,并不是件了不起的事。”

  的确不是。

  因为有些人虽然死了,但他的精神却还是永远活着的。

  活在人心里。

  所以死,并不痛苦,痛苦的是一定要活下去的人。

  现在他们看着双双,眼泪反而忍不住要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