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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干已走了,高立像石头般站着,动也不动。

  然后他突然弯下腰来呕吐。

  小武看着他,等他吐完了,才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怕自己以后也会变得跟他一样?”

  高立脸上还带着痛苦之色,道:“也许我现在已经跟他一样。”

  小武道:“你不同。”

  高立道:“但我若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也会这么样做。”

  他用力握紧双拳,一字字道:“因为我也要活下去,非活下去不可。”

  小武道:“你怕死?”

  高立道:“我不怕死,可是我要活着。”

  小武道:“为了你那个女人活着?”

  高立突然转过头,去看天上的白云。

  小武看不见他的脸,但却可以看见他的手在发抖。

  过了很久之后,高立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想不到他们居然会追到这里来,而且这么快就追来了。”

  小武道:“你以前没有到这里来过?”

  高立道:“我来过,双双就住在这附近。”

  小武道:“双双?”

  高立道:“双双就是我的女人。”

  小武道:“你既已来过,这次就不该来的。”

  高立道:“我非来不可。”

  小武道:“他们说不定也已知道双双的家在什么地方。”

  高立道:“也许。”

  小武道:“他们说不定已在那里布下了陷阱,正在等着你去。”

  高立道:“也许。”

  小武道:“可是你还是要去?”

  高立道:“一定要去。”

  小武道:“明知是陷阱也要跳下去?”

  高立道:“更要跳下去。”

  小武道:“为什么?”

  高立道:“因为我不能让双双一个人留在陷阱里。”

  小武不说话了,已不能再说。

  他忽然发觉这冷漠无情的刽子手,对双双竟有种令人完全想不到的感情。

  她当然是个值得他这么做的女人。

  高立忽然转过头,凝视着他,道:“我去,你可以不必去。”

  小武点点头,道:“我的确可以不必去。”

  高立拍了拍他的肩,也不再说什么——也不能再说什么。

  可是他走的时候,小武却在后面跟着。

  他眼睛亮了,却故意板着脸,道:“你不必去,为什么又要去?”

  小武笑了笑,道:“我虽然不喜欢一个人往陷阱里跳,但若有朋友陪着,随便往哪里跳就都没关系了。”

  第三回 双双

  又是黄昏。

  远山在夕阳中由翠绿变为青灰,泉水流到这里,也渐渐慢了。

  风的气息却更芬芳,因为鲜花就开在山坡上,五色缤纷的鲜花,静悄悄地拥抱着一户人家。

  小桥、流水,这小小的人家就在流水前,山坡下。

  院子里也种着花。

  一个白发苍苍,身材魁伟高大的老人,正在院子里劈柴。

  他只有一只手。

  但是他这只手却十分灵敏、十分有力。

  他用脚尖踢过木头,一挥手,巨斧轻轻落下,“喀嚓”一响,木头就分成两半。

  他的眸子就像是远山一样,是青灰色的,遥远、冷淡。

  也许只有经历过无数年丰富生活的人,眼睛才会如此遥远,如此冷淡。

  小武和高立走了进来。

  他们的脚步很轻,但老人还是立刻回头。

  他看见了高立。

  但是他眸子里还是全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高立走过去,他才慢慢地放下斧头。

  然后他突然跪下去,向高立跪下去,就像奴才看见了主人那么样跪下去。

  但是他脸上还是全无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

  高立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两个人就像是在扮演一出无声的哑剧,只可惜谁也不知道剧中的含意。

  小武也只有木头人般站在那里,幸好就在这时,屋子里传出了声音。

  是温柔而妩媚的声音,是少女的声音。

  双双。

  她在屋子里柔声轻哼:“我知道一定是你回来,我知道。”

  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欢喜和柔情。

  高立听到了这声音,眼睛里也立刻露出一种无法描叙的柔情和欢喜。

  小武几乎看得痴了。

  他忽然发觉自己也说不出有多么想看看这个女人。

  “她当然是值得男人为她做任何事的。”

  老人又回过头,开始劈柴,“喀嚓”一声,一块柴又被劈成两半。

  她并没有出来。

  小武已跟着高立走进了屋子。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像比平时快。

  “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究竟有多美?”

  客厅里打扫得很干净,明窗净几,一尘不染。

  旁边有扇小门,门上垂着竹帘。

  她的声音又从门里传出来。

  “你带了客人回来?”

  她居然能听出他们的脚步声。

  高立的声音也变得非常温柔:“不是客人,是个好朋友。”

  “那么你为什么不请他进来?”

  高立拍了拍小武的肩,微笑着道:“她要我们进去,我们就进去。”

  小武道:“是,我们进去。”

  这句话说得毫无意义,因为他心里正在想着别的事。

  然后他就跟着高立走了进去。

  然后他们所有的思想立刻全都停止,甚至连心跳都已停止。

  他终于看见了双双——这第一眼的印象,他确信,自己永生都难以忘记。

  双双斜倚在床上,一双手拉着薄薄的被单,比被单还白,白得似已接近透明。

  她的手臂细而纤弱,就像是个孩子,甚至比孩子还要瘦小。

  她的眼睛很大,但却灰蒙蒙的全无光彩。

  她的脸更奇怪。

  没有人能形容出她的脸是什么模样,甚至没有人能想像。

  那并不是丑陋,也没有残缺,却像是一个拙劣工匠所制造出的美人面具,一个做得扭曲变了形的美人面具。

  这个可以令高立不惜为她牺牲一切的美人,不但是个发育不全的畸形儿,而且还是个瞎子。

  屋子里摆满了鲜花,堆满了各式各样制作精巧的木偶和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