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的脸色变了,伙计们的脸色也变了。
这小子看来真有点活得不耐烦的样子,居然敢到老虎头上来拔毛。
老板娘突然一拍桌子,喝道:“给我打,重重地打。”
“打”字说出口,楼上的客人已溜了一大半,七八个伙计却全都围了上来。
也不知是谁提起个板凳,就往萧少英脑袋上砸了下去。
“哎哟”一声,萧少英的脑袋还是好好的,板凳却已四分五裂。
伙计们一惊、一怔,又怒吼着扑上去。
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响,扑上去的伙计,已全都踉跄退下,两边脸都已被打得又红又肿。
萧少英却还是嬉皮笑脸地躺在地上,看着老板娘,道:“我说过,我只不过想来找你陪我睡觉,并不是来挨揍的。”
老板娘狠狠地盯着他,忽然又笑了。
这次她笑得更甜、更迷人,柔声道:“你老远的赶来,真的就是为了找我?”
萧少英立刻点头道:“决不假。”
老板娘媚笑道:“看来你倒是个有心人。”
萧少英道:“不但有心,而且还有情有义。”
“你贵姓?”
“姓萧,吹萧引凤的萧。”
老板娘吃吃的笑道:“可惜我不是凤凰,只不过是条母老虎。”
萧少英也吃吃的笑道:“可是在我看来,你这条母老虎,简直比三百只凤凰加起来还要美得多。”
老板娘笑道:“原来你不但有学问,还很会说话的。”
萧少英眯着眼,道:“我还有很多别的好处,你慢慢就会知道的。”
老板娘看着他,眼波更迷人,忽然道:“再摆酒菜,我要陪萧公子喝几杯。”
酒是好酒,人是美人。
萧少英本来就已醉了,现在更连想清醒一点点都不行。
老板娘已替他斟满了一大碗,微笑道:“我看得出萧公子是英雄,英雄喝酒是决不会用小酒杯的,我先敬你三大碗。”
“莫说三大碗,就算三百碗,我也喝了。”
萧少英捧起碗,忽又皱起眉,压低声音,道:“这酒里有没有蒙汗药?”
老板娘抛了个媚眼,笑道:“这里又不是专卖人肉包子的十字坡,酒里怎么会有蒙汗药?”
萧少英大笑,道:“对,这酒里当然不会有蒙汗药,何况既然是老板娘亲手倒的酒,就算是毒药,我也照喝不误。”
他果然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一下子就把一大碗酒全都倒下了肚,又伸出手,摸着老板娘的手,眯起眼道:“好白的手,却不知香不香?”
她居然真的把一双又白又嫩的手,送到萧少英鼻子上。
萧少英捧起这双手,就像是条嗅到鱼腥的馋猫,左嗅右嗅,嗅了又嗅,忽然大笑了两声,一个斤斗跌倒在地上,“砰”的一声,竟是头先着地。
老板娘皱眉道:“萧公子,你怎么又醉了?”
萧少英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这次才真的完全像死人一样。
老板娘忽然冷笑道:“放着阳关大道你不走,却偏偏要往鬼门关里来闯。”
她又沉下脸,一拍桌子:“拖下去打,打不死算他造化,打死了也活该。”
伙计们已开始准备动手,突听一个人冷冷道:“打不得。”
客人居然还没有走光。
角落里的位子上,还有个灰衣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喝的却不是酒,也不是茶。
他喝的居然是白开水。
到酒楼上来喝白开水的人倒不多,他的人看来也像是白开水一样,平平凡凡,淡而无味,脸上也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老板娘盯了他两眼,厉声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灰衣人道:“我根本不认得他。”
老板娘道:“既然不认得,为什么要来管他的闲事?”
灰衣人道:“因为我也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话的声音也同样单调平淡,就好像和尚在念经,替死人超度亡魂念的那种经。
老板娘冷冷道:“莫非你也是想来找我陪你睡觉的?”
灰衣人道:“不是。”
老板娘冷笑道:“那么你就是来找死……”
灰衣人道:“也不是找死,是找死人。”
老板娘说道:“这里没有死人。”
灰衣人道:“有。”
老板娘忍不住问道:“在哪里?”
灰衣人道:“我数到三,你们若还不滚下楼去,就立刻全都要变成死人!”
老板娘的脸色又变了。
灰衣人已放下杯子,冷冷地看着她。
“一!”
他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没有表情却往往就是种最可怕的表情。
老板娘看着他,心里竟不由自主觉得有点发冷。
她见过的英雄不知道有多少,见过的杀人凶手也不知有多少,但却从来没有人能让她觉得害怕。
她实在看不透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不透的人,通常也就是最可怕的人。
老板娘倒抽了口凉气,已听见这人冷冷地说出了第二个字。
“二!”
胆小的伙计,已忍不住想溜了,老板娘眼睛里却突然发出了光。
一个轻衫少年已从外面绕过去,绕到灰衣人的身后,手里的刀也在发着光。
这少年正是老板娘的“小老板”。能做老板娘的人幕之宾并不容易。
他不但嘴甜,而且刀快。
老板娘笑了,微笑着向这灰衣人抛了个媚笑,吃吃地笑着道:“你不想要我陪你睡觉,却想找死,难道我长得很难看?”
她长得当然不难看,她只希望这灰衣人能看着她,好让那少年一刀砍下他脑袋来。
灰衣人果然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