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刀苦笑道:“不错,越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总是越珍贵。”
袁紫霞道:“可是我非要被你们追到不可。”
赵一刀又不懂了,忍不住问:“为什么?”
袁紫霞道:“因为这圈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你们相信这卷图是真的,要你们看到这卷图,要你们为了这卷图自相残杀,然后……”
赵一刀道:“然后怎么样?”
袁紫霞悠然笑道:“等你们死光了之后,我们才能将你们的黄金珠宝拿回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回去,而且不必担心有人会来找我们麻烦,因为你们本就是互相杀死的,本就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
赵一刀道:“原来你们这样做,为的就是要掠走我们带来的黄金珠宝。”
袁紫霞道:“财帛动人心,这句话你总该也明白的。”
赵一刀道:“你们拉白玉京下水,为的也是要他身上的东西。”
袁紫霞道:“还有他身上的那柄剑。”她突然叹息了一声,道:“但我还是很感激他。若不是他在保护我,这计划也许就不会完全成功了。”
赵一刀道:“为什么?”
袁紫霞道:“因为若是要计划完全成功,公孙静就一定要先死,方龙香也非死不可。”
赵一刀道:“为什么?”
袁紫霞道:“因为他们若不死,这卷图你们就未必有把握能到手,也未必肯拼命了。”
赵一刀想了想,苦笑道:“不错,就因为我们已有把握拿到这卷孔雀图,所以刚刚才会杀了苗烧天和白马张三。”
袁紫霞又叹了一口气,道:“但若不是白公子的长生剑,公孙静和方龙香又怎会死得那么容易呢?”
赵一刀道:“难道公孙静也和我们一样被蒙在鼓里?”
袁紫霞道:“当然。”
赵一刀道:“他难道不认得你?不知道你也是青龙会的人?”
袁紫霞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分坛堂主而已。青龙会里的人,十个中他只怕有九个是不认得的。”
赵一刀道:“你怎么能要他上当的?”
袁紫霞笑了笑,道:“我就算要他的命,也容易得很,何况要他上当。”
赵一刀看着她脸上又甜蜜、又妩媚的笑容,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若是他,只怕也一样会被骗的。”
袁紫霞嫣然道:“只怕你被骗得还要惨些。”
赵一刀道:“但方龙香既然也是青龙会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袁紫霞道:“因为他若不死,你们的黄金珠宝,就要变成青龙会的了。”
赵一刀愕然道:“现在难道不是?”
袁紫霞道:“当然不是。”
她笑得更甜,接着道:“现在这里每分银子,都是我跟卫二哥两个人的。”
赵一刀怔住半晌,苦笑道:“我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也曾看过不少阴险毒辣的人,听过不少巧妙狡猾的诡计,但若和你一比,那些人简直就像是还在吃奶的小孩子。”
袁紫霞笑道:“谢谢你的夸奖,我一定永远不会忘记的。”
卫天鹰忽然道:“你的话问完了吗?”
赵一刀道:“问完了。”
卫天鹰道:“现在你是不是也已有些头疼?”
赵一刀道:“的确疼得很。”
卫天鹰道:“你自己会不会治你自己的头疼呢?”
赵一刀叹了口气,道:“幸好我还会治,否则只怕就要疼得更厉害了。”
他果然治好了他自己的头疼。——一个人的头若被砍了下来,就决不会再疼了!
白玉京一直在看着,听着,脸上仿佛也跟卫天鹰一样,戴上了层人皮面具。
易容本就是忍术中的一种。
但朱大少始终未认出他,倒并不是因为他的忍术高明。那只不过因为朱大少从未关心过他扮成的这个人——一个老实听话的保镖,在朱大少眼睛里,并不比一条狗重要多少。他若肯对别人多关心些,自己也许就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卫天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冷冷道:“赵一刀是个聪明人,所以他的头很快就不疼了。”
袁紫霞道:“聪明人做事,总是用不着麻烦别人的。”
卫天鹰道:“白玉京呢?”
袁紫霞眨了眨眼,道:“好像不如赵一刀那么聪明。”
卫天鹰道:“所以他只好麻烦你了。”
他忽然伸出手,将刀送到袁紫霞面前。
袁紫霞道:“你知道我不喜欢拿刀。”
卫天鹰道:“你杀人不用刀?”
袁紫霞嫣然道:“而且不见血。”
卫天鹰道:“能不能破例一次?”
袁紫霞叹了口气,道:“你要我做的事,我怎么会不答应?”她接过刀,转过身,看着白玉京,幽然道:“我实在不忍杀你的。但我若不杀你,卫二哥一定会生气,所以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白玉京道:“不必客气。”
袁紫霞道:“我很少用刀。若是一刀杀不死你,也许会疼的。”
白玉京道:“没关系。”
袁紫霞道:“好,那么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她忽然转身,一刀向卫天鹰砍了过去。
好快的刀。除了她自己之外,决没有别人能说她不会用刀。
卫天鹰眼睛里还是带着那种嘲弄的笑意,看着这一刀砍来,突然双手一拍,已将刀锋夹住。
袁紫霞脸色终于变了,真的变了。
卫天鹰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柄刀给你?”
袁紫霞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卫天鹰道:“我就是要你来杀我。”
袁紫霞道:“为什么?”
卫天鹰道:“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我也想独吞这批货。”
袁紫霞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一定要我先杀你,你才能下得了手杀我?”
卫天鹰道:“不错,否则我真有点不忍下手呢。”
袁紫霞叹道:“看来我毕竟还是做错了一次。”
卫天鹰道:“每个人都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
袁紫霞道:“但你也想错了。”
卫天鹰道:“哦。”
袁紫霞道:“我要杀你,并不是为了想独吞。”
卫天鹰冷笑道:“你难道是为了救他?”
袁紫霞凄然笑道:“像我这种人,若非已动了真情,怎么会做错事?”
卫天鹰冷冷道:“只可惜他已无法来救你。”
白玉京忽然也叹了口气道:“你又想错了。”
这五个宇出口,袁紫霞已后退了七尺,脚尖一挑,挑起了地上的长生剑。
白玉京已动身跃起,抄着了这柄剑。等到这五个字说完,他已刺出了三剑,剑光如星雨银河。
卫天鹰的刀若在手,也许可以架开这三剑,只可惜他的刀锋已被他自己夹住。
他的手若是空着的,也许还可以变招闪避,只可惜他的手已夹住了自己的刀。
他反手、退步,回转刀锋,变招已不能算不快,只可惜,白玉京的长生剑更快。
水银般的白剑光一闪,两只血淋淋的手,已跟着手里的刀一起落下——
不知何时,阳光已升起,照着窗户。窗户上画着一点点杨花,用鲜血画成的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