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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紫霞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怕你?”

  白玉京道:“也许他们怕的是你,不是我。”

  袁紫霞笑了,道:“怕我?为什么要怕我?”

  白玉京叹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再锋利的剑,只怕也比不上美人的一笑。”

  袁紫霞笑得更甜了,眨着眼,道:“你……你怕不怕我?”

  她眼睛里仿佛带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是在向他挑战。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我想不怕都不行。”

  袁紫霞咬着嘴唇,道:“你怕我,是不是就应该听我的话?”

  白玉京道:“当然。”

  袁紫霞嫣然道:“好,那么我就要你先陪我喝杯酒去。”

  白玉京很吃惊,道:“你也能喝酒?”

  袁紫霞道:“你看我像不像能喝酒的样子?”

  白玉京又叹了口气,道:“像。”

  他只有承认。

  因为他知道,杀人和喝酒这种事,你看样子是一定看不出来的。

  白玉京醉过,时常醉,但却从来没有醉成这样子。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一个教训。

  江湖中最难惹的有三种人——乞丐、和尚、女人。

  你若想日子过得太平些,就最好莫要去惹他们,无论是想打架,还是想喝酒,都最好莫要去惹他们。

  只可惜他已渐渐将这教训忘了,这也许只因为他根本不想过太平日子。

  所以他现在才会头疼如裂。

  他只记得最后连输了三拳,连喝了三大碗酒,喝得很快,很威风。

  然后他的脑子就好像忽然变成空的,若不是有冰冰冷冷的东西,忽然放在他脸上,他也许直到现在还不会醒。

  这样冰冰凉凉的东西,是小方的手。

  没有任何人的手会这么冷,只不过小方已没有右手。

  他的右手是个铁钩子。

  小方叫方龙香,其实已不小。

  但听到这名字,若认为他是个女人,就更错了。世上也许很少有比他更男人的男人。

  他眼角虽已有了皱纹,但眼睛却还是雪亮,总是能看到一些你看不到的事。

  现在他正在看着白玉京。

  白玉京也看见他了,立刻用两只手抱着头,道:“老天,是你,你怎么来了?”

  方龙香道:“就因为你祖上积了德,所以我才会来了。”

  他用铁钩轻轻地磨擦着白玉京的脖子,淡淡地道:“来的若是‘双钩’韦昌,你脑袋只恐怕早巳搬了家。”

  白玉京叹了口气,喃喃道:“那岂非倒也落得个痛快。”

  方龙香也叹了口气,道:“你这人的毛病,就是一直都太痛快了。”

  白玉京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龙香道:“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间很干净的屋子,窗外有一棵大白果树的树阴。

  白玉京四面看了看,苦笑道:“难道是你送我到这里来的?”

  方龙香道:“你以为是谁?”

  白玉京道:“那位袁姑娘呢?”

  方龙香道:“也已经跟你醉得差不多了。”

  白玉京笑了,道:“我早就知道,她一定喝不过我。”

  方龙香道:“她喝不过你?你为什么会比她先醉?”

  白玉京道:“我喝得本就比她多。”

  方龙香道:“哦。”

  白玉京道:“喝酒的时候,我当然不好意思跟她太较量,划拳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太认真,你说我怎么会不比她喝得多?”

  方龙香道:“你若跟她打起来,当然也不好意思太认真了。”

  白玉京道:“当然。”

  方龙香叹道:“老江湖说的话果然是决不会错的。”

  白玉京道:“什么话?”

  方龙香道:“就因为男人大多都有你这种毛病,所以老江湖才懂得,打架跟喝酒,都千万不能找上女人。”

  白玉京道:“你是老江湖?”

  方龙香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到,你现在的派头居然有这么大了。”

  白玉京道:“什么派头?”

  方龙香道:“你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外面至少有十个人在替你站岗。”

  白玉京怔了怔,道:“十个什么样的人?”

  方龙香道:“当然是来头都不小的人。”

  白玉京道:“究竟是谁?”

  方龙香道:“只要你还能站得起来,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这里是小楼上最右面的一间房,后窗下是条很窄的街道。

  一个头上戴着顶破毡帽,身上还穿着破棉袍的驼子,正坐在春日的阳光下打瞌睡。

  方龙香用铁钩挑起了窗户,道:“你看不看得出这驼子是什么人?”

  白玉京道:“我只看得出他是个驼子。”

  方龙香道:“但他若摘下头上那顶破毡帽,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白玉京道:“为什么?”

  方龙香道:“因他头发的颜色跟别人不同。”

  白玉京皱了皱眉,道:“河东赤发?”

  方龙香点点头,道:“看他的样子,不是赤发九怪中的老三,就是老七。”

  白玉京不再问下去,他一向信任小方的眼睛。

  方龙香道:“你再看看巷口树下的那个人。”

  巷口也有棵大白果树,树下有个推着车子卖藕粉的小贩,正将一壶滚水冲在碗中的藕粉里。

  壶很大,很重,他用一只手提着,却好像并不十分费力。

  白玉京道:“这人的腕力倒还不错。”

  方龙香道:“当然不错,否则他怎么能使得了二十七斤重的大刀?”

  白玉京道:“二十七斤重的刀?莫非是从太行山来的?”

  方龙香道:“这次你总算说对了,他的刀就藏在车子里。”

  白玉京道:“那个吃藕粉的人呢?”

  一个人捧着刚冲好的藕粉,蹲在树下面,慢慢地啜着,眼睛却好像正在往这楼上瞟。

  方龙香道:“车子里有两把刀。”

  白玉京道:“两个人都是赵一刀的兄弟?”

  方龙香道:“他就是赵一刀。”

  他拍了拍白玉京的肩,道:“你能叫赵一刀在外面替你守夜,派头是不是不能算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