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定侯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7”
丁喜道:“这座塔是空的。”
邓定侯道:“宝塔中间本来就是空的。”
丁喜道:“但它墙壁间也是空的,甚至连地基下都是空的。”
邓定侯恍然道:“难道这座塔里有复壁地道?”
丁喜道:“每一层都有。”
邓定侯皱眉道:“宝塔本是佛家的浮屠,里面怎会有复壁地道?”
丁喜道:“这座宝塔并不是由佛家弟子盖的。”
邓定侯道:“是什么人盖的?”丁喜道:“强盗。”
宝塔后这一片青色的山岗,多年前就已是群盗啸聚出没之地。
丁喜道:“他们为了逃避官家的追踪,才盖了这座宝塔,作为藏身的退路,所以宝塔下还有条地道,直通上面的山寨。”
邓定侯终于完全明白了:“刚才暗算我们的人,就是从复壁地道中出来的。”丁喜道:“不错。”
邓定侯道:“山下的人都认为塔里有鬼,想必也正是因为这缘故。”
丁喜叹道:“所以有很多人到这里来了之后,往往会平空失踪。”
邓定侯道:“因为这是你们的秘密,若有人在无意间发现这秘密,就得被杀人灭口。”
丁喜笑了笑,笑容又变得很苦涩,道:“不错,也是我们强盗的秘密,你们镖客本来就绝不会知道。”
邓定侯也只有苦笑。
他说出“你们”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是不是因为在他心底深处,就认定了终生都要被人看做强盗?
——难道他无论怎么改变,都改变不了别人对他的看法么?
邓定侯立刻在心里立下个誓愿。
他发誓以后不但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和看法,还要去改变别人的。
丁喜仿佛又看出了他的心事,微笑道:“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在山上长大的人,所以我也知道这秘密。”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你知道这秘密,所以我们还活着。”
现在总算也已明白了“伍先生”的计划了。
“他要我们先交手,等我们打到精疲力竭时,再突然从复壁地道中下毒手,让别人认为我们是同归于尽的,他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了。”
丁喜也叹了口气,苦笑道:“只不过你就算死了,也是比较幸运的一个。”
邓定侯道:“为什么?”
丁喜道:“因为别人会认为你是为了要替你们的联营镖局除奸,替王老爷子复仇,才不惜和元凶同归于尽,你死了之后,说不定比活着时更受人尊敬,可是……”
——可是百里长青死了后,冤名就永远也洗不清了。
丁喜道:“等你们死了后,他不但可以永远逍遥法外,而且还可以重回你们的联营镖局,进一步掌握大权,从此以后,中原江湖中的黑白两道,就全都在他掌握中了。”
想到这计划的周密和恶毒,就连他现在都不禁毛骨悚然了。
邓定侯勉强笑了笑,道:“幸好我们还没有死,因为……”
丁喜微笑道:“因为他没有想到这计划中会忽然多出个聪明的丁喜。”
邓定侯笑道:“他更想不到这个聪明的丁喜非但是百里长青的儿子,还是邓定侯的朋友。”
他的笑容已不再勉强,因为他已发现,无论多恶毒周密的计划,都终必会失败的,因为人世间还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存在。
那这是人类的信心和爱心了。
就因为丁喜对他的父亲和小马有这种爱心,所以才不惜冒险。
一个冷血的凶手,当然不会了解这种感情。
就因为他忽略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计划无论多周密,都终必要失败。
瓦砾下没有人,活人死人都没有。
本来在塔里的人,现在显然已都从地道中走了,地道却已被瓦砾封死。
邓定侯道:“刚才在塔上和百里长青交手的人,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位伍先生?”
丁喜道:“很可能。”
邓定侯道:“伍先生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实姓?”
丁喜道:“不是。”
邓定侯道:“他当然也不会以真面目见人的。”
丁喜道:“他脸上戴的那面具,不但真是用人皮做的,而且做得极精巧,用法也极方便,象这样的人皮面具他至少有七八张,所以在一瞬间就可以变换七八种面具。”
邓定侯道:“他身上穿的当然是黑衣服的了。”
丁喜道:“通常都是的。”
邓定侯道:“百里长青忽然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当然不肯放过。”
丁喜道:“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邓定侯道:“所以他若想从地道中逃走,无论他逃到哪里,百里长青都一定会跟着去追他的。”
丁喜道:“所以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了。”
邓定侯道:“这地道是不是直通上面山寨?”
丁喜道:“是。”
邓定侯道:“伍先生想必已逃回了上面的山寨。”
丁喜道:“一进了地道,就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邓定侯道:“所以百里长青现在也一定到了上面的山寨了。”
丁喜点点头。
邓定侯道:“你说过,那地方现在已变成了龙谭虎穴,无论谁闯了进去,都很难再活着出来。”
丁喜道:“我说过。”
邓定侯凝视着他,沉下脸道:“他是你的父亲,现在他已入了龙潭虎穴,你准备怎么办?”
丁喜道:“你要我怎么办?”
邓定侯冷冷道:“你自己应该知道的。”
丁喜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现在应该先花两个时辰把这地道里的瓦砖砾石挖出来,再从地道跑上山去送死?”
邓定侯道:“为什么一定会是去送死?”
丁喜道:“因为那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们一定已累得满身臭汗,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