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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麟道:“外面那辆马车是你的吗?”

  丁喜道:“是别人送给我的。”

  陈准冷笑道:“原来小丁现在交的都是阔朋友,所以才会把我们忘记了。”

  赵大秤道:“能交到阔朋友也是好事,我们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多多少少也可以沾点光。”

  几个人冷言冷语,终于还是跟着丁喜一起走了出去,大家谁都没有问起邓定侯。

  “神拳小诸葛”名头虽响,黑道朋友见过他真面目的却不多。

  脚步声忽然就已去远了,外面只剩下老许一个人在骂街。

  “你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乱碰杯子干什么?我操你姐!”

  然后外面又传来一阵车辚马嘶声,转眼间也已去得很远。

  小马和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好象彼此都再也舍不得放开。

  (四)

  车子里坐七个人虽然还不算太挤,可是邓定侯却已被挤到角落里。

  因为坐在他这边的几个人,有两个是大块头,尤其是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把开山大斧的,一条腿就比陈准整个人都重。

  “这个人一定就是大力神。”

  邓定侯看来象是已睡着,其实却一直在观察着这些人的。

  尤其是岳麟,———一个人被称做“老大”,总不会没有原因的。

  岳老大的身材并不高大,肩却极宽,腰是扁的,四肢长而有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看见一块块肌肉在衣服里跳动不停。

  他的脸上却很少有什么表情,古铜色的皮肤,浓眉狮鼻,却长着双三角眼,眼睛里精光四射,凛凛有威,虽然一坐上车就没有动过,看起来却象是条随时随地都准备扑起来择人而噬的高山豹子。“这个人看来不但彪悍勇猛,而且还一定是天生的神力。”

  邓定侯又从他的手,看到他所拿的枪。

  他的手宽阔粗糙。 

  他总是把手平平地放在自己膝盖上,除了小指外,其它的指甲都剪得很秃,仔细一看,才看得出是用牙齿咬的。

  “这个人的外表虽然冷酷无情,心里却一定很不平静。”

  邓定侯观人于微,知道只有内心充满矛盾不安的人,才会咬指甲。

  那对份量极重的“日月双枪”,并不在他手里,两杆枪外面都用布袋套着,也有个人专门跟着他,为他提枪。

  这人也是个彪形大汉,看来比大力神更精悍,此刻就坐在岳麟对面,一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枪袋,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离开过。

  陈准却是个很瘦小的人,长得就象是那种从来也没有做过蚀本买卖的生意人一样,脸上不笑时也象是带着诡笑似的。

  他们一直都在笑眯眯地看着丁喜,竟象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子里还有邓定侯这么样一个人。

  丁喜当然也不会着急替他们介绍,微笑着道:“你们本来是不是准备到杏花村去喝酒的?”

  岳麟扳着脸道:“我们不是去喝酒,难道还是去找那老巫婆的?”

  想喝酒的人,喝不到酒,脾气当然难免会大些。

  丁喜笑了笑,从车座下提出了一坛酒,拍开了泥封,酒香扑鼻。

  陈准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酒。”

  赵大秤皮笑肉不笑,悠然道:“小丁果然越来越阔了。居然能喝得起这种好几十两银子一坛的江南女儿红,真是了得。”

  陈准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什么大小姐、小姑娘送给他的定情礼。”

  大力神忽然大声道:“不管这酒是怎么来的,人家总算拿出来请我们喝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说他的不是?”

  岳麟道:“对,我们先喝了酒再说。”

  他一把抢过酒缸子,对着口“咕噜咕噜”的往下灌,一口气至少就已喝了一斤,

  陈准忽又叹了口气,道:“这么好的酒,百年难遇,万通却喝不到,看来这小子真是没有福气。”

  丁喜道:“对了,我刚才还在奇怪,他为什么今天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陈准道:“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

  丁喜道:“在哪里?” 

  陈准道:“就在前面的一个尼姑庙里。”

  丁喜道:“尼姑庙?为什么睡在尼姑庙里?”

  陈准带笑道:“因为那庙里的尼姑,一个比一个年青,一个比一个漂亮。”

  丁喜道:“尼姑他也想动?”

  陈准道:“你难道已忘了他的外号叫什么人?”

  丁喜大笑。 

  陈准眯眼笑着道:“无孔不入的意思就是无孔不入,一个人名字会叫错,外号总不会错的。”

  (五)

  青山下,绿树林里,露出了红墙一角,乌木横匾上有三个金漆脱落的大字:“观音庵。”

  你走遍天下,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可以找到叫“观音庵”的尼姑庙,就好象到处都有叫“杏花村”的酒家一样。

  尼姑庵里出来应门的,当然是个尼姑,只可借这尼始既不年青,也不漂亮。

  事实上这尼姑比简直红杏花还老。

  就算天仙一样的女人,到了这种年纪,都绝不会漂亮的。

  丁喜看了陈准一眼笑了笑。 

  陈准也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是说一个比一个年青,一个比个漂亮,这是最老最丑的一个,所以只够资格替人开门。”

  丁喜道:“最年青的一个呢?”

  陈准道:“最年青的一个,当然在万通那小子的屋里了。”

  丁喜道:“他还在?” 

  陈准道:“—定在。” 

  他脸上又露出那种诡秘的笑,道:“现在就算有人拿扫把赶他,他也绝不会走。”

  他们穿过佛殿,穿过后院,梧桐树下一间禅房门窗紧闭,寂无人声。

  “万通就在里面?” 

  “嗯。” 

  “看来他睡得就像是个死人一样。”

  “像极了。” 

  老尼姑走在最前面,轻轻敲了一下门,门里就有个老尼姑垂首合什,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尼姑果然年青多了,至少要比应门的老尼姑年青七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