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喜既然能在三招间就抢入霸王枪的空门,他为什么不能?但他却偏偏就是不能。
三招出手,他立刻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已被一种奇异的力气压住。
他的枪若是毒蛇,丁喜手里的枪就是块千斤巨石。
这块巨石一下子就压住了毒蛇的七寸。
只听丁喜轻叱一声;
“起!”
金枪徐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压下来,整个人都已被压住,手里的枪却弹了出去。
就在这片刻间,他的金枪已脱手两次。
(二)
金光灿烂,金枪飞虹般落下,“夺”的一声,插在徐三爷身旁的地上。
徐三爷没有动,没有开口,
霸王枪也已插在王大小姐身旁,枪杆还在不停的颤动,琴弦般“嗡嗡”的响。
王大小姐也没有动,没有开口,苍白的脸已涨得通红,嫣红的嘴唇却已发白。
丁喜看着她笑了笑,又看看徐三爷笑了笑。
他只不过笑了笑,并没有说出什么尖刻的话。
“像两位这样的枪法,还争什么风头?逞什么强?”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也不必说出来——他用金枪徐的蛇刺击败了霸王枪,又用王大小姐的霸王枪击败了金枪徐。
这是事实。
事实是人人都能看得见的,又何必再说出来?
所以他只不过笑了笑,笑得还是那么温柔,还是那么讨人欢喜。
可是在王大小姐眼里看来,他笑得却比毒蛇还毒,比针还尖锐。
她明朗光亮的眼睛里又有了泪光,忽然顿了顿脚,抄起了霸王枪,拖着枪冲过去,一把拉住了杜若琳:“我们走!”
杜若琳只有走。
她不想走,又不敢不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
等她再回过头时,眼泪已流下面颊。
金枪徐却还是痴痴地站在那里。
金枪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金枪。
这杆枪本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荣耀,但现在却已变成了他的羞辱。
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痛苦和悲伤,就像是妻子的乳房一样,不是让别人看的。
——痛苦越大,越应该好好地收藏。
——乳房岂非也一样?
金枪徐忽然笑了,微笑着,抬起头,面对丁喜,道:“谢谢你。”
丁喜道:“谢谢我?为什么谢谢我?”
金枪徐道:“因为你替我解决了个难题。”
丁喜道:“什么难题?”
金枪徐望着青翠的远山,目光忽又觉得十分温柔,缓缓道:“我已在那边的青山下买了几亩田,盖了几间屋,屋后有修竹几百竿,堂前有梅花几十株,青竹间红梅,还有几条小小的清泉。”
金枪徐道:“我早已打算在洗手退隐后,到那里去过几年清闲安静的日子。”
丁喜道:“好主意。”
邓定侯道:“好地方。”
金枪徐叹了口气,道:“怎奈浮名累人,害得我一点儿都下不定决心,也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放下这个重担子。
丁喜也叹了口气,道:“浮名累人,世人又有几人能放得下这副担子?”
金枪徐道:“幸好我遇见了你,因为你,我才下了决心。”
丁喜道:“决心放下这担子?”
金枪徐点点头。
了喜道:“决定什么时候放下来?”
金枪徐道:“现在。”
他又笑了笑,笑得很轻松,很愉快,因为他的确已将浮名的重担放了下来。
他已不再有跟别人逞强争胜的雄心,已不愿再为一点儿浮名闲气出来跟别人拼死拼活。
能解开这个结并不容易,他的确应该觉得很轻松,很愉快。
可是他心里是不是真的能完全放得开?是不是还会觉得有些惆怅,有些辛酸?
这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有空时,不妨到那边的青山下去找我。”
“我记得,你的屋后有修竹,堂前有梅花。”
“我屋里还有酒。”
“好,只要我不死,我一定去。”
“好,只要我不死,我一定等你来。”
金枪徐也镇定了,显得很洒脱。
一个人只要败得漂亮,走得洒脱,那败又何妨,走又何妨?
(三)
红日未坠,金枪徐的人影却已远了。
邓定侯忽然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果然是条好汉。”
丁喜道:“他本来就是。”
邓定侯道:“你看人好象很有眼力。”
丁喜道:“我本来就有。”
邓定侯道:“你也很会解决一些别人解不开的难题。”
丁喜道:“我也替你解开这个难题?”
邓定侯道:“我就不知要怎么样才能让徐三爷和王大小姐住手,你却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