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妙风冷笑:就算是有同伴掩护,可臂上的血定然让他在雪里无所遁形。

他循着血迹追出,一剑又刺入雪下——这一次,他确信已然洞穿了追电的胸膛。然而仅仅只掠出了一丈,他登时惊觉,瞬间转身,人剑合一扑向马上!

“嗤——”一道无影的细线从雪中掠起,刚刚套上了薛紫夜的咽喉就被及时斩断。然而雪下还有另外一支短箭同时激射而出,直刺薛紫夜心口——杀手们居然是兵分两路,分取他们两人!

妙风的剑还被缠在细线里,眼看那支短箭从咫尺的雪下激射而来,来不及回手,身子只是一侧,堪堪用肩膀挡住。

薛紫夜低呼了一声,看着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血已然变成绿色。

“没事。”妙风却是脸色不变,“你站着别动。”

“箭有毒!”薛紫夜立刻探手入怀,拿出一瓶白药,迅速涂在他伤口处。

这支箭…难道是飞翩?妙风失惊,八骏,居然全到了?

他来不及多想,瞬间提剑插入雪地,迅速划了一个圆。

“叮”地一声响,果然,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间爆裂开,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

铜爵的断金斩!?

那一击的力量是骇人的,妙风在铜爵那一斩发出后随即抢身斜向冲出,并未直迎攻击。他的身形快如鬼魅,一瞬间就穿过雪雾掠了出去,手中的剑划出一个雪亮的弧,一闪即没——

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铜爵倒地,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

他不敢离远,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低声:“还好么?”

“还…还好。”薛紫夜抚摩着咽喉上的割伤,轻声。她有些敬畏地看着妙风手上的剑——因为注满了内息,这把普通的青钢剑上涌动着红色的光,仿佛火焰一路燃烧。

这一瞬的妙风仿佛换了一个人,曾经不惊飞蝶的身上充满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凛冽杀气。脸上的笑容依旧存在,但那种笑,已然是睥睨生死、神挡杀神的冷笑。

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

她在风雪中努力呼吸,脸色已然又开始逐渐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妙风用眼角余光扫着周围,心下忧虑,知道再不为她续气便无法支持。然而此刻大敌环伺,八骏中尚有五人未曾现身,怎能稍有大意?

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追风,白兔,蹑景,晨凫,胭脂,出来吧,”妙风将手里的剑插入雪地,缓缓开口,平日一直微笑的脸上慢慢拢上一层杀气,双手交叠压在剑柄上,将长剑一分分插入雪中,“我知道是瞳派你们来的——别让我一个个解决了,一起联手上吧!”

薛紫夜猛然震了一下,脱口低呼出来——瞳?妙风说,是瞳指派的这些杀手?!

她僵在那里,觉得寒冷彻心。

剑插入雪地,然而仿佛有火焰在剑上燃烧,周围的积雪不断融化,迅速扩了开去,居然已经将周围三丈内的积雪全部融解!

“嘿,大家都出来算了。”雪地下,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

地面一动,五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心。

杀气一波波的逼来,几乎将空气都凝结。

“薛谷主。”在她快要无法支持的时候,忽然听到妙风低低唤了一声,随即一只手贴上了背心灵台穴,迅速将内息送入。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敢分出手替她疗伤?

周围五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然而没有弄清妙风在做什么,怕失去先机,一时间还没有动作。

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

她咬紧了牙,默默点了点头。

“我会跟上。”妙风补了一句。

“他在替她续气疗伤!快动手!”终于看出了他们之间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八骏里的追风发出低低一声冷笑,那五个影子忽然凭空消失了,风雪里只有漫天的杀气逼了过来!

“快走!”妙风一掌将薛紫夜推出,拔出了雪地里的剑,霍然抬首,一击斩破虚空!

九、往昔

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遥远的昆仑山顶上,瞳缓缓睁开了眼睛。

“该动手了。”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低头望着瞳的足尖,“明日一早,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只有明力随行,妙空和妙水均不在,妙风也还没有回来。”

“应该是八骏拖住了妙风。”瞳的眼里精光四射,抬手握紧了身侧的沥血剑,声音低沉,“只要他没回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按计划,在教王路过冰川时行动。”

“是。”妙火点头,悄然退出。

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瞳的眼睛又缓缓阖起。

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那么,那个女医者…如今又如何了?

坐在最黑的角落,眼前却浮现出那颗美丽的头颅瞬间被长刀斩落的情形——那一刹那,他下意识握紧了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感觉到某种入骨的恐惧。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医生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都是必须除掉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决不手软!可是…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告诉他那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

“明介…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呆在黑暗里。”

那算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凝视着他,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

他极力控制着思绪,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磨娑横放膝上的沥血剑,感触着冰冷的锋芒——涂了龙血珠的剑刃,隐隐散发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连血槽里都密密麻麻的填满了龙血珠的粉末。

用这样一把剑,足以斩杀一切神魔。

他低头坐在黑暗里,听着隔壁畜生界里发出的惨呼厮杀声,嘴角无声无息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教王…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瞬地睁开眼,紫色的光芒四射而出,在暗夜里亮如妖鬼。

※※※

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一羽白鸟穿越了茫茫林海雪原,飞抵药师谷。

“嘎——”显然是熟悉这里的地形,白鸟直接飞向夏之园,穿过珠帘落到了架子上,大声地叫着,拍打翅膀,希望能立刻引起女主人的注意。

然而叫了半天,却只有一个午睡未足的丫头打着哈欠出来:“什么东西这么吵啊?咦?”

霜红认出了这只白鸟,脱口惊呼。雪鹞跳到了她肩头,细细簌簌地抓着她的肩膀,不停的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系着的布巾。

“咦,这是你主人寄给谷主的么?”霜红揉着眼睛,总算是看清楚了,嘀咕,“可她出谷去了呢,要很久才回来啊。”

“咕?”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叼了过去。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不日北归,温酒相候。白。”

那样寥寥几行字,看得霜红笑了起来。

“哎,霍七公子还真的打算回这里来啊?”她很是高兴,将布巾折起,“难怪谷主临走还叮嘱我们埋几坛笑红尘去梅树底下——我们都以为他治好了病,就会把这里忘了呢!”

“嘎。”听到笑红尘三个字,雪鹞跳了一跳,黑豆似的眼睛一转,露出垂涎的神色。

“不过,谷主最近去了昆仑给教王看病,恐怕好些日子才能回来。”霜红摸了摸雪鹞的羽毛,叹了口气,“那么远的路…希望,那个妙风能真的保护好谷主啊。”

雪鹞眼里露出担忧的表情,忽然间跳到了桌子上,叼起了一管毛笔,回头看着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