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言看着她。
“呃,你女朋友很漂亮啊。”
启言还是看着她。
阮静觉得有点无以为继,“你球打得相当出色——”
“如果没话讲,不用勉强自己找话题。”
一丝诧异从阮静的脸上闪过,因为赵启言的口气很不客气,然后下一秒,更不客气的他竟然伸手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启言觉得自己已经被毁得原则尽失,可罪魁祸首竟然还恶劣到问他最近好吗?他好个P!
不着痕迹深深呼吸,再三告诫自己不要用强硬的手段,可,最终还是忍不住,他现在只想抱着眼前这个人来安抚一下自己连日来沉郁不堪的情绪。
阮静觉得每次赵启言带给她的事情总是措手不及,伸手推了一下,毫无所动。就在此时徐微已经转出大门朝这边走来,而走在她前面两米的姜威,飒然止步,面露惊诧。
阮静沉吟,这局面可真不是一般的纠结啊。
Chapter 14
夕阳西下,曲终人散,四人都心有所想,奇诡地没人开口。
直到姜威终于恢复一些神智,下意识贴近阮静耳旁说些什么,而此刻的阮静,略低着头,眉头微皱,跟在他们身后的赵启言转开眼光,双臂还留着她的温度,却不能再要更多,总是如此,反反复复自我折磨,他知道阮静已经对他足够宽宥,可是,那还不够。
当身边的人伸手牵他手时,启言完全反射性地轻轻闪过,然后不受控制地朝阮静的方向看去,但后者完全不在意这边,启言心里一片涩然。
徐微一直细致入微地观察着启言的神情,太清楚了,她从来没有看过赵启言为谁这么上心过,简直是魂不守舍。忍不住看向前面的女人,说不嫉妒是骗人的,她不觉得自己有比她差,真要说,阮静身上只是比其他女人多了几分心不在焉的冷漠。可是,她对启言又不是彻底的冷淡,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些温和,连累启言执迷不悟。
走到活动中心门口,其中精神负担最轻的姜威首先打破尴尬气氛,转向身后的赵启言和徐微告别,“有机会再出来较量。”
徐微含糊点头。
姜威迟疑一下,侧头问阮静,“我送你回去?”
阮静浅浅一笑,目光清淡,“那麻烦你了。”
徐微下意识看身侧的人,唯恐启言言行不定,结果对方只是敛下目光,绅士道别。
他们的关系一直在边缘徘徊,他不敢向她坦露过度的情愫,因为一旦触及深层次的东西,他怕连最起码的朋友都做不成。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启言收回心神,原来不露声色跟垂死挣扎只是一线之隔。
回程路上,虽然徐微一直想要挽回一些今天的不堪局面,结果几次开口都在对方的心不在焉中结束对话,甚至送她到公寓楼下一向温文有礼的启言连再见都忘记说便驱车离开。
徐微说不出的恍惚,即使打输官司都没有这般沮丧。
赵启言一路踩加油门,直至一个九十度急转弯骤停在灯火阑珊的江边,打开车门下车,好久之后启言都靠着车门望着江面,晚上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他却只觉得异常浮躁。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响起,启言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没有看来电显示,按了接听键,声音低哑,“哪位?”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问她是谁,停了两秒,“阮静。”
爬梳头发的手瞬间顿住,启言整个人僵在原地,有点怀疑自己幻听,实在是有些事情幻想太多次,当发生在现实中时不免怀疑它的真假。
这边阮静听不到回音,为自己的举动稍稍后悔,“我以为——你约我喝咖啡。”
启言立刻回想起来,在球场上放开她的时候在她耳边轻声询问,“晚点……去我店里坐坐好吗?”根本没奢望会得到回应,当时问也只是不甘心接触一下就又形同陌路。
“我马上过去,等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可以。”竭力压制心口的激荡,故作镇定地开口,但是人已经在同一秒滑身入驾驶座,迅速发动引擎。
阮静直觉回道,“慢慢来没关系,我会等你。”
说的人没其他意思,听的人握方向盘的手差点打滑,她不知道,这些话听在赵启言耳朵里是多么地暧昧丛生,撩拨人心。
“恩。”怕对方只是突然兴致,启言应诺后立即结束通话,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抬头看到后视镜中的自己,微抿的嘴唇克制不住扬起,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这么容易被牵动,只要阮静给一点甜头就完全方寸大乱。
启言赶到咖啡馆时,阮静正坐在常坐的位置上,悠然喝着摩卡。小心翼翼走过去,慢慢接近那道让他几度失控的身影。对方很适合地侧过头来,看到他,温和一笑。
相较于阮静的自若他的心慌总显得棋差几招,走上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服务生看到是老板,惯性送上蓝山。
本来想表现得自然一些,却发现有点难度,只能端起咖啡喝了两口。“为什么突然答应过来?”咖啡因奇异地让启言平定下来,问出心中之想。他的确想知道为什么阮静突然对他如此慷慨。
“想过来就过来了。”阮静说得很平易,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波动的。她知道赵启言对她有异样的情愫,他的表现不能说很明显,但绝对也不够含蓄。
原本以为自己会排斥这种男女关系,但是结果却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那般淡漠感情。
阮静发现启言正认真地看着她,好似在研究她前面说的话,又好似在研读她整个人,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无措。
一直对赵启言这个人半知半解,但即便忽视深沉的东西,他偶尔表现出来的魅力就足以让人受其吸引。阮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受了他的吸引,所以才会对他的一些意外行为不深究。
“店里新出了一道甜品,要不要尝试看看,味道还不错。”启言轻声问。
阮静笑了笑,“好啊,我相信你的口味。”
只是简单的一句客套,启言却感觉心口一阵酥麻,他不想动不动就胡思乱想,却总是忍不住心神不定。
“一直忘记跟你说谢谢。”
启言收起纷乱的心绪,“什么?”
“上次在岛上,让我不至于成落水鬼。”
启言微微苦笑,她依然不知道他因为这件事情生气过,“以后小心一点,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
没有讽刺,只是提醒,阮静点头,“从今往后我一定离任何江河湖泊五米远。”
气氛终于有些松懈,启言笑了笑,“那倒不用,只要我教你游泳,你想怎么玩水都可以。”
阮静一下来兴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求教。”
“阮静,我一直在等你。”
赵启言暗含深意的话语令阮静一时愣住,而对方正悠悠看着她。
赵启言是有些紧张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打出直球,跟阮静一直绕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内心深处的迫切终于是按捺不住。此刻阮静微润的嘴唇带着咖啡味,那是一种融合甘甜的果香味和淡淡的酒香……如果此刻与她拥吻,那他以后的最爱一定会换成摩卡……启言按住额头,他真的是没救了。
服务生端上新品甜点,阮静正好品尝借机缓和心绪,她并不想两人总是处在尴尬中,是不是应该同他说清楚一些……
“陪我去外面走走好吗?”启言最后提议。
人不多的街道,九点一过大部分的店面都已经打烊,只有几家凉饮店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
“阮静,接受我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走在前面一些的阮静豁然止步,他开启的话题完全没有缓冲。
阮静一时无语,最后低头道,“做朋友不好吗?”
启言已经由身后将她轻轻揽住,“不好。”他不想再装若无其事下去,应该说他已经无能为力再装下去。
“阮静……”启言埋首在对方颈间轻喃,带着一些委屈。
他是那么喜欢她,心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为什么她不能回应他一点……
良久之后阮静轻声开口,“启言——我们不可能的。”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让他痛苦得无以复加。
Chapter 15
很长一段时间,阮静都在后悔自己那天对待赵启言的态度,她无意把两人的关系弄僵。
她明白赵启言对她有爱情,可是,她希望彼此只是同伴,不想牵动过度的情感,基于这种主旨时常提醒自己在他面前慎行慎言,不给对方错觉,但是阮静发现情况“每况愈下”,她低估了启言的执着。
当筑起的心防一再被触及,阮静觉得沮丧,潜意识里有些害怕,所以启言跟她坦白时,完全出于自卫地选择了拒绝。以前并不是没有跟男性相处过,甚至几度尝试恋爱,但是,那些关系都不会让她如面对赵启言那般失去胆量,无法权衡。
赵启言不同。
他能够不费力地让别人接受他。很多方面他低调从容淡定,浑身上下充满绅士涵养,他识人精准,懂得情义,身边从不缺少朋友,事业也可算是有成,如果没有一定的社会实力和人格修养,绝对闯不出今天的地位。
她钦佩纵容赵启言一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性情,干练大度,温文尔雅。但是偏偏启言待她总是有些不同、不讲分寸,他看她的眼神似有若无地透着一股忧郁或者更多的禁忌味道。
这种深层次的东西让阮静退步,如果是四年之前,她可能会被赵启言这样的男人吸引,但是现在她只会拒绝。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伤害到对方,这应该也是赵启言的一个个人魅力,不明所以地让人无从冷眼相对。但是阮静又发现,如果对象是赵启言,道歉都变成一种难题。
九月初,启言辞去研究所工作前往了一趟牙买加,一个月后赵琳去机场接他,
下午四点,在候机室喝完一瓶冰红茶终于看到玉树临风的侄子从关口出来。
赵启言一身浅系休闲装,咖啡色墨镜,永远干净的黑发长了些许,刘海自然地延伸至额角,多了几分感性。人看上去倒是更清冽一些,牙买加的热带天气似乎并不热力。
“依然英俊不凡啊。”
“辛苦你过来。”
赵琳近看感觉启言似乎瘦了点,面部轮廓突显得更加俊逸。
“你简直是来去匆匆,要不是我昨天兴致来给你打电话,还不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启言笑了笑,“不好意思麻烦女士接机。”
“我看你是搞神秘,说吧,是不是跟什么女人出去乱来?”
赵启言不免摇头,“你未免想太多了。”
“不止我,我妈都说你最近活动频繁。”两人边走边说。
启言苦笑,按了按太阳穴,“下周还要过去一趟。”
“行程有必要安排地这么紧么?”赵琳见启言一直没有摘下墨镜,“对了,好端端干吗把研究所的工作辞了?”
“想休息一段时间。”
“你有一点在休息吗?”赵琳不禁戏谑,随后想到一件事情,“阮娴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
“谁?”启言停步。
赵琳跟着停下,“怎么?女强人打算把你三振出局,你就装不认识了?”
“不是……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说真的阮娴这么好一女人,你干吗不考虑一下。”
那么,赵启言不差,为什么她不考虑一下……深深吸了口气,沉稳迈开步子,“她是女博士,我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玩乐家,论资格应该是我配不上她。”
“借口。”赵琳嗤之以鼻,忽然说道,“昨天我在你店里碰到阮娴的妹妹,跟她聊了两句,她虽然没说,但感觉像是有事过去找你的。你跟阮静挺熟的么?”
“只是偶尔出来喝杯咖啡。”启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字的。
阮静现在是他的禁忌,犹如一朵致命的曼陀罗,触及一次就痛一次。
将近两个月没有见面,没有通电话。他想她依然过得怡然自得,只是赵启言却一度涌起暴虐的冲动,二十岁之后就隐没自己的破坏欲,十一年来都没有情绪化过,这段时间却频频有些控制不住。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没有破绽的人,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不经打击。
启言很清楚,要想救赎,首先要学会断念。只是不知道这个“断念”他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学会。
一天之后,启言去咖啡馆处理一个月来落下的事务。听完助理的汇报,与副经理沟通进口咖啡豆的工作,可能这段时间连续奔波,中间又断断续续的失眠,精神总是不太能集中,几次走神。
启言揉了揉眉心,按下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给我一杯蓝……摩卡。”
阮静这几天被阮娴逼着忙学校的开学事宜,在这秋风送爽的日子里,每天周转于三所学校的开学典礼,真可谓劳心劳力。
这天晚上跟大学的几位领导吃饭,不免被灌了几杯酒,她一向喝多酒就泛头痛,当时蒋严坐在她旁边,竟然冷眼旁观,阮静深觉这人不是一般的冷血,即便不知道她不大会喝酒,那么看在女士的份上也应该帮忙挡挡。
阮静按着额头起身去洗手间,清水泼到脸上的时候总算舒服一些。
抬起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额角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从脸畔淌下,滑进领口,这种场景让她不由想到赵启言……
有些情绪来得很莫名其妙,她最近总是时不时地想起自己跟赵启言之间的纠缠,而每次想到都会让她一阵闹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扰乱感,几次想着想着灵光一闪,感觉悟到什么,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
洗手间的灯光打在阮静带水的微敛睫毛上,犹豫着最终拿出手机拨了那个号码。
今晚启言因为一个朋友的邀约,出席一所酒吧的开张。
五光十色的场所,一帮朋友聚在一起免不了大醉一场,而一群兴奋的人中,赵启言显得有些沉静,独自坐在吧台喝着酒,眉宇间透着几分寂寥。
KK走过来,将手温柔地覆在他握酒杯的左手上。
“启言,今天晚上陪我好不好?”
赵启言轻轻抽出手, “Sorry KK。”正说着电话不期而至,启言拿起吧台上的手机接起,“你好?”
她似乎每次打电话给赵启言都需要自报姓名,“我是阮静。”
然后两方沉默。阮静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拨这通电话,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最终,启言深呼吸后艰难开口,“有事?”
阮静心想如果说没事,他会不会直接挂断电话,“听说你回来了。”
“恩。”
感觉到启言的冷淡,阮静忽然觉得自己打电话的行径很不可取,转身靠在洗手台的边缘,一时有些不能适应对方凉薄的态度。阮静恍然明白,如果赵启言恢复到该有的性情,那么这种不卑不亢,谦和有礼的态度再恰当不过。
“启言——”阮静抬头望着天花板上幽蓝的灯光,“我并不——排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