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临坤一开始没多想,只是感觉到水壶的重量时,镜片下的眸色闪了闪,然后什么也没说,脚跟一转,就跟了出去。
出了病房门。
田芯直奔换药室。
这会儿已经快要下午六点,她饿了,得赶紧放好东西去食堂打饭。
晚上有红烧肉,据说是食堂大师傅的拿手好菜,去晚了可就吃不上了。
这般想着,她咽了咽口水,脚下的步伐也更加快了几分,完全没有发现大步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只是事有意外。
待拐了一处弯,看清迎面走来的,一个四十岁左右,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时,田芯的脚步不自觉的放慢,连眼睛都瞪的溜圆。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瞧错了的时候,就听前方有人喊:
“景天,我先去食堂打饭。”
儒雅男人闻言回头笑应了声:“好的。”
景天?程景天?!
插肩而过的时候,怔愣住的田芯猛然回头。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军区医院?
老师受了几年的苦,身体底子都熬坏了,师母更是因为他直接去了,凭什么这样的人还能人魔狗样的?
想到这里,从来与人为善的田芯小脸上也带上了愤怒。
然后脚下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似的,跟上了程景天。
汪临坤还从来没在小姑娘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视线也跟着她往前方的男人身上看去。
这人是谁?
为什么田芯对他有这般大的敌意?
难道...男人做了什么?
否则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儿,怎么会生这般大的气?
思及此,汪临坤眼神冷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思考的这十几秒。
在那男人拐弯往厕所里走去的时候,小姑娘居然也...跟了上去!?
汪临坤... (,#゜Д゜)
汪临坤头皮都麻了,再顾不上瞎想八想,几个大步就追了上去,然后就看到了叫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弱不禁风的小白兔露出了钢牙,朝着正背对着他们,准备解手的男人的背部狠狠踹了一脚。
毫无防备的男人被踹了个正着,身形一个踉跄,整张脸都埋进了那啥里面,然后发出了叫人牙酸的哀嚎声....
汪临坤...
担心被人看到,汪临坤第一反应就是用完好的右手,勾住小姑娘的腰,在那个倒霉鬼反应过来之前,半揽半抱着人,迅速消失在‘案发现场’。
好在这会儿是晚饭时间,走廊上并没有人,他带着人连续拐了两个弯,躲进了一间没人的病房里。
进了房间,汪临坤立马松开人。
怀中的柔软骤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的更加不自在了,有种想要将人捞回来困在怀里的冲动。
汪临坤表情微赧,抬手抵唇清了清喉咙,打算问问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时。
才发现,小姑娘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此刻人小脸儿薄红,眉眼生了薄薄的煞,一看就知是余怒未消。
但同时,她又握紧了两个小拳头,浑身哆嗦。
像是一只耷拉下长耳朵,炸了毛的小兔子。
所以?这是解了气的同时,还将自己气的要死?
这...汪临坤抬手捂住了脸低笑开来。
不行...这也太可爱了。
第88章
田芯是真的很生气, 气到浑身打哆嗦的那种。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
被欺负了最多也就躲在角落里哭一哭,骂人都不会, 打架就更不可能了。
可以说,方才那一脚,是她人生中头一回这么硬气。
虽然后遗症有些强烈,到这会儿整个人还又气又紧张的手脚发抖发软。
但不得不承认,程景天的被踹倒后, 那狗吃屎与哀嚎的模样, 实在是痛快。
那种人,就该被打骂、被唾弃...
想到今天打了人,也不差再骂上几句。
于是田芯又紧了紧拳头, 嗫嚅了好一会儿,才从脑中扒拉出二姐曾经骂人的话:“人渣!臭...臭人渣!”
“噗...”汪临坤好容易憋下笑,见她突然用小猫儿大小的嗓子骂人, 却始终只会干巴巴的那么一句, 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这姑娘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家里保护的也太好了吧?
当然, 这会儿的汪临坤还不知道,不是父母保护的好, 而是两个姐姐外加一个鬼灵精的妹妹护的好。
听到笑声的田芯懵懵回过神。
她抬头,这才发现汪副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还莫名其妙笑的欢快。
然后就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了,她环顾四周, 看着陌生的环境...这是在哪里?她刚才不是在打人嘛?
瞧出她的疑惑,汪临坤忍住笑意解释:“刚巧看到你踹人, 要是被人发现了到底不好, 所以我就...咳咳...拉着你过来躲一躲了, 你不知道?”
田芯还真不知道,头一回做坏事,对她来说太过刺激了,根本没注意旁的。
现在想来,幸亏这位汪副团长拉了她一把。
这么一想,小姑娘仰头看着人,眼底满满的都是感激。
被这么干净的眼神看着,汪临坤莫名生起了几丝不自在。
不过他面上不显,语气依旧温煦问:“刚才...那个男的,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嘛?”
不然怎么会逼得小兔子露出了钢牙?
提到程景天,田芯刚好了一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说起来,她跟程景天还是头一回正式见面。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还是因为给老师收拾家务的时候,无意中见到过师娘与程景天的照片。
没有拜师之前,她就从姐姐那边听说了关于老师的很多事情,自然知道那个程景天是个什么德行。
可...老师却还留着那人的照片。
田芯不懂这种感情,却没有多问,只假装从来都没见到过。
但如今意外遇到了程景天,忍不住就想到他曾经猪狗不如的行为,也不知道怎的,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现在想想,确实不妥,若不是汪副团长刚好瞧见,帮了自己一把,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被人逮住了。
哪怕最后能脱身,也总会闹的不好看。
这般一琢磨,田芯对于汪副团长就更加感激了,她认认真真的对着人道了谢,便匆匆忙忙去找老师。
至于汪副团的好奇心,这是老师的私事,也是伤心事,她虽然单纯了些,却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回到病房。
田芯就想拉着老师出去说方才的事情。
转而又怕老爷子被那人渣看到,顿时就无措起来。
跟着进屋的汪临坤放下茶瓶,拉上一脸莫名的旅长,打算先出去避一避,让这对师徒单独聊一聊。
其实程老爷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他曾经听父亲说过一嘴,所以这会儿已经大约猜到了小姑娘方才踹的人是谁了。
他只能说...踹的好!
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是那个东西,他刚才就该补上一脚的。
小姑娘到底文文弱弱的,能有多大的力气?
却不想,两人刚拉开门,腿还没跨出去,就见老爷子摆了摆手,有些疲惫道:“不用出去,都是自己人。”
闻言,严军脚跟一转,皱着眉走了回来,看着小姑娘问:“出了什么事?”
田芯瞄了眼老师,语气呐呐:“您...知道?”
程老已经平复了心情,难得带了点笑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两年多了,我还能不清楚你的脾性?能叫你生气又小心的,除了那个孽障,还能有谁?”
闻言,严军直接黑了脸。
他跟老友认识不少年,两人年纪虽相差了十几岁,但关系一直很好。
对于程景天自然也是熟悉的。
从前只是觉得,那小子被他奶奶养的有些自大虚伪。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怂包能在副院长陷害自己父亲的时候,断绝了关系,更是直接气死了嫂子。
事发的时候,当年受过老友恩惠的人不少,费些功夫也不是不能将人保下来。
只是老伙计那时候心灰意冷,拒绝任何人的帮扶,直接认了诬陷。
好在几年过去,他总算想开了。
不然严军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人。
但他当时心里痛恨,寻了把柄,将那个搞事的副院长拉下来后,也一直压着程景天升职的机会。
所以这么些年下来,饶是程景天的医术不错,资历也足够,却只能在副主任位置上蹲着。
当然,若不是顾忌着他是老友唯一的独苗苗,严军他们这些人,早就将人给拉了下来,哪里容得下他这些年的滋润。
只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军区医院?
想到某种可能,严军朝着青年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打听打听。
汪临坤点了点头,挂上温煦的笑,转身就出了门。
这厢老爷子反过来安抚般拍了拍徒弟的小脑袋:“别生气,不值当,决定来北京那会儿,我就有了会再见到他的心里准备,瞧见就瞧见吧,咱们问心无愧就好。”
闻言,田宓眼眶红了红,老师这话说的轻巧,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真的能想开,为什么还将对方的照片保存的好好的?
想到这里,小姑娘难得使了一回小脾气,哽着嗓子道:“您不在意,我在意,所以刚才我给您报仇了!”
听得这话,程老与严军对视一眼,实在想不到这么软呼的姑娘,是怎么报仇的。
对上两人好奇的视线,田芯抿了抿唇,到底没好意思说的太具体,最终只含糊道:“我...我踹了他一脚。”
“你啊你...”程老爷子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欣慰。
从前他觉得小徒弟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容易被人欺负。
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虽然这次发脾气的原因,叫人心里慰贴又好笑。
汪临坤只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事很好打听,毕竟人好好的上个厕所,居然被偷袭了。
不仅头脸埋进了那埋汰的地方,门牙都被磕断了一颗,鼻子更是出了血。
他远远瞧了一眼,怎么说呢...委实有些凄惨。
这会儿人正在止血,还托朋友在找罪魁祸首呢。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汪临坤皱眉:“听说他想转到军区医院来。”
“想得倒是美,不可能!”严军第一个就不干了,连亲身父亲都能不管不顾,甚至落井下石的东西,怎么配成为军人?他倒是敢想。
田芯义愤填膺,在心里猛点头,就是!就是!
严军也不管程老是怎么想的,直接叮嘱老友不要心软云云,便急急出了病房。
要去做什么,剩下的几人心知肚明。
“老师...?”田芯到底不大放心,蹲在老爷子身边。
程老叹了口气:“没事,老师早就想开了,不是到吃晚饭时间了吗?去帮我带一份吧。”
想开才怪!
但是田芯知道老爷子可能想要一个人呆一会儿,所以乖乖点头,还扯了扯嘴角,故意俏皮道:“听说今晚有红烧肉,是食堂大师傅的拿手好菜,我这就去给您打一份。”
老爷子配合的摆摆手:“去吧...”
想到刚才小徒弟打了人,到底担心被谁瞧了去,他又不放心的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青年:“小汪,你陪着丫头一起去。”
汪临坤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出去没一会儿,田芯就反应过来忘了拿饭盒,真是气糊涂了。
不想刚转身欲回去取,就见眼前出现了两个铝制饭盒。
她下意识抬头,直直对上一双微微弯起的好看眼眸:“是去拿这个吗?”
“...对...”田芯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刚要跟人道谢,余光就瞄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的行动快过脑子,一个闪身就躲了起来,同时也没忘记拉了汪副团长一把。
过了一会儿田芯探出脑袋,果然瞧见老师正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是...想要去看那个人渣?
这份认知叫小姑娘心里憋屈又心疼,几番复杂情绪上头后,到底不放心,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再一次被忘的一干二净的汪临坤...
一路上,田芯没怎么躲藏。
程老心里头存了事,完全没往身后看,自然就没有发现远远吊着的两条尾巴。
老爷子并没有进去急诊室,只是站在窗户的盲角处,看了几眼与老妻有几分相似的儿子。
见那孽子虽然受了些皮外伤,面上却依旧带着他从前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笑容。
他生活的很好。
可程老却慢慢弯下了脊梁。
其实他依旧没想通,儿子为什么变成这样...
当年那断绝关系的声明,几乎也要了他的命啊...
可...为什么呢?
自己跟老妻有哪里对不起他?
田芯视线一直在老师与那人渣身上来回逡巡。
尤其见老爷子慢慢弯下脊梁,身上沾染上了明显的悲伤时,那个人渣却还能笑得出来,她就控制不住的再次红了眼眶,咬牙道:“姐姐说的对...这种笑眯眯的男人心眼脏的很...”
唔...姐夫除外...
汪临坤...?
后知后觉发现身旁跟着个表情复杂的男人,田芯不好意思的解释:“汪副团长,我不是说你啊...”
汪临坤...
第89章
娄路回几年才回一趟北京。
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们得了消息后, 自然想要与他聚一聚。
但前几天,他的时间全都给了父母与妻小,便一一婉拒了。
如今家里的女人孩子们几天奔波下来, 已经是逛不动街了。
难得空出了时间,娄路回自然不好再推拒朋友的邀请。
所以这天晚上,再次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直接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回到卧室的时候。
不想撞到了妻子正翘着脚, 跟孩子们一起吃点心的画面...
看到他进门, 娘三一大两小,动作一致将手往后背,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干的掩耳盗铃动作。
娄路回无语, 藏也藏的用心一点好不好?瞧瞧那嘴角的点心屑,再瞧瞧那偷偷咀嚼的嘴巴...
然而,心里无数的吐槽, 在对上妻子那无辜的眼神时, 娄路回莫名升起一种, 养了三个孩子的错觉。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不是梳洗好了吗?怎么这么晚还吃东西?没吃饱吗?”
田宓没有回答, 而是恶人先告状:“你怎么没有脚步声的?”
刚才她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
娄路回好气又好笑:“有没有可能是你吃的太认真了?”
闻言,田宓一噎,干脆破罐子破摔,冲着人甜甜一笑, 而后光明正大的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才起身牵着孩子们去刷了牙...
等母子三个再次回来的时候。
娄路回已经将地上掉落的点心碎屑全部打扫了干净, 并且人也已经半靠在床上看书了。
见妻小回来, 他放下书本, 默契的跟妻子一人抱一个孩子开始哄睡觉。
小家伙们今天虽然没出去玩,但是在家里也闹腾的不轻。
不仅爷爷奶奶给买了一堆的玩具,就连家属院里的长辈或者军属们,这几天也上门送了不少的玩具。
有新有旧,珍珠跟贝贝哪里瞧见过这样的阵仗?
一整天都泡在玩具堆里面,差不多乐呵成了小疯子。
白天消耗太多体力,相对的,晚上就要好哄很多,这不,只几分钟的功夫,孩子们就陆续睡着了。
夫妻俩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放在了钟女士特地准备的小床上,又给仔细的盖好薄被子,盯着看了一会儿后,两人才躺回床上。
娄路回习惯性的搂着妻子吻了吻才问:“是不是无聊了?”
结婚几年,他早就发现了,妻子只要觉得无聊,就喜欢找东西吃。
从前在岛上,她基本每天都要下海玩一两个小时,有时候他休息,还会去更久。
如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军区大院,除了妈跟顾婶子能说说话外,的确是有些无聊了。
田宓蹭了蹭丈夫的脖子,才懒洋洋道:“只有一点点。”
“那明天带你出去玩?”
“我想再去看看三妹,这都五六天了,不知道病人怎么样了,臭丫头也不给我来个电话。”
娄路回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后背:“那明天看完三妹,陪我去个地方?”
田宓好奇抬起脑袋看人:“去哪里?刚才那通电话?还是你以前的朋友?”
“对,很多年没回来了,知道我在北京,几乎天天打电话,也不好一直不去,所以就约了明天晚上聚一聚。”
“人很多吗?”田宓不大想去,她都不认识人家。
“不多,六七个人吧,就是关系比较好,咱们结婚那会儿他们都给寄了礼物。”
听了这话,田宓就不好再拒绝了,不过...“孩子们就别去了吧?带着不方便不说,还有一种跟人家要见面礼的感觉。”
娄路回大手在妻子的腰线上摩挲,闻言直接笑了出来:“不会有人这么想,都是关系比较好的...不过,孩子们不带着也好,这样咱们能快去快回。”
除了周建设。
田宓还是第一次在丈夫的朋友跟前露面。
所以第二天午休过后,她决定稍微打扮下。
虽然没化妆,但洗了个头,又刮了零星几根眉毛,修饰了形状。
见她这一通折腾,正在给孩子们热牛奶的娄路回纳闷:“你昨天晚上不是洗过头了吗?”
妻子爱干净的点很神奇,她几乎天天要洗澡,但是洗头则是能偷懒就偷懒,每次擦头发就耍赖找他帮忙,他还是头一回见甜甜这么勤快的洗头。
唔...刚结婚那会儿都没这么讲究。
田宓白了丈夫一眼:“你不懂,第二天就没有蓬松感了。”
她本来只想洗个刘海的,这时候没有淋浴,洗头太麻烦。
但又想着几年也就这么一回,她得漂漂亮亮的。
唉...累死累活的,全都是虚荣心造的孽啊!
娄路回的确不懂什么是蓬松感,但等妻子头发干了后,就见她白皙的手指翻飞,很快就编了一个好看的发型。
虽然依旧不懂何为蓬松,但...的确好看了些。
女孩子真神奇,只那么几下子,就能给自己弄出一个好看的发型,瞧着好像是麻花辫,但近看又不大一样。
直男审美的娄路回站了好一会儿后,才稀罕的想要上手摸一把。
不想手刚伸出去,就挨了一下。
只听“啪!”一声响,钟毓秀的手比儿媳的白眼更快了几分。
她嗔了儿子一眼:“瞎弄啥呢?别给弄乱了。”
说着她又很有兴致的对着已经整理好发型的儿媳道:“走,妈帮你挑衣服去,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
田宓倒是没拒绝,反正也就那几个颜色,这年头能穿的衣服款式太单一,稍微高调点就容易叫人抓了小辫子。
婆媳俩挑衣服的时候,钟毓秀也好几次抱怨:“现在环境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吧,女人们穿旗袍多好看?那个显身材,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我找了老裁缝,做了好几十件不重样的,对了,那会儿布料的花色也多,后来不让穿了,好歹换上了不算差的布拉吉,那个也漂亮,我就喜欢好看的衣服,就又做了几十件,还没穿多久呢,好家伙,又不好穿了,全都压了箱底,忒气人...如今这满大街一瞧,十个人里头,起码有七八个人,不是黑的就是藏青的,白色都少见,反正这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说话间,她已经从衣服里面,挑出一件娃娃领小泡泡袖的纯棉白衬衫递给儿媳:“试试这件。”
还别说,婆婆到底精致了一辈子,眼光还是很好的,在能穿的衣服里面,田宓也最喜欢这一件。
果然,待换上以后,本就甜美的容貌,这下子起码又甜了好几个度。
田宓对着镜子摆弄领子,嘴上好奇道:“最近我在路上瞧见过好几回了,有人穿布拉吉呢。”
在一堆黑白灰里面,突然出现那么鲜亮的颜色与款式,真的特别美。
钟毓秀正在纠结下身配保守一点的长裤,还是稍微好看点的藏青色长裙。
闻言头也不抬道:“那就是个别,要么是家里成分好,要么就是个缺心眼儿,就说咱们家,真要那么穿,铁定没几天就得有人去举报,说咱们小资情调。”
说着,难以抉择的钟女士将裙子裤子都递给了儿媳:“都试试看,哪条好看,就穿哪条。”
“能穿裙子?”田宓没急着穿,而是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两下。
心里其实更加满意裙子,毕竟衬衫偏可爱风格,穿裙子肯定合适。
唔...有一种回归校园的清纯感:“这衣服我三妹也合适,妈,还有料子吗?我给芯芯也做一套。”
几年下来,田宓对于婆婆的性格已经很是了解。
钟女士最不喜欢亲近的人磨磨唧唧不爽利。
果然,听了儿媳的话,她笑着一口应了下来:“有,还能做两身,芯芯跟你身材身高都差不多,尺寸都不用重新量了...对了,我记得那丫头马上20了吧?你可得看紧一点,肯定有不少人要动心思。”
不是钟毓秀自台身价,田芯那姑娘漂亮性格又好,还拜了大拿为师,将来定然不会差,再加上有两个条件顶好的姐夫在身后,很容易被一些心思不纯的人给盯上。
对于三妹的感情问题,田宓还是原来的想法:“随便她自己,晚一佚?点结婚最好,但是遇到合适的,早结也无所谓,当然,这个合适的前提,肯定要通过我跟回回,还有大姐与大姐夫这几关才行,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南姐跟建设姐夫也得帮忙掌掌眼。”
闻言,钟毓秀好笑的拍了下儿媳:“人哪有十全十美的?照你这么个筛选法,哪里能找得到合适的?干脆让芯芯那丫头一辈子不结婚得了。”
田宓嘿嘿笑:“也不是说要找十全十美的,那种人完美先生才吓人呢...我就是觉得芯芯胆儿小,又不喜欢复杂的交际,对方起码得了解她的性格,并且喜欢她的性格才行...唔...还得护得住她。”
说到这里,担心自己说的太笼统,田宓还发了个比方:“就比如我三妹,性格单纯,甚至有些软和,这种女孩子很容易引起别人的保护欲,但结婚后说不定男人又会嫌弃妻子不够独立连累他...反正我是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这种人的,喜欢的点跟讨厌的点还能是一样的?只因为婚前婚后,身份的不同,就可以从喜欢变成讨厌,...再比如有人喜欢爽利的,但是婚后又会嫌弃妻子不够温柔...如果那男人是这样的,肯定不能让三妹接触啊,她那么胆小...”
儿媳的话还是过于理想化了,钟毓秀叹了口气:“其实这种人才是大多数。”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幸运的。
就比如她家南南,她跟丈夫也好好把过关了。
但...人心隔肚皮啊。
田宓不知婆婆心中的感慨,比划一番后,先将裤子挂回了衣橱里。
顺应内心,她还是更喜欢裙子,及脚踝的位置,很是保守低调了。
拎了裙子去换时,她做了总结:“妈,这个不急,芯芯还小呢,再说了,咱们能找这么好的,芯芯定然也可以。”
如果实在找不到,以那小丫头怕麻烦的性子,不结婚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这话她就不说出来了。
当田宓将白衬衫塞进裙腰里走出来的时候,顿时就叫钟毓秀眼前一亮。
她拉着儿媳打量:“就这个,裤子不用换了,裙子更好看,配一双圆头小皮鞋,你本身年纪就小,穿这个更显年轻了,最多就是高中生。”
女人嘛,没有不喜欢被人夸漂亮夸年轻的。
田宓也不能免俗,她笑弯了眉眼:“那我这样子跟回回走在一起,不是差了辈份?”
闻言,钟毓秀笑的格外意味深长:“回回爸也大我8岁,偷偷告诉你,他早晚都抹雪花膏保养嘞,还怕难为情,得等香味散了才肯出去。”
田宓没想到瞧着宽和睿智的娄司令,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
乐呵好一会儿才一脸认可道:“是要这样,我也让回回跟爸好好学一学。”
上来催人下去喝奶茶,将婆媳俩话全部听在耳朵里的娄路回...呵呵。
下午三点半,田宓与丈夫准备出发去饭店。
夫妻俩已经与钟女士说好,将孩子留在家里快去快回的。
但显然快去快回是不可能了。
论起宠孩子,娄路回这个当爸爸的,比田宓这个当妈妈的要宠的多。
小家伙们也清楚跟妈妈撒娇没用,所以一开始就一人一个抱着爸爸的大腿,想要跟着一起。
孩子们长得好,玉雪团儿一般,才可怜巴巴的求了一两分钟,从来意志坚定的男人就开始动摇了。
然后跟着孩子们一起可怜兮兮的盯着妻子。
田宓气的脑仁疼,叉腰娇喝:“都不许撒娇。”
钟毓秀...“哈哈哈哈...”
最终,在婆婆大人的欢声笑语中,在一大两小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势下,田宓以少输多,彻底败北。
有那么一刻。
她甚至有一种,昨天晚上回回看着她,带着孩子一起偷吃饼干的无力感。
真的,就很无语。
汽车开到军区医院的时候,时间是下午四点多。
离约定聚餐的时间只有四十几分钟了。
时间紧迫,田宓便让丈夫将车停在不远处,自己拎着东西过来找三妹。
在见到妹妹的时候,她先是打量人一番,才将带过来的吃食塞到小丫头的手上:“我婆婆让带给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红血丝?没睡好?很辛苦?你刚才不是说病人已经救过来了吗?”
田芯抱着吃食,对于姐姐的话有问必答,所以并没有隐瞒遇到人渣程景天的事情。
当然,自己踹人也说了。
听完后,田宓立马皱了眉,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踹的好,不过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那...老爷子怎么说?”
田芯本来想说幸亏汪副团长帮了忙,她才没有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但听姐姐提到老师,她立马就将这句话抛到了脑后,神色有些蔫吧道:“老师说不在意,其实我看见他偷偷去瞧那个程景天了,还特别难过,反正...我不大会形容,就是看到老师那样,我也跟着难受...想哭。”
所以...小丫头的眼睛是偷偷哭红的?
这种事情,田宓也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老爷子年纪大了,就像你说的,表面平常,但心里肯定不舒服,你作为他老人家唯一的徒弟,这种时候应该吃好睡好,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好的照顾好老爷子不是吗?也不要一直哭丧着个脸,或者小心翼翼的,多逗逗老人家开心才最重要...”
田芯若有所思,很快就点了点头,人也提起了不少的精神:“二姐,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你姐夫跟小外甥们还在那边等着我呢,我得走了,记得有空多给我打电话啊,被人欺负了也要打知道吗?”田·老妈子·宓再次上线。
闻言,田芯乖巧点头:“老师说,我们最多再忙上几天就能结束,后面我会尽量两天给你去一个电话的。”
说到这里,她又举了举手里的食物,笑容腼腆:“帮我谢谢婶子。”
田宓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目送姐姐离开后,田芯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抱着一大包食物往医院里走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只是刚进大门口,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客气问好:“汪副团长,好巧,你也出去?”
汪临坤...他是担心小丫头又碰到奇奇怪怪的人,特地跟出来的。
不过这话不好答,他便笑着反问:“刚才是你二姐吗?”
这个话题田芯很感兴趣,她的眼神立马亮了:“是我二姐,我姐姐都特别好。”
汪临坤推了下眼镜,掩住眸底的异色:“就是那个说喜欢笑的男人心眼子脏的姐姐?”娄哥的妻子?
闻言,田芯摇了摇头,又点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老实道:“我大姐二姐都说过,她们说我太老实了,说整天笑眯眯的男人心眼子多,还有少许心眼子脏,让我离的远一点,不然容易吃亏。”
汪临坤...所以...你到底有几个好姐姐?
还有...摸着良心说,他觉得小姑娘姐姐们的话没毛病是怎么回事?
换句话说,他骂他自己?
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