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错过了八世,这一次肯定有些原因让他们错过吧?
可是秦惜仔细一看,那花魁美则美矣,只是凡人的美,和九天神女云瑶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竟不是花魁。
忽然,前面的人群里有人说道:“云霞郡主来了!”
画楼上,一位身着淡蓝色锦衣,英姿飒爽的女子走到世子身边,她一出现,旁边的花魁竟也黯然失色起来。
她没有花魁打扮得花枝招展,姿态也并不妖娆,可是站在世子身边时,那份理所当然的气度,让花魁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往旁边退开一些。
“云霞郡主不愧是大祁第一美人,醉月楼的花魁娘子在她面前,也衬得如小家碧玉一般了。”
“那是自然啊,毕竟在这天底下,能让世子殿下瞧进眼里的女子,也只有云霞郡主一人了,别看世子殿下玩世不恭,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又常常流连这烟花柳巷之地,可是每一次,都有云霞郡主陪在他身边,说明他对云霞郡主足够重视,更说明咱们世子殿下虽然风流,却不下流!”
“世子殿下只是爱美人,怜惜天底下的美人,殿下不是说了,他愿意一掷千金救美人脱离风尘,可不是为了玷污她们!”
“一般风尘女子怎么配得上世子殿下?我可听说了,英王妃和老太妃早就订下了云霞郡主做世子妃了!”
……
听着百姓议论,秦惜有些微微诧异,这一世秦惜和云瑶这么顺利?两人看样子十分熟识,长辈也有意订下婚约,那怎么还能BE?
秦惜怎么也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根据第二世推断,搞不好她可能还是个炮灰。
对此一无所知的琉纱望着城楼上那一对璧人,欣喜地说:“表哥看起来,和她很相配!”
“是啊。”小雅也投去艳羡的目光,“一个是世子殿下,一个是郡主,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两人年纪都小,又第一次来上阳,看到这轰动全城的事情,也不由得和百姓一起激动起来。
而这时,他们的马车也挤到了醉月楼前,隔着前面人山人海,琉纱和小雅一起伸出手去,开开心心地接着从画楼上洒下的铜钱和花瓣。
因为隔着一些距离,落下来的铜钱被前面的百姓抢去,飘到琉纱手心里的,只有一片片花瓣。
一个铜板都没接到,琉纱居然还能乐此不疲,笑得好像捡了钱一样。
秦惜:“……”到底乐个啥啊?
世子殿下站在三楼,自然对大街上一切都一览无余,他原本只是懒散地倚着围栏,撒钱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更多的钱,其实都是身旁的侍从和花魁撒下去的,他不过偶尔随手抓一两把,扔下去助助兴。
身旁的云霞郡主说:“殿下好雅兴,怎么想着出来与民同乐了?说是为花魁一掷千金,可是殿下从方才到现在,都没看花魁一眼,你看看人家多委屈。”
“今日为她风风光光赎身,她有什么委屈?你不要想太多,她是知足的人。”沈晏以折扇敲着围栏扶手,不冷不热地说。
云霞轻笑一声,说道:“殿下,世上哪有知足的人?得到一些,就会想要更多,她是风尘中人,见惯了那些蝇营狗苟,更难以满足了。”
花魁沉默地立在一旁,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她知晓云霞郡主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不过是给她一个警告。
殿下为她赎身,为她风风光光一掷千金,让全城的百姓都来看,可半点儿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情意,不过是世子殿下一时兴起罢了,她一个风尘女子,得到这些理应满足,不应强求太多。
她与世子殿下云泥之别,虽有几分姿色,又怎么比得过云霞郡主?高贵的郡主才是该站在世子殿下身旁的人。
花魁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却还是难免有几分苦涩。
她抬起美眸,看着醉月楼下人山人海,忽然觉得人生真是不公平,她也出生良家,小小年纪遭恶人卖入青楼,沦为下贱,而云霞郡主出生侯门,天生高人一等,所以可以高高在上地揣测和指责她。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伤心,今日能被世子殿下赎身,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当然不敢奢望其他。
花魁放下羽扇,干脆整框端起铜钱,用力往外撒出去。
今日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她为什么不能高高兴兴,痛痛快快?
她要把今日的喜悦和幸运,都分享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自由了!
她此生,再也不用过迎来送往,阿谀谄媚的生活!
大把大把的铜钱和花瓣,被她扔的远远的,所有方向,所有她看得到的地方,都要扔过去。
愿这天底下,再没有像她一样不幸的人。
因为花魁扔得远,马车里的琉纱公主手心里终于落下了一个铜钱,她大喜过望。
“我接到钱了!这是钱!”
她高兴的样子又让秦惜充满迷惑。
就一枚铜钱,到底乐个啥啊?
小雅见状,半个身子都探出马车,对着花魁招手,用夹着异域口音的声音大喊:“这里,扔到这里来!我也要钱!”
许是她声音太大,画楼上的世子殿下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瞥了一眼。
人山人海之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少女梳着满头小辫子,扎在头顶,用丝丝缕缕的彩线再编织在一起,彩线上拴着小小的金铃和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捧着满手的花瓣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之中,像是放进了一轮朝阳,即使相隔甚远,也一瞬间照进他的心里。
年轻的世子殿下骤然站起来,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遍寻不见的珍宝终于被他找到,手里的折扇也不小心掉出围栏,引得前面的百姓蜂拥过去争抢。
而百姓们往前一涌,被堵在路上的马车终于得到了间隙了,车夫是银月国护卫国主和王后的高手,善于抓住机会,连忙赶着马车往前走,一点一点挤出人群。
眼看着他们已经要挤出人群,沈晏一急,忽然从腰间拽下了一块玉佩,用力地朝她扔过去。
少女的视线被纷纷扬扬的花瓣遮挡,忽然手心里感觉一沉,她惊喜地喊道:“接到了!”
低头一看,却不是铜钱,而是一枚莹白的玉佩,两个圆环紧紧扣在一起,中间用古体写着四个字:永结同心。
琉纱愣了一下,不是铜钱?
秦惜看见玉佩的一瞬间,也忽然愣住了。
同心玉。
她和琉纱几乎同时,看向醉月楼上,可是此时车夫已经凭借着在银月国的草原上练就的高超赶马技巧,把马车成功地赶出了拥挤的人潮。
琉纱趴在车窗上,拼命往后面看去,可是马车一拐角,竟然也看不见醉月楼了。
她和小雅只好重新坐回马车里,小雅手心里接住了两三枚铜钱,喜滋滋地数了两遍,才问琉纱:“公主接住了几个。”
“一个,还有……”琉纱拿起了同心玉,放在眼前看着,“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小雅拿过去看了看,“玉质温润,摸着微凉微凉的,一定是块值钱的好玉!看这缀着的穗子,编织得如此精巧,在银月国王宫里也难得一见。”
“肯定是表哥不小心扔下来的。”琉纱起初担忧,但转而又一笑,“还好被我接住了,等今日回去,刚好可以还给他。”
“是啊,这是世子殿下的玉佩,肯定很珍贵,还好没弄丢!”
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忽然马车对面一个有些严厉的女声响起来:“你们方才闹什么?”
“母后终于醒了!这一路上我们日夜不停赶路,母后身体不好,一定累坏了,不过我们已经到上阳城了,母后……”琉纱喋喋不休地说着。
沈王后忽然打断她:“说过多少次了,到了上阳城,不许再称我为母后!”
琉纱吓了一跳,马上改口:“是,母亲,女儿一时忘了。”
“现在忘了没什么,到了英王府,要是再犯这样的错,母亲绝不饶你!你记住,英王府里有老太妃和王妃,不能有王后!”
“是。”
看她有些委屈的样子,沈王后叹了口气,说道:“琉纱,母亲告诉过你,在英王府中,我原本只是老王爷和醉酒后,一次不小心和丫鬟生下的女儿,这件事一直让老太妃耿耿于怀,当年,我也是代替嫡姐千里迢迢嫁去银月国,虽然我们一家很幸福,但是,既然来了大祁,就要遵守大祁的规矩,更要明白我们此次回来是求你舅舅出兵帮我们复国,你可不能有一点半点让老太妃不高兴。”
琉纱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沉重地说:“母亲,这些我都记得,到了舅舅家,我会谨慎小心,讨他们喜欢。”
沈王后摸了摸她的脸,欣慰地说:“母亲对你很放心,你从小到大,乖巧聪明,又机灵懂事,谁见了都喜欢,他们也不会讨厌你的。”
“对了,方才你和小雅高兴什么?”临近英王府了,沈王后不想让她太紧张,便挑起些轻松的话端。
琉纱连忙把同心玉递过去,顺便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是表哥不小心扔下来的,我还给他,他一定很高兴!”
沈王后点点头,又皱着眉,说道:“你这个表哥沈晏,是老太妃的心肝儿,她众多儿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从小百依百顺,宠溺过头,在整个大祁,他都是个声名赫赫的纨绔子弟,向来不务正业,不管是朝堂上的事,还是军中的事,一概不管,每天过着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的生活,你要记住,不可和他走得太近,他对女子向来轻浮,当心被他坏了名声。”
“我知道。”琉纱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表哥的这些事情,只是从前她在遥远的银月国,这些都只当传闻,而今来了上阳城之后,亲眼见到他一掷千金为花魁赎身的壮举,才总算相信了。
“你父王和兄长生死未知,银月国只能靠我们,这一次,不可行差踏错半步,而母亲也有意为你在上阳城寻一门好亲事,最好那人又喜欢你,手中又有兵权,这样,剿灭银月国的叛军,就万无一失了。”
琉纱小脸微红,轻声说:“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记住了,不要和沈晏走的太近!”沈王后又嘱咐了一次。
而与此同时,在醉月楼上,云霞亲眼看着沈晏把那块他一向宝贝的玉佩扔了出去,诧异地扑到围栏上。
“殿下!那可是你生下来时,一位神族亲自放在你身上的,可以护佑你一世平安,你怎么说扔就扔了?”
方才太乱,下面人山人海,云霞也没有看清他究竟扔哪儿去了。
而这么多人,还上哪儿去找?
沈晏没有理她,倒是志得意满地一笑,抓过旁边一个侍从:“看见刚刚扔哪儿了吧?”
崔三儿从小跟着他,别的本事没有,一双眼睛就盯着世子殿下一举一动,最懂殿下的心事,方才他早就盯着了,这会儿一双眼睛贼溜溜转着:“殿下放心,小的这就给您去打听!”
沈晏笑着轻轻一脚把他踹出去:“好好找,找到了本世子赏你个大官做!”
“谢殿下!”崔三儿一溜烟跑出去。
沈晏也没心情撒钱了,让侍从们继续撒着,自己则带着花魁进屋去,他半靠着柔软的锦垫,让花魁给他唱一首情意绵绵的曲子。
花魁抱起琵琶,一边弹,一边唱,她歌声婉转,曲艺高超,听得沈晏闭起眼睛,脑海之中不由自主浮起方才看见的那双眼睛,心中像被人挠着,抓着,动作却轻轻柔柔,仿佛隔靴搔痒,又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用小小的火苗一点一点烧着,虽然不会立刻死,但长久下去,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就是书中写的,一见钟情了吧。
她是哪家姑娘?看穿着打扮,不大像大祁人,像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不过相貌,倒是不太异域,恰到好处地长在他的心尖上,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既然是异族女子,娶回家就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据说和异族生下的孩子,不仅漂亮,还聪明伶俐。
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她是异族人,或许要取一个大祁人的名字,也要取一个异族名字。
若是这样的话,他们的孩子岂不是从出生就会说两国话?
不错,孩子将来游历四方,就方便多了,不必担心语言不通……
他一路幻想,已经想到他们的孩子也喜欢了异族人,该如何是好?
云霞郡主丝毫也不知道他脑海中已经和那个只瞧见过一眼的少女过完了甜蜜美满的一生,她还在为同心玉着急,派了人下去,找了好几次,也没找到。
约莫过了一盏茶之后,崔三儿眉开眼笑地回来了:“殿下,殿下!您猜是谁?”
沈晏睁开眼睛,抓住他就问:“是谁?”
崔三儿见云霞郡主盯着他,连忙凑到世子殿下耳边,压抑着喜滋滋的声音:“是您的表妹,从银月国来的。”
沈晏顿时喜上眉梢,这不正好,亲上加亲了?
他一刻都不多等,匆匆离开醉月楼,跨上马背,就往英王府赶去。
马车到了英王府,守在正门的护卫看了看车夫递上去的令牌,冷笑一声:“这是什么玩意儿?”
车夫不卑不亢地说:“这是银月国国主的令牌,马车里的,是银月国王后,也是老英王的小女儿。”
“胡说!老英王的小女儿可是西北大都督的夫人!哪有什么银月国王后?那不是早被灭了吗?”护卫对他们的令牌不屑一顾。
车夫脸红脖子粗,正要和他理论,从一侧走出来一个嬷嬷,说道:“原来夫人在这里,老奴我在侧门等了许久都不见。”
沈王后掀开车帘,对那位嬷嬷温和地说:“路上堵了一会儿,劳烦陈嬷嬷了。”
陈嬷嬷扫了他们一眼,招招手:“跟我来吧。”
车夫跳上马车,跟着她到了侧门,一行人下了马车,由陈嬷嬷领进去。
“小姑娘长得真水灵!”陈嬷嬷一眼看见琉纱,眼前一亮,不过很快脸一沉,警告道:“少去世子殿下面前晃悠,知道了吗?”
琉纱心里不忿,但还是说:“知道了。”
沈王后没有生气,维持着一脸笑意,问道:“我们想去拜见老太妃。”
陈嬷嬷没吭声。
沈王后连忙递过一包银子去,说道:“陈嬷嬷可怜可怜我们母女,带我们见见老太妃吧。”
陈嬷嬷掂了掂银子,才露出一丝笑意:“走吧。”
琉纱和母亲跟在陈嬷嬷身后,在诺大的英王府中转来转去,走过一排排长廊,又转过几重院子,才终于到了一处曲径通幽的院落,周围种满了青竹。
刚刚进了外间的门,便听到里面有人笑着说:“晏儿长大了,也该到了开窍的时候,不知道他会看上哪家姑娘?我方才见崔三儿急匆匆跑回来,找他问了一句,崔三儿说,晏儿心中有人了!”
“是哪家姑娘?”一个略显苍老,听起来却很有精神的声音问道。
第45章 定情信物
“崔三儿嘴巴严实, 他怎么可能告诉我?”英王妃的话听起来是抱怨,语气却是十足的骄傲,“晏儿还没长大, 但驭下的本事, 一向是很厉害的。”
老太妃便欣慰地说:“有了心上人就好, 娶妻生子之后,慢慢就长大了,他父亲当年也是这样。”
“我看他心里的人,多半就是云霞郡主, 这么些年,能靠近晏儿身边的女子, 也只有她了。”英王妃说道, “他在外面虽然有风流纨绔的名声,可这些年来, 从未惹下过什么风流债, 都是多亏云霞在他身边。”
琉纱同母亲在门外候着,等着陈嬷嬷进去请示。
屋子里似乎安静了一会儿, 才听到老太妃意兴阑珊的声音:“让她们进来吧。”
沈王后连忙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才领着琉纱进去。
丫鬟们一重一重打开帘子,琉纱低着头,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打量着房中的奢华布置。
“女儿给母亲请安。”沈王后进了正房, 拉着琉纱一起跪下来。“离家多年,甚是想念母亲, 女儿在银月国时, 日日夜夜都向佛祖祈祷,保佑母亲身体康健。”
琉纱随后也跟着说:“琉纱拜见外祖母, 恭祝外祖母福寿绵长,松鹤延年。”
屋中一时没人说话,一阵压抑的沉默让琉纱的心逐渐有些不安,母亲不是老太妃的女儿,她真正的外祖母也早就去世了。
好在片刻之后,老太妃终于开口了:“起来吧。”
琉纱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到底,母亲当年也是代替太妃的小女儿去和亲的,这也算是有一分情面在,所以母亲才千里迢迢带着她来求救。
沈王后起身后,连忙让侍女把辛苦带来的礼物捧上来,都是银月国稀罕的珍宝。
“这是女儿一点儿小小心意,望母亲笑纳。”沈王后周全,不仅准备了老太妃的礼物,还有英王妃夫妇,以及世子,郡主和几位姨娘,一个都没有落下。
“哟,好大的珍珠呀!这可不便宜,沈夫人作为一国王后,出手果然是不一般的。”一位姨娘打开盒子,便惊喜地说。
其余人也都眉开眼笑。
英王妃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礼物,便说:“小妹破费了。”
而老太妃,则一句话也不说,礼物也没打开看,只是点了点头,让丫鬟捧下去放着。
“这便是琉纱。”英王妃的目光落在亭亭玉立的娇艳少女身上,从方才一进来,就让人眼前一亮,虽然年纪还小,却已有了绝色之姿,比起云霞郡主,还要胜过几分。
“琉纱见过舅母。”琉纱连忙行礼,脸颊上,露出浅浅的笑靥。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不知是哪位姨娘忽然说了一句:“琉纱公主这模样,长得和王后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后年轻时,想必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难怪嫁去银月国二十载,能让国主盛宠不衰,甚至专一得后宫中一个嫔妃都没有。”
听到旁人这样说父王和母后,琉纱心中也高兴起来,她从小看着父王母后感情深厚,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是最开心的事。
可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扬起来,忽然听到老太妃冷冷的声音:“是啊,确实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声音,让琉纱听出了几分刻毒的意味,她不由自主看向沈王后,却看见母亲脸上,已经煞白一片。
怎么回事啊?
年少的小公主并不懂。
但秦惜却隐约猜出几分来,想必当年沈王后的母亲并非只是老英王醉酒之后不小心生下来的,恐怕老英王不仅喜欢她,还对她一往情深,甚至威胁到了老太妃的地位。
“好了,太妃乏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英王妃冷冷瞧了他们母女一眼,随手打发道。
“是。”沈王后不敢停留,带着女儿慢慢退下去。
“慢着。”英王妃忽然又喊住她们,目光在琉纱身上转了一圈,“在王府中,不要穿成这样花里胡哨的,还有,见了世子,避着他些,他对谁都没个正经,你可不要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话说的太重,又太直接,琉纱的脸‘唰’地红了,刚想说她连世子的面都没见着,怎么会对他有非分之想?沈王后却紧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一时冲动。
“王妃放心,琉纱在银月国,已许了亲事,是两情相悦的,等平了银月国的叛乱,就要回去成亲了。”沈王后依旧保持着笑容。
英王妃道:“这样最好了。”
看着她们离去之后,英王妃才对老太妃说:“母亲别生气,等他们在王府住几天,就找个由头把他们打发走,不会碍着母亲的眼。”
现在能让他们回来,不过是顾全老太妃的颜面,不想外面说太妃苛待庶女。
老太妃拿起一串佛珠,在手里捻着,说道:“他们母女国破家亡,千里逃亡来这里,护卫都只剩下一个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我倒是不担心。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晏儿的婚事,不能由着他继续胡来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难不成就看着他当一辈子纨绔子弟不成?将来英王府大小事务,都要他来继承,甚至大祈……”
“母亲。”英王妃小声地提醒了一句,笑着问:“您觉得云霞郡主如何?她和晏儿青梅竹马,最懂他的心思,又能文能武,心胸宽广,婚后肯定能容得下晏儿这风流性子,再说了,她父亲雁北侯手握重兵,我们两家若能结亲,便是如虎添翼了。”
老太妃道:“云霞好是好,只可惜管不住他,只会放纵晏儿罢了,不过,若是没有更好的人选,她确实最合适不过。”
“那我找个时间,问问晏儿的意思。”
从老太妃院子里出来后,琉纱忍不住对母亲说:“母亲,我哪有什么亲事?他们那样说,分明是污蔑我们,为何不让我说清楚?”
“琉纱,凡事要忍一忍,一时委屈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要求得你舅舅出兵帮我们平乱,你父亲和哥哥还生死未卜。”
听得这样说,琉纱只好把满心的委屈都咽下去,咬着牙说:“什么世子,我才看不上他呢!”
沈王后不禁一笑,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说:“是啊,等平了银月国的叛乱,我们回去后,为琉纱风风光光招亲,招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什么风流的世子,母亲只怕他带坏你的名声,以后见了他,你就躲着走,别理他,他若欺负你,就去老太妃那里告状。”
琉纱答应了,但她虽然年少,却也不笨,方才外祖母对她态度那么冷淡,甚至厌恶,如果表哥真的欺负她,外祖母根本不会帮她。
陈嬷嬷带着他们到了英王府里最偏的院子里,扔下话,让他们好好住着,便走了。
院子虽然偏,但也应有尽有,算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比起她们一路从银月国逃亡来这里的生活,已经算是很优渥了,琉纱从小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她知道母亲劳累,就让母亲睡下,她和小雅一起把房间各处收拾一下。
沈晏一路从醉月楼回到英王府,心里惦念着表妹,都没去老太妃那里请安,就急着到后院去找人。
进了偌大的英王府里,他才想起来不知道表妹住在哪里,他一连抓了好几个丫鬟,才问到表妹住的偏院,一路找了过去。
老太妃虽然对他们冷淡,但英王府也不至于苛待客人,院子虽然偏,也还是有两个粗使丫鬟伺候。
不过丫鬟也会看脸色,知道老太妃并不在意他们,自然也懒懒散散靠在院墙下聊天。
沈晏风风火火闯进来时,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行礼:“奴婢参见世子殿下!”
“表妹……不,银月国公主呢?”沈晏看也不看两个丫鬟,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敢怠慢,慌慌张张跑进去喊:“表小姐,世子殿下来了,快出来拜见殿下!”
琉纱刚刚收拾完简单的行李,连银月国的衣服都没有换下,愣了一下,想起英王妃的嘱咐,想进去换一身衣服,可那两个丫鬟哪里敢让世子殿下等?拖着她的手便说:“表小姐,你当外面等着你的是什么人?还容你换衣服打扮?世子殿下要是生气了,你们那小小的银月国都要被灭国!”
提到灭国,琉纱心里一刺,只好咬咬牙,跟着丫鬟跑出来了。
这小偏院长久没人居住,有些荒凉,可是看见她出来的瞬间,沈晏就想和她在此处终老一生了。
少女的皮肤白得发光,细腻莹润,到了他近前,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
“琉纱见过世子殿下。”她刚学的中原礼仪,半生不熟,别别扭扭的。
银月国的服饰是坦领长裙,露出一小节纤细雪白的腰肢,但肩上还有一片彩纱,她通常都会用彩纱遮住腰身,只是行中原礼时,两只手顾不上彩纱,因此才会露出来。
沈晏的目光触及到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时,根本无法移开,大祈民风开放,时人女子的服饰也前卫大胆,并不比银月国保守,他爱往秦楼楚馆中逛,见惯了比这大胆十倍的装扮,却从未被吸引过。
他原以为自己是看惯了,所以腻了。
直到看见表妹的,他才像个楞头小子一样,直勾勾盯着,心跳的声音瞬间没过了耳际,他觉得口干舌燥,耳尖也悄悄红了。
琉纱屈膝行着礼,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一看,见他目光轻狂地盯着自己,心里一恼,连忙拉过彩纱,把腰身遮住。
秦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秦惜!
这一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天天逛青楼,看见女子就盯着看,想必生活过得很是荒淫无度了。
沈晏回过神,连忙扶着琉纱的手臂,让她起来:“表妹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琉纱和秦惜同时想:谁跟你是一家人!
沈晏的手,隔着薄薄的彩纱,触到她温软细腻的肌肤,心中忽然生出了无限遐想,他得快点儿让祖母和父亲订下这门亲事才行。
而琉纱靠近他,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脂粉香气,是在青楼沾上的,心里暗暗地想:果然如母亲说的一样,这表哥是个纨绔浪荡,以后要离他远一些才行。
她连忙想往后退开,可是沈晏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臂,看见她要退,就把她往自己身上拉。
少女柔软的娇躯撞上他的身体,琉纱吓得大叫一声:“世子殿下!”
沈晏一惊,连忙放开她,解释道:“我一见表妹就喜欢,所以情难自禁……”
骤然听到他直白的话,琉纱脸‘唰’地红了,心里又恼又怒,就算在热情奔放的银月国,她也从未见过这么轻狂孟浪的人,他才第一次见她,就说这样的话,难怪能在醉月楼对花魁一掷千金,整个大祈的人都知道他风流成性!
“世子殿下请自重!”琉纱咬着牙,想到自己寄人篱下,又盼着舅舅出兵帮他们平乱,是万万不敢得罪这位世子殿下的。
否则,若是旁人敢对她如此无礼,她一定教他知道,银月国的女子,可不会任人欺负!
看见她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沈晏觉得自己仿佛喝醉了,竟有些飘飘然。
见了她,他哪里还懂什么自重?就连平日里流连花丛,逗得女子心花怒放的招数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知道,他对她不想自重,他此刻不止想抱一抱她,还想亲一亲她,把她搂在怀里,做尽天底下最亲密的事情。
不过,初次见面,她这样害羞,他也不想吓着她,只好把满腔旖旎的心思都收一收。
“是我唐突了表妹,表妹千万不要生气。”他露出一副温和到人畜无害的笑容,语气也是极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