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门不朝南,却开在东边。入门一扇巨大的照壁,照壁后游廊回转,尽极曲折幽晦之妙。红梅仙子见没有人出来迎,心下暗自不喜,旁边一个丐帮弟子赶快过来道:“仙姑,范公子今天大摆筵席,大家都在大雄宝殿里哪。我带您老人家去!”
“走开!”红梅仙子一扬拂尘,那丐帮弟子几乎摔了个趔趄。原来红梅仙子虽然只有中人之姿,却最恨人家说她老。现下她正不高兴,这丐帮弟子居然还来捋虎须。季如蓝只当没看见,跟着红梅就噔噔噔的奔到了后面。
大雄宝殿两边,一溜儿摆下四排圆桌。正是酒过三巡,范定风离了席,在各桌敬酒。他一领黄衫,语笑焕然,一幅大将风度。忽然抬头看见门口的红梅仙子,连忙招呼:“九虚宫的红梅仙姑也到了,幸甚幸甚!”红梅冷冷一笑,范定风又道:“在下这里忙得紧,有失迎迓,请仙姑海涵!仙姑上座!”就把红梅领到了左首第一张桌子,加了一个座。桌上已有了红梅的师弟红兰道人,天童寺的两名长辈武僧等,俱是出家人。
季如蓝立在堂下,等着范定风盘问她。忽然席间一个少年美妇走了出来,拉着季如蓝的手道:“如蓝妹妹,你怎的来了?”
那少妇正是季家姐妹的表姐周采薇,现已嫁作庐山派少侠楼狄飞之妇。范定风举事,庐山派不欲插手,又不好不理,就只派了小弟子楼狄飞夫妇前来。季如蓝已有多年未见周采薇了,却仍是淡淡道:“山下那个老头子叫我来做医生。”
范定风见红梅带来的少女神情倨傲,又不似武夷弟子,正待喝问,不料周采薇出来认亲,一时只好客气道:“这位姑娘,想来医术过人。不敢问高姓大名,师承何处?”
季如蓝道:“我姓季。沈瑄公子是我的师兄。”
此言一出,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交换着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眼神。周采薇握着季如蓝的手,似乎更紧了。季如蓝心里暗暗诧异,沈瑄武功平平,又不大在江湖上走动,纯然无名之辈。她本以为还要解释沈瑄的来历,怎地看来每个人都知道他?
范定风脸上阴晴不定,道:“原来姑娘是洞庭门下。”
“不是,”季如蓝道,“我只拜沈公子为师兄,他传我医术。”
“那沈公子的医术,确乎不凡。”楼狄飞忽然开言道。
右首第一席上一个老妇人,似乎忍不住道:“医术虽好,人品太差!”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镜湖掌门曹止萍。
曹止萍这话,好像一下子引开了大家的话匣,一下子每一席上都有人叽叽喳喳说起来。曹止萍身边坐着海门帮帮主,接话道:“可惜医仙沈大侠慷慨君子,一世英名,竟然生出这样荒唐的儿子来。若不是镜湖派的女侠们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那天台派的妖女,竟是和他勾结在一起!”他言语之间却也没多少痛惜之意,倒好像这件事情十分有趣似的。
更有人道:“汤公子那样自负潇洒的人,居然被他夺了未婚妻,实在太也奇怪。只恨我没见过他是何等样人。难道他比汤慕龙还要风流倜傥不成,还是他另有异术?”
“哈哈,他不是很会医道么?”
“算啦算啦,”楼狄飞终于忍不住了,道,“沈公子已做古人。大家这么议论他的私事,怕不太好吧?”
季如蓝又一次听见沈瑄已死,不由得思绪万千,怔怔的立在那里。范定风见她神色有异,拿不定主意。他另有所图,不拟早早得罪这个少女,遂含糊道:“季姑娘,令师兄的事情,想来你…”
季如蓝缓缓道:“我听说师兄和蒋姑娘要好,心里也很遗憾。”
范定风遂放了心。周采薇却瞧见季如蓝的眼中似有泫然之色,这可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忙拉了表妹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坐下,心想在座的恐怕没人想得到,季如蓝的遗憾和旁人的遗憾,根本是两码事。
“那妖女被吴越王妃捉了去,从此再无消息,想来是死了。怎的有人说沈瑄也死在吴越王妃手里?”有人不解道。
曹止萍一本正经道:“三年前在镜湖边上,沈瑄就帮着那妖女与敝派作对。敝派业已击败了妖女,正待擒获。不料拦路杀出了王照希,拉了那妖女去。在下正要劝服沈公子,又想不到来了一阵妖风,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卷走了。至于说他后来死在吴越王妃手里,那是海门帮主的消息。想来那妖风,亦是吴越王妃作怪。”
海门帮主遂续道:“敝帮的一个弟子得来确切信息,说是吴越王妃那时把妖女和沈瑄囚于迷宫,叫了许多人围剿,自然是活不出来了。以吴越王妃的手段,只怕两人死的还要惨酷些。”
底下有人吃吃笑道:“也算这对奸夫淫妇罪有应得。”
“不要胡说,沈公子终是名门子弟。”范定风轻叱道,“曹老前辈说的妖风,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素萍坐在第二席上,道:“好像是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范定风惊道,“那恐怕不是吴越王妃手下。这几年江湖上都隐隐有白衣人的传说,在下也有耳闻。据说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行踪无定,从来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好像不常在江南行走。否则若是他为吴越王妃效力,可就麻烦了。”
范定风此言一出,大家顿时又议论开来。很多人都似乎见过或听说过白衣人,有自诩见多识广的还惟妙惟肖的讲出一两件事迹来。但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师承来历,武功究竟多深。甚至有人说,白衣人存不存在,还是一个谜。
此时楼狄飞的一句话倒是凸了出来:“依我看,是白衣人救了沈公子,沈公子又闯到吴越迷宫去救蒋姑娘。”他说的正是事实,但在座的虽不敢反驳他,多捻须微笑,均想:吴越迷宫是什么样的地方,谁能冒此大险?
范定风一皱眉头,道:“我听说此人武功不佳,唐如楼兄所言,他如何敢闯进迷宫去?莫非迷宫的地图到了他手里?”说着拿眼去望钱世骏。
钱世骏坐在左首第一席上,一直没有开言,此时淡淡道:“地图是蒋姑娘盗出的。她和这人要好,把图给了他,自然不希奇。”
范定风似是不信的一笑,旋即长叹道:“倘若这一回,我们能找到这张地图,则胜算又多几成。”
“范公子担这个心做什么,区区一个迷宫而已。”站起来说话的是丐帮的曹长老,“咱们这么多人,锄头铁锹,砸也把她的迷宫给砸烂了,哈哈!”
本来吴越迷宫是大家的一块心病。曹长老这么一说,众人哄堂大笑,心想着急也无用,索性先不理他。
范定风心里却另有盘算,绕过几张桌子,走到季如蓝身边。
方才大家在说沈瑄的事情,季如蓝都恍若未闻,只是和周采薇低低的讲话。范定风笑道:“季姑娘既然来了,在下就斗胆请姑娘帮一个忙。”
季如蓝似乎点了点头。
范定风恭恭敬敬道:“姑娘既得洞庭沈氏医术真传,想来对吴越王妃的无影三尸掌之毒,是有办法解得的。”无影三尸掌,也是群雄闻风丧胆之物,一时大家都把眼光投向了季如蓝,巴不得她马上就把无影三尸掌的解药双手奉上。
不料季如蓝白了他一眼,不作回答。范定风甚是尴尬,碍着周采薇之面又不好发作。周采薇遂帮着问道:“妹妹,你可有法子?”
季如蓝抬眼道:“范大公子,刚才有人在底下说什么夫什么妇的。你先杀了他,咱们再商量。”
此言一出,群雄又是哗然,当下有人吵吵起来:“胡说八道,想要挟我们么?”
“这丫头什么人,竟敢在咱们面前说这种话!”
“沈瑄的人,一般也是妖女,先杀了她还差不多!”
混乱之中,那个口出恶言的人自己出来了,却是丐帮一个香主,姓张。那人铁塔似的身子,黑压压的挡在季如蓝前面:“妖女,你想杀我,是不是?”一只鹰爪就向季如蓝胸前抓去。
周采薇知道季如蓝武功已失,一时大惊,反手就向张香主的手腕擒去。同时远远的有人怒喝:“住手!”
张香主闪身躲过了周采薇的擒拿,也就没有抓住季如蓝。回头一看,喝止他的人却是红梅仙子。红梅冷笑道:“你们这伙人,说是共襄大事,义倒妖妇。却在这里不三不四的讲死人的闲话,还好意思向小姑娘出手!”原来红梅一向看不惯曹止萍等人武功有限,却老是婆婆妈妈倚老卖老。她今日自觉受了冷遇,正是气不顺,季如蓝不管怎么说是她带进门的,可不能由得人欺侮。
范定风也很恼季如蓝,但周采薇虽然武功不高,楼狄飞可坐在旁边,得罪了庐山派后患不小。何况还加上一个红梅仙子!他走上来,笑道:“老张,你果然口无遮拦了些。当着沈公子师妹,还是陪个不是罢!”
张香主嚷嚷道:“我说他们奸夫淫妇,难道错了么?那姓沈的淫贼,算是哪根葱,要我赔不是,等下辈子罢!”
楼氏夫妇和红梅仙子顿时变了脸,连范定风也觉脸上无光。季如蓝似乎始终未动一下,只冷冷道:“他不赔罪就算啦!”
大家不解,只有红梅仙子心里一凉,她可知道这丫头的厉害。只见张香主的一张黑脸,渐渐转成了青黄色,仿佛滴油的黄蜡。忽然按住了右腹,在地上打起滚来。季如蓝退开几步,道:“这‘摧肝断肠散’,是我替师兄赏你的,只消熬得一个时辰,你的肝脏就会烂成一团泥浆。你辱我师兄在天之灵,须得对了他的灵位三跪九叩,再割了你那条不烂的舌头为祭,我才给你解药。”
群雄见这羸弱苍白的少女,竟然如此辣手,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办法。楼狄飞劝道:“季妹妹别这样,毒药不是闹着玩的。沈兄在时,可不会这么做。”
季如蓝冷笑道:“师兄就是心肠太好,他知道的毒药成千上万,从来不用,只是治病救人。如今他死了,别人反以为他没什么本事,放心大胆讲他的坏话。我偏要为他正名,偏要让人尝尝他的厉害之处。这些闲事,你们贤伉俪不管,我可要管!”说着大步走开,以示不用楼氏夫妇照应。
楼狄飞暗暗对周采薇道:“你这表妹的脾气,像足了蒋灵骞,只是比她还要倔强心狠。”
周采薇摇头道:“此事恐怕难以善罢,如何是好?”
季如蓝倚在油漆剥落的释迦牟尼像前面,朝着一众英雄冷笑。范定风怒道:“季姑娘,你随随便便害人性命,以为我们会放过你么?”说着挥掌欲上。红梅仙子离他较近,拂尘一扫,把他挡了回去。
季如蓝道:“我身上的解药有十几二十种,待会你杀了我,可以一种一种试。试上十天半个月,总能知道哪一种对症。不过,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药。”
“不必了!”张香主忽然从地上跃起,摇摇晃晃的朝季如蓝走来。大家看见他满面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衣衫都染黄了。季如蓝兰花指一挑,指了指旁边一个蒲团:“快拜我师兄。”张香主的拳头握得喀喇喀喇响,然而终于跪了下来。季如蓝得意洋洋,从腰间拔出一只匕首擦了擦,准备割他的舌头。
忽然,张香主大声道:“张某受妖人暗算,有死而已。怎能向无行浪子磕头!”
季如蓝厉声喝道:“你还敢嘴硬!”忽然,她怔住了。
原来那张香主已自断经脉而亡。
季如蓝没料到此人如此性烈,搞成了这样,顿时惶惑起来。这时座下群情激愤,人人怒目相向。季如蓝咬牙道:“冥顽不化,死了活该!”曹长老拍案而起,喝道:“丐帮的兄弟们,为张香主报仇!”
周采薇急了:“范兄!”
范定风面色铁青,横了她一眼。他本来想要季如蓝解无影三尸掌之毒,不肯真的伤她。此时众怒难犯,终不成为她得罪一干弟兄!此时已有十几个叫化举着大刀长棍,冲向季如蓝。季如蓝背靠佛像,无处可退,只叫道:“你们欺负人!”
忽然,那一众叫化齐声大叫起来,一个个丢了兵器。好像离季如蓝的身子不到一尺处立起一座墙似的,撞的他们头晕眼花,纷纷坐倒。众人大惊失色,以为又是季如蓝投毒,一时不敢走近。季如蓝摆出一脸凛然之色,其实也是满心迷惑,不知所以。
钱世骏身边忽然飞起了一个人影,扑向佛像后面。范定风恍然大悟:“佛像后有人!”紧紧追上。
然而佛像后面只有蛛网灰尘,连个脚印也没有。范定风一时沉吟起来,看看季如蓝,难道这个看起来风吹就倒的少女,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此人走的快,不留痕迹,轻功很好。”先冲来的那人道,范定风知道此人姓何。
倘若真是有人帮了季如蓝,那么此人隔着佛像尚能用气功击倒一众丐帮好手,内力深厚,简直匪夷所思。大殿上高手众多,但他潜藏多时居然无人发觉。如果是敌方的人,那可不堪设想啦!范定风忧心忡忡道:“何先生真的认为有人?”
那何先生手指一抬,道:“有就是有,不用自欺欺人。”
范定风顺着他的手指,看见一个深深的手印,显然是那人故意留的,不觉骇然。
何先生一声冷笑,钻了出去。范定风心里又是不爽,钱世骏的手下,竟然比他见机还快。他每次想到这个何先生,心里总是发毛。此人并不是钱世骏手下旧臣,不久前才入的九王府,却深得钱世骏倚重,形影不离,言听计从。没有人知道这何先生的来历,连范定风派出去暗地查访的人回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人将自己掩藏得很好,除了钱世骏,其他的人难得跟他讲一句话,平日里长衫广袖不必说,帽子手套也从不除去。只因他生得容貌秀雅,面若芙蓉,江湖上就有传言,钱世骏有断袖之癖,故而宝贝这个美少年。可是譬如刚才那一手,范定风就能看出,他的见识反应都极不俗,决非娈童之辈。
本来扳倒吴越王妃的事情弄到今天,钱世骏已唱不起主角,大家都认可了是他范定风主持大局,领袖群伦。可是傀儡的身边,却冒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物,令人放心不下。
范定风这些念头,只在刹那间转过。他走了出去,却看见楼狄飞夫妇一左一右的护在季如蓝身边。
“楼兄,”范定风道,“此事怎生了断,你说罢!”
周采薇踌躇道:“表妹一时莽撞,惹下大祸。还请大家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她替我们配无影三尸掌的解药。”
这话正对了范定风心意,拿到解药才是头等大事。死一个香主,以后还可以慢慢算帐。他故意板起脸来道:“说得轻松!张香主就白死了吗?”
周采薇柔声道:“让她配得解药,便救了无数丐帮兄弟的身家性命,亦可补偿张香主了吧?”
范定风遂顺水推舟道:“如此说来,令她速速配成解药。否则,依然要她偿命。那时可别怪我不给贤伉俪面子。”
曹长老为首的一帮人盯着范定风,面上皆有不平之色。
季如蓝被锁在兰若寺后一间小厢房里,严加看管起来。范定风心细,让楼狄飞夫妇住的离她很远。周采薇自忖理亏,除了千叮咛万嘱咐别让人伤害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然而这一天晚上,曹长老的房里,却等着好几个重要的弟子,想连夜除掉季如蓝报仇,商量要曹长老回来作主。
曹长老终于拄着竹杖进来了,大家一同站起。曹长老却挥挥手:“别说啦,别说啦,给老张报仇的事,只好放一放。眼下出了一桩大麻烦,宋二姑娘丢了。”
群丐哗然。
曹长老道:“宋二姑娘本来早已从金陵出来,前三日就该到的。可是我们一直没等着她。刚才我派出去接她的王三回来啦,说他路上遇见刘柱儿。刘柱儿却见过二姑娘往回路赶,二姑娘告诉他,她心情不好,不想上天目山了,要回金陵老帮主身边去。王三一心想把姑娘接来,就往金陵一路追过去。岂知一直追到了老帮主家里也没追到,说是宋二姑娘从没回家。王三怕老帮主担心,没敢讲实话,又一路找了过来。只依稀听见,二姑娘怕是被什么人抓走了。”
一个叫化急切道:“宋二姑娘待我等极好,我们这就去找范公子,让他派人去查。”
曹长老默然半日,道:“范公子不肯耽搁的。”
大家心里都想着同一个意思,有人气得把竹杖在地砖上敲得咚咚响。忽一人道:“二姑娘为什么走到半路,又不上山来?”
曹长老道:“大约是因为楼狄飞夫妻俩来了吧!小姑娘的心思,咱们这些老叫化怎么猜?自打去年楼公子娶了周女侠,她就不如从前那样活泼了。”
那人哭笑不得道:“曹长老,你老糊涂啦,怎么这样说二姑娘,她哪里那么小心眼!我的意思是说,你想二姑娘不肯过来参与这件事,是不是老帮主的意思?”
曹长老摇头叹道:“我明白,大伙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不过,这时三心二意,对谁也没好处。大家先帮着范公子把大事完结。旁的意见,将来慢慢再说罢。”
丐帮商量了一晚如何救宋飞天,季如蓝却也没睡一个安稳觉。她知道尸毒无药可解,配不出无影三尸掌的解药,自己将来如何脱身呢?一直到半夜,她还坐在窗下出神。忽然一只手扣在她肩上,轻轻一拨,转眼就将她拉出了门,只听见一个声音低低道:“我带你逃走。”
廊下的灯还亮着,她的那些看守已全数点倒。季如蓝一阵狂喜未已,身子被人拦腰提起,飞了起来。那人轻功之快,兰若寺的守卫甫一发觉,踪影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等到“追刺客”的呼喝声传来,已是几个山头之外了。季如蓝又是高兴又是惊异,这夜行人是谁呢?忽然想起来,那声音怎么这么熟?
终于停下来时,已是百里之外。季如蓝抬头看见了那人一双温和的眼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沈瑄从来没有想到,冷若冰霜的季如蓝会如此激动。他不能不安慰她的悲伤,直到她渐渐咽下了哭声,才将她轻轻推开。季如蓝叹了一声,道:“师兄,你还活着,我,我…”却又说不出话来,半日方道:“白天在大殿上,也是你救的我。你的伤早就好了吧?”
沈瑄点点头。季如蓝看见他的眼神,如同漂满了落叶的古井之水。她也就什么都明白了,悄悄退开了半步。沈瑄这时却道:“师妹,你用毒药伤人,未免不妥。”
季如蓝道:“我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我并不是滥用毒药杀人的。那些人如此诋毁你,是不是天理难容,罪有应得?”
沈瑄淡淡道:“何必理这些闲言?他们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影响了。”
季如蓝笑道:“却是我多事了。”
沈瑄道:“师妹,你为我惹祸上身,我很过意不去。吴越将成是非之地,你赶快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一定要避着丐帮,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总之,总之你一切自己小心,师兄也不能时时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