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迪道:“是谁?快说。”
苏浅雪道:“展梦白、萧飞雨,还有你那宝贝女儿。”
唐迪身子一震,怔了半晌,狠声道:“我正奇怪别人怎会寻入我这地道中来,原来是这吃里扒外的小贱人。”
语声未了,突听地道外惊呼道:“火……火……”
接着,人声大乱,马蹄狂奔,嘶叫之声,卷泼四野。
唐迪面色大变,低声道:“小心行踪。”旋身掠了出去,抬臂大呼道:“准备暗器,留意马背,宁可射死马匹,也莫要放人自马背上逃走。”呼声高亢,虽在马群惊嘶声中,仍是嘹亮震耳。
第四十六回 烈火情焰
火势熊熊,眼见将成燎原之势,马群惊嘶,有如决堤之水,风中巨浪,向外狂卷而出。
唐门弟子右手持刀,左手戴鹿皮手套,大呼道:“宁可射死马,莫要放走了人。”毒药弩箭,亦都上弦待发。
但烟火漫天,沙尘四卷,刺得人双目难张,哪里还瞧得见马背上是否有人,甚至连呼声都彼此难以听闻。
“搜魂手”唐迪一撩衫脚,跺一跺脚,“一鹤冲天”,“嗖”地掠起。
只见山坡旁有一杆长竹旗竿,高有四丈开外,竿头一面黄条长旗,舒洒飞舞,迎风招展,上写三字:
“养马地”
正是要为贺客群雄标示路途之用,“搜魂手”唐迪凌空换足,竟施展“梯云纵”绝顶轻功,一跃四丈,跃上旗竿。
放眼下望,但见群马有如潮水一般,各色杂呈。
虽然烟火迷漫,但他居高临下,自高观望,忽见一匹马上,隐隐闪光,再一瞧竟是绵锻衣衫之光彩。
唐迪大喜呼道:“在那里。”
唐门子弟轰应一声,飞蝗万箭,齐地顺着那手指之处发射出去,但听尖锐的破风之声,历久不绝。
这一阵箭雨过后,景象更是惨不忍睹,前面的马群中箭扬声惊嘶,还未倒地,后面的马群已冲将上去,但瞬即又自中箭,伤马挤在一起,后面的马狂奔不出,有的绕道而奔,有的便自伤马身上奔踏过去,正不知有多少匹被同类的铁蹄踏死,又不知有多少匹马奔驰不出.身上着火,嘶声更是惨烈。
但闻弩箭破空声,火焰燃烧声,狂风呼号声,叱咤大喝声,马群惨嘶声,铁蹄奔腾声,交炽混杂,声音之刺耳,景象之惨烈,便是铁石人也要为之心动,有些唐门子弟已觉手软,连暗器都发射不出,但“搜魂手”唐迪见了,却仰天狂笑起来,与四下悲惨情况一衬,更令人闻之心寒。
原来他身为暗器名家,三丈外可射飞蝇,目光之锐利,自是大异常人,早已看见那背有锦衣闪光的健马,已中箭倒地,那马上之人,纵有通天本事,也要被踏成肉泥,唐迪狂笑道:“展梦白呀展梦白,你莫怪老夫心狠手辣,谁要你多管闲事?谁要你探听老夫的秘密。”
只见门下子弟四下纵跃奔逃,原来已有几人被马蹄踏死,只是他们临死前的呼声也被马嘶所掩,无人听得。
其余的人见了,自是心惊胆颤,唐迪虽有严令,但终究是自己性命要紧,再也顾不得发射暗器,四散逃开。
那边死马的尸身,已小丘般堆起,唐迪望着,目露得意之色,算定展梦白、萧飞雨的尸身,便在这堆马尸之中。
他早已瞧见那边火光中还有一条人影闪动,四下放火,知道这人影必是他女儿,心里不禁更是愤恨。
但见火焰四卷,似已要将他女儿卷在其中,唐迪定睛凝视,竟丝毫无动于衷,更不出手相救。
只听他喃喃道:“烧死最好……烧死最好……”
若是有人在旁听得他竟忍心令自己女儿活活烧死,只怕谁都不免要打个冷颤,只是旗竿高处,哪有他人。
这时唐迪的家丁壮汉,多已四下赶来,有的抛索制马,有的准备救火,但火已燎原,又岂是一时所能救熄。
唐迪回到地道中,瞧见苏浅雪犹在那里,便道:“死了。”
苏浅雪眼瞧这般惨况,居然也自无动于衷,面上犹自带着笑容,微微笑道:“什么死了?”
唐迪冷冷道:“三个人都死了。”
苏浅雪微一皱眉,默然良久,缓缓道:“死了也好。”
唐门宾客,多未曾散去,此刻为火光所惊动,纷纷赶来这里,但也只能瞧见这纷乱的景象,却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黄虎、崂山三雁、赵明灯等人,并不在其中,只是他几人本非中心人物,去去来来,谁也未曾放在心上。
奔马阻住了群豪去路,群豪也阻住了奔马去路,两边一挤,情况更是大乱,有的已在乱中呼喝寻找自己的坐骑。
要知江湖豪杰多将自家坐骑视为伙伴,此刻见到这种情况,虽是怵目惊心,更是疼惜爱马。
唐豹身为“唐门”第三代长子,此刻急得满头俱是汗珠,一面大声呼喝。劝群豪先莫惊乱,让奔马疏散,百忙中又寻了个唐府子弟,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如何起的火?”
那汉子惶声道:“小的也不知道,只是老爷……”
唐豹顿足道:“老爷在哪里?”
那汉子举手一指,还未说话,唐豹已跃身飞掠出去,只因他已隐隐瞧见他爹爹的人影在地上一闪不见,似是掠入地洞中。
两下距离,虽不遥远,但中间却相隔着人群、奔马。
等到唐豹辛辛苦苦挤入那边,只见他爹爹一人负手而立,下面哪有地洞。
唐豹呆了一呆,道:“爹爹方才哪里去了?”
唐迪冷冷道:“为父始终在这里,正要问你哪里去了?”
唐豹用正在抹汗的手揉了揉眼睛:“莫非我眼睛花了么?”
但他自幼苦练暗器,目力也算不弱,纵在心慌之下,也不至有眼花之事,只是他心中虽疑惑,口里却不敢问出。就在此时,只听远远传来一阵震耳大笑,有人道:“你我不必打了,谁救熄这火,才算是真英雄。”
笑声固是震耳,喝声更是惊人。
群豪但觉心头一惊,已有四条人影横空掠来,飞身落入火焰中,端的有如飞将军自天而降。
唐迪瞧得这四人的武功身法,更是面色大变,沉声道:“豹儿,咱们过去瞧瞧,是什么人来了?”
这心思正与四下群豪一样,谁都想瞧瞧,武林中究竟是什么人才有如此惊人的身法,如此惊人的胆量。
只见火光中四条人影,有如星丸跳跃,四下飞走,只要是他们身形所过之处,但闻一声风响,火势果然为之大减。
群豪知道这四人正在以无比的真气内力熄灭火焰,更是瞧得又惊又佩,忍不住纷纷喝起彩来。
喝彩声越来越响,火势却越来越弱。
突听火焰中一人大喝道:“奇怪,这里还有个人。”
另一人道:“烤熟了没有?”
那人道:“奇怪,这人还未死。”
“搜魂手”唐迪面色一变,只见一条人影自火焰中飞身而出,唐迪大呼道:“是哪位前辈高手,唐迪在这里。”
呼声未了,那人影已到了他面前,却是个驼背老人,须发都已被火烧去一半,但双目仍是奕奕有神。
唐迪见他怀中抱的正是他女儿唐凤,暗中着急,面上却仍声色不露,抱拳道:“多谢前辈相救……”
哪知这驼背老人不等他话说完,已将唐凤塞入他怀中,道:“你抱着。”身子一转,又扑入火焰中。
原来他听得蓝大先生方才说:“谁救熄火谁便是英雄。”一心想救火,别的事便都不管了。
哪知这时火势已弱,奔马也已渐疏,唐门家丁都提着水桶奔来,不一刻已将火势全都灭去。
那驼背老人自是铁驼,等他转身,见到火势已灭,蓝大先生等三人也已掠出,不禁顿足道:“火怎地灭了?”
蓝大先生大笑道:“火灭了有何不好?”
铁驼怒道:“这是你三人救灭的火,你三人才是英雄?”
蓝大先生笑道:“好个好胜的老儿,你莫非不知救人更胜过救火,何况灭火的功劳,你也有一份。”
铁驼转怒为喜,笑道:“这还像话……既然大家还是分不出胜负,你我四人还是该继续打上一架。”
蓝大先生笑道:“只可惜这架已打不成了。”
铁驼转目一望,只见“无影枪”杨飞与“出鞘刀”吴七果然走得无影无踪,四下如此骚动,他想追都无法追了。
原来这四人打得兴起,由山前打到山后,蓝大先生瞧见火光,便提议救火,等到火救熄了,“出鞘刀”吴七心里只记着孟如丝、李冠英两人,哪里还肯停留,当下如飞而去,“无影枪”杨飞与“铁枪”杨成非但是师徒,而且还有亲谊,始终不忘他重伤杨成之仇,竟也撇下蓝、铁两人追去。
铁驼放声大骂道:“吴七、杨飞,你两人若是有种,就回来与老子再打一架,走了的不算英雄。”
群雄听他骂的竟是“七大名人”中的“刀枪二圣”,更是大骇,唐迪亦自惊心,方待将唐凤交给他人。
蓝大先生已跃身而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唐迪陪笑道:“正是小女,在下唐迪,不知两位前辈大名?”
原来铁驼隐身“帝王谷”已久,蓝大先生更是天际云龙,飘忽来去,是以唐迪并未见过这两人。
蓝大先生还未说话,铁驼已大声道:“我两人的姓名,你不必问了,且放下你女儿,让老夫替她治治火伤。”
唐迪连忙道:“区区小事,不敢惊动前辈。”
他生怕唐凤已听到他的秘密,更怕她在人前说出,自不肯让她在人前苏醒,此刻竟已偷偷点了她睡穴,转身道:“来人呀,将姑娘抱出好生歇息。”
唐豹赶过来道:“孩儿抱妹子去吧!”
唐迪面色一沉,道:“你还不快去招呼宾客亲友?”竟将唐凤交给他一个心腹手下,唐豹不敢多口,躬身而退。
蓝大先生双眉一皱,暗暗忖道:“这人既不将女儿交给自己儿子,反要外人抱着,又不肯让人为她救伤,这件事俱都不合情理,想来此事必有隐情。”他粗中有细,知道越是此等表面看来似无关系之事,其中必定隐藏着一些紧要的秘密,当下转目一瞧那人抱着唐凤走的方向,便待暗地追踪而去。
忽听一声轻叱道:“小蓝,我找得你好苦……”正是烈火夫人找来了。
蓝大先生笑道:“哎呀,不好!她来了……”跺一跺脚,掠起三丈,竟飞一般走了,端的迅急如电。
铁驼大奇道:“什么人来了?你怕……”
话未说完,只见一条人影,自天而降,道:“好呀,你这驼子打跑了小蓝,我找你算账。”凌空出招,击向铁驼。
铁驼一见是她来了,暗中也是头疼,闪身避招,大叫道:“我可打不跑他,是你骇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