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变色道:“呀,你……你寻着了,他老人家也不会见你的,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杀身之祸。”
她语声满含关切,仰面道:“求求你,不要去吧!”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身上带有别人给你谷主的信物,去了他必定会见我的。”
小兰眨了眨眼睛,奇道:“你既有信物,若是拿出来,他们就自然会带你去了,何必多费这么多事?”
展梦白轻叹摇头道:“有许多事,你不会懂的。”
小兰点了点头,默然半晌,忽然摇头道:“不,我懂,我小时只听人说故事,韩信去见刘邦时,也不肯将张良的信物拿出来,你……你就和韩信一样,是为了要争一口英雄之气,是么?”
她目光中满是赞佩之意,仰面望着展梦白。
展梦白不禁失笑道:“淮阴侯一代英雄,我怎比得上他?”
小兰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你们都是一样。”
她目中突然闪耀着点点火花,身子也忽然颤抖起来。
她一把紧紧提着展梦白的手腕,道:“帝王谷里,看守的人不多,但路上却处处都有消息。”
她似乎太过紧张,是以喘了口气,接道:“你只要不踩在石路上,一直走,走到一座最好看的房子,就是……”
展梦白目光一亮,禁不住截口道:“那就是你家谷主的坐关之地了么?”
小兰目光四望,紧张地点了点头。
展梦白忽然长叹一声,道:“你何必将如此机密告诉我?”
小兰张大眼睛,道:“你是英雄,我自然要帮你。”
展梦白叹息道:“你……唉,多谢了。”
小兰放开了手,道:“你快走吧!”
她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坚强,眨了眨眼睛,挥了挥手,道:“只要你记着我,以后总会见面的。”
展梦白暗叹一声,不敢回头,如飞而去,他只觉这少女虽然是那么天真而幼稚,但却又那么善良而正直。
小兰望着他背影消失,心里虽觉黯然,但又十分愉快,只因她竟然帮助了一位英雄,做了件有价值的事。
她自觉已比以前长大了许多,坚强了许多……
突听一声厉喝,驼背老人如飞而来,道:“小兰,你一直守在这里,可曾看到那少年出去么?”
小兰茫然摇了摇头,道:“没有呀!”
驼背老人展颜一笑,道:“好小子,老夫在这儿守着你。”
展梦白跃出围墙,只见四下流泉白石,奇松异草,将这四山环绕的谷地,点缀得有如神仙世界一般。
林木流泉间,点缀着许多栋飞檐凤阁,及一些假山亭台,一条石板缀成的道路,蜿蜒通向前方。
展梦白暗叹忖道:“这‘帝王谷’当真配得上帝王所居。”
他不敢踩在白石路上,却在路旁的草地飞掠而行,走了一段,目光四望,不禁暗道一声:“苦也!”
只因四下的房屋楼阁,俱是堂皇富丽,好看已极,要在这其中找一栋“最好看”的,实是难如登天。
他藉树木躲着身形,不住四下观望,只见路边一栋精舍,建在丛竹之间,微风过处,幽籁天成。
展梦白暗忖道:“此地如此清幽,想必是了。”
他轻轻掠人竹林,方自走动两步,突听屋中有人道:“是什么人来了,快来陪我谈谈天。”
展梦白心头一惊,闪电般退了出去,心中一惊,暗道:“好险!”他一入竹林,屋中便听得动静,屋中人耳目之灵,岂非骇人。
又走了一段,突见道旁依山筑起一片小巧的楼阁,飞檐如凤,画栋雕梁,当真有如皇宫一般。
展梦白暗中松了口气:“这必定是了。”
他这次越发谨慎,半点声息也不敢发出。
楼殿前是一片阴郁的松林,他穿过松林,越过雕花的栏杆,只见长廊曲折,通向一扇边门。
展梦白一身是胆,竟伸手推开了门,直闯而入。
门内是一间花厅,寂无一人,展梦白自无心去观赏厅中华丽的陈设,推开另一扇门,走了进去。
他穿过几间无人的房间,房间越来越少,但陈设越来越是精致华丽,便是帝王所居,只怕也要逊色。
走到第五间时,只见房中四面间俱是雪亮的铜镜,映得人须眉毕现,旁边一扇门户,挂着发亮的珠帘。
屋子中间,却放着一桌精致的酒馔,设有两张座椅,两副杯筷,酒馔热气腾腾,竟是新设未久。
展梦白心中方自惊疑,只听“咯”的一声轻响,他入来的门户,竟被一扇铜镜封了起来。
他这才知道,这楼殿中虽然看似静寂无人,但他的一举一动,却都未逃过屋中人的耳目。
但事已至此,他心中反而出奇的镇定,暗中冷笑一声,忖道:“我本是拼命而来,无论你弄什么玄虚,又岂能骇倒我。”
四下静寂无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索性放重脚步,走向那珠帘深垂的门户。
哪知他手掌方自触及珠帘,突听帘中传出一声轻笑。
笑声娇柔妩媚,荡心绮思,展梦白霍然驻足,只听帘中轻轻笑道:“展梦白,你一入谷,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语声更是娇柔妩媚,充满了诱惑与魅力。
展梦白心头一动,厉声道:“你是萧曼风么?”
帘中咯咯笑道:“不是我是谁呀?你在外面坐坐,我早已替你准备好了酒菜,等一会我就出来陪你。”
展梦白怒道:“谁要你陪?”掀开珠帘,直闯而入。
只听帘中一声娇嗔,一声轻笑。
展梦白飞也似地退了出来,木立帘前。
帘中却在轻笑道:“你呀,你这个人,我叫你不要进来,你偏偏不听,看等一会我不告诉二妹才怪。”
展梦白满面怒容,却又满面红晕,说不出话来。
原来一入珠帘,帘中竟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四面锦帐流苏,香气阵阵,令人闻之欲醉。
萧曼风正立在锦帐前,她显然新浴方罢,正赤裸着身子,以一条淡红的丝巾,在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她的确有惊人的美——
那蓬乱的云鬓,如丝的媚眼,微启的樱唇……
那晶莹的身子,修长的玉腿,浑圆的足踝……
每分每寸,都充满了女性的诱惑,女性的魅力。
展梦白掀帘而入,萧曼风娇呼转身。
两人面面相对,展梦白夺门而出,这不过都是刹那之间,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展梦白已初次看到了女性的魅力。
直到此刻,他心房仍在怦怦跳动着,这本是人类最原始的冲动,谁都不能避免,只能以定力与决心克制而已。
珠帘摇荡……
帘中隐约飘散出一阵阵醉人的香气。
展梦白霍然转身,全力击出一掌,击向铜镜。只听“砰”地一声大震,铜镜仍然好端端地没有半分损伤。
帘中的萧曼飞又轻笑起来,道:“这铜镜乃是千年风磨铜所制,坚逾精钢,你功力再深十倍,也毁不了它的。”
展梦白怒道:“你到底要怎样?”
萧曼风娇笑道:“我到底要怎样么?……这就要看你了。”娇柔的笑声中,她已掀帘而出,站在展梦白面前。
她身上已披了一袭轻纱,那雪白的身子,窈窕的曲线,宛如烟中芍药,在朦胧中望去,更觉迷人。
展梦白转首不去望她,但四面铜镜中,却不知有多少个萧曼风,正在向他嫣然而笑,流波送语。
他怒喝一声,转身一拳击去。
萧曼风轻轻扭动腰肢,便避开了这刚猛绝伦的一拳。
她依然满面娇笑,道:“这密室乃是我精心所制,世上除了我谁也开不了,你若打死我,你也出不去了,那时……”
她眼波荡漾:“那时你便要陪我一齐死在这里,直到千百年后,人们发现我俩的尸身,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展梦白大怒道:“你……你……”
萧曼风咯咯笑道:“他们必定要以为我们是一对殉情而死的鸳鸯情侣,我们不是更冤枉么?”
展梦白愕了半晌,他虽有一双铁拳,一颗铁胆,但对这女子,却毫无办法,只有长长叹息。
萧曼风笑道:“你叹什么气呀?我们还没有死哩!”
展梦白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如此害人?”
萧曼风笑道:“哎呀,谁害你呀!我请你吃菜,请你喝酒,自己还陪着你,这难道是害你么?”
她走到椅前,轻轻坐下,招手道:“来呀!你怕什么?”
展梦白双拳紧握,暗问自己:“我怕什么?我怕什么?”
他霍然转身,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举起筷子,端起酒杯,大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