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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学校。”

自上次找上门揍人后,这是两人第一次碰面。只不过,身份和角色,微妙地发生了转变。

厉坤向前一步,说:“我请你们吃午饭。”

孟泽:“我吃不了,公司一点还有个会,赶不上。”

厉坤又看着迎璟。

迎璟别过头,似提醒,似威胁:“我也不吃,我要赶回学校做电子狗。”

说完,他双手拢入衣兜,随孟泽离开了。

待人走远,迎晨忽地小声解释:“迎璟没恶意,他只是。”

“我知道。”厉坤打断,他心里是明白的,这小伙的怨气还没完全撤干净,人之常情。

终止这个话题,厉坤声音放缓了些,说:“再练一下走路。”

迎晨乖乖照做。

他扶着她,轻念节奏:“抬左脚,嗯,一二,一二。”

走了几步,迎晨问:“不是说去一个月,要后天才能回来吗?”

厉坤说:“跟领导争取了一天,提早回了。”

迎晨侧头看着他:“这也能批假啊?”

“嗯。”厉坤淡声:“训练里拿了个第一,重装十公里的项目上破了队里之前的记录。”

整个华南军区的记录,破起来可真不是容易事。厉坤足足快了十三秒,体能耐力相当惊人。趁着领导高兴,他就顺着情势开了口。

迎晨想了想,眼神里透着认真,问:“是想早点见到我吗?”

这直白,让厉坤彻底噎住。

迎晨性子就是这样,想要的,想问的,想知道的,从来都是大胆敞亮求个明白。

这下,反倒轮到厉坤不好意思起来。

偏偏迎晨不依不饶,不说话,那双眼眸定定望着,认真等着。

厉坤别过头,假咳一声做掩饰,转了话题,说:“再练一遍,走个来回吧。”

迎晨没深想,见他这反应,顿觉失望,“我又猜错了啊。还以为你是想早点儿见我呢。”

厉坤终是忍无可忍,又把头给转了回来,拧眉头,“你这女人,真是……”

“嗯?真是什么?”迎晨目光清澈。

厉坤默了两秒,投降,“算了。”

“哦。”迎晨又垂下脑袋。

厉坤见她这小可怜模样,于心不忍,那点男人面子算什么,一下子就给抛去了九霄云外。

他改口,实诚着哼了一个字:“对。”

迎晨不明所以,蔫耷耷的:“我猜错了,对吧?”

厉坤彻底缴械,把话给说囫囵了,“你说得没错,我努力争个第一名,就是为了表现突出,好向领导请假。”

早点儿回来看你。

最后这半句,他嗓音沉下去,甭提有多挠心。

迎晨听后,倒不吭声了。

厉坤不忘嘚瑟一把:“我只想拿第一,能破记录,纯属顺便。”

迎晨乐出了声儿,目光一变,像拂去尘埃的明珠,陡然发起了光。狡黠、机灵一览无遗。

厉坤蹙眉,心头隐隐。

迎晨挑眉,哪还有半分刚才软愚的神态。

厉坤反应过来,呵,她故意的。

故意激他的心里话呢。

“哪有那么多鬼机灵。”厉坤佯装呵斥,但嘴角弯着,到底藏不住愉悦。

他的手,从迎晨的胳膊上,自然而然地下滑,轻轻覆盖在了她的腰上。

迎晨能感觉到这个微小的变化,她身形一怔,很快又松下来,并且有意地往他掌心处靠紧了些。

初冬阳光,带着毛绒绒的浅淡温暖,不炽烈,不明艳,但此情此景,恰到好处地添了一笔色彩。

不急不缓,这进展,刚刚好的合适。

做完康复训练,厉坤送迎晨回大院。

车上,他告诉她:“集训过后,队里放两天假。”

迎晨背脊倏地挺直,轻轻嗯了声。

恰要右转,厉坤打了转向灯,提前变道,才开口:“每天都要来医院吗?”

“要的。”迎晨说。

“那我陪你。”

迎晨抿嘴,偷着笑。

遇逢红灯,车身渐渐停住。

厉坤的右手,悄无声息的伸过来,覆上了她的手背。

一秒,两秒。

两人又极有默契,将十指穿叠在了一起。

紧紧的。

十五分钟后,厉坤将迎晨送到家门口。

他下车,绕到副驾驶,把迎晨从车里抱下来。借着他的力气,迎晨拄拐站稳。犹豫片刻,她问:“进去坐坐吗?”

厉坤平声:“不了。”

迎晨也就没再说什么。

气氛,好像起了微小转折。

迎家是一幢两层高的老式洋楼,在这大院里一共只有三幢,无声彰显着这家的地位。阶级之分,就是一个现实而又残忍的现象。

至高在上的人,一个字都不用说,就能轻易搅弄很多人的命运。

厉坤神色无波无澜,甚至一眼也不看那幢楼房。

迎晨亦无言。

梗在两人之间最根本的源头,就是这里啊。

厉坤不想久待,问:“一个人可以吗?”

迎晨点头,“可以。”

“好,进去吧。”

扶迎晨又走了几步,大门近在眼前了,厉坤才收住脚步。

迎晨站定,敲门。

厉坤返回车里,隔着挡风玻璃,静静瞧着。

门开了,看不实开门的人。

厉坤别过眼睛,拧动车钥匙。

听到发车声,迎晨下意识地回望一眼。

吉普车不作停留,决然驶远,尾灯闪烁。

———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迎晨的康复训练做得很完整,经详细复查,是真真正正的能够丢掉拐杖下地走路了。

头一回走,她可紧张,命令迎璟给她录视频。录完了,急问:“回放看看,我有没有高低肩,走路不对劲?”

迎璟哦了声,照做。看完后抬起脑袋,认真道:“除了有点傻气,别的都好。”

迎晨不放心,抢过他手机亲自视察,放了足足三遍,才松气。

“正常正常。”

迎璟嘱咐:“腿才刚好,别走太远,恢复讲究的是循序渐进。”

“知道了。”迎晨笑他,“跟个小大人一样。”

“我成年了。”迎璟反驳。

迎晨懒搭理,像是模特走秀一样,在衣镜前捣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

当然,好的不止是“踏实地”,还有与厉坤的约会。

迎晨这病假足足休了两个半月,真不能再耽误,后天就得回公司上班。

厉坤也是算好时间,想方设法挪了两天假出来,周六一大早,他就把车停在大院儿门口,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他也没给迎晨打电话,就这么放平了座位,懒散地垫着后脑勺,悠哉地半躺在车里。

这心甘情愿的等待,滋味儿还真是不一样。

没两分钟,厉坤就躺不住了,坐起来,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火,他脑子往歪里一想,自个儿先笑了。

那时候,两人在一起。小迎晨总嫌他抽烟这坏习惯。

“你再抽烟,就不要亲我了。”

厉坤好笑,“谁要亲你了?”

迎晨怒瞪眼睛,可生气。

烟在厉坤手指尖轻轻转,不一会儿,就被他塞回了烟盒,挑眉问:“满意了?”

迎晨拧过脑袋,不理。

厉坤扯住她胳膊就往下拉,“来吧。”

“啊。”迎晨尖叫,倒向了他怀里,“你干什么啊。”

“我不抽烟了。”厉坤声音压低,年轻的脸庞透着坏,手往她裙子里伸进去,挑开那层薄薄的布料,指头微动,说:

“用这儿抽你。”

记忆是有颜色的,有声音的。

一点一滴,全都属于迎晨的。

直到迎晨从大院儿的门口出来,厉坤真的没再抽一口烟了。

远远而望,迎晨今天穿得很秀气。

连衣裙是细细的杏白色羊绒,裙摆很有特色,做成了内扣的弧度,一件淡色的大衣是收腰款,哪怕是冬季厚衣,也勾出了腰肢的纤细。

当年的元气少女,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标致明艳。

厉坤收回目光,推门下车。

迎晨一见着人,笑得眉眼舒展,刚欲迈腿快步,厉坤似是早有了解,伸手指着她:“不许跑!”

迎晨顿时乖乖老实。

不许她跑,厉坤自个儿跑起来。部队里的男儿,站如松,动如风,怎么看都来劲儿。

跑到她跟前,厉坤皱眉,“说过多少回了,不许急性子,脚才刚好,就不长记性了?”

啊,近看才发现,她今天还化了妆。

其实迎晨底子不错,皮肤白皙,脸上没点儿别的瑕疵,很多时候,厉坤都分不出她到底化没化妆,只是今天,她口红的颜色十分艳丽,不得不注目。

“你等很久了啊?”迎晨略感抱歉。

“没事儿,是我来早了。”

迎晨抬眼,望着他。

厉坤忽的笑起来,坦诚:“心急,在队里待不住了。”

迎晨脸蛋就这么发了热,无声地勾住他手臂,挽紧了。

门口站岗执勤的警卫员,目光聚在两人身上,例行巡警的武警列队,正步走过,余光也望了过来。

厉坤倍感嘚瑟,揽着迎晨的肩向车边走去。

上车后,迎晨问:“今天我们去哪里?”

厉坤说:“去一个你肯定喜欢的地方。”

半小时后。

杏城烈士纪念馆。

迎晨:“……”

“年初这边闭馆重新修葺,上周才开馆。面积扩大了,陈列的烈士遗物也多了种类。”厉坤正儿八经地介绍,“你看这些烈士简介,全是书法大师手写撰写的。”

好吧,真是特别的约会。

每到一位烈士生平简介下面,厉坤都能说出个历史事件一二。

“她当时是被叛徒出卖告密,在喂了襁褓中的女儿最后一次奶后,便押去刑场,在南京英勇就义。”

迎晨本对这些没有过多兴趣,但身边的男人,认真严谨的态度,十分有感染力。渐渐的,迎晨也融入其中。

两人逛了一圈烈士馆,半小时后,厉坤说:“后面还有一座烈士公园。”

迎晨点点头,“那去看看。”

步行五分钟至公园门口,期间,厉坤时不时地往她腿上看一眼。

迎晨有所察觉,笑道:“你不用紧张,我腿真好了。”

厉坤:“你等我一会。”

然后转身跑向了售票窗。

他买了两张电瓶车的车票,牵着迎晨去乘车点。

“公园很大,里头新开发了一个人工湖,咱们乘车看一圈吧。”

原来,是他顾忌迎晨的腿伤,特地选了这样的约会地点。

有美景,有人气,空气新鲜,乘车方便。

迎晨的手被他握着,心底一片湿热潮涌。

连着一星期,杏城都是艳阳天,在深冬实属难觅。

两个人在湖边下车,手挽手,无言依偎,慢步游玩。

迎晨偶尔指着一处好看景色,厉坤便随她手指投射目光,时不时的附和轻言。迎晨笑容虽淡,但那愉悦耀在眼底,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从公园玩后,吃过午饭,厉坤又安排了下午场的电影。

最近很火的一部喜剧片,男女主阴差阳错地反转了性别,全程都是笑点。

电影院里,光影明明暗暗,深深淡淡。

厉坤微微侧头,看着迎晨漂亮的笑脸。

最初的姑娘,还在身旁。

厉坤的心,忽就这么动了动。然后情不自禁的倾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迎晨愣住,笑容收淡,转过头。

厉坤捏了捏她的手,哄着:“专心。”

这片儿讲的什么内容,他完全没看进分毫。

因为身边的姑娘,可比电影好看多了。

这一天,顺利且美好。

只是在电影散场的时候,出了最大的意外。

白日大好艳阳,到了晚上,竟然一秒变天,温度骤降,雪花大片儿落下。

厉坤拧了拧眉,对迎晨说:“你在里头等着。我去取车,打电话你再出来。”

迎晨未吭声。

厉坤迈步,却发现胳膊被她扯住,不松。

迎晨看着他,眼神隐隐试探、跃跃欲试。

厉坤忽就沉默下来。片刻,问:“是不是想看雪?”

迎晨点了头,“嗯。”

厉坤立在原地,似在思考。迎晨没撒手,反而挽得他更紧。

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迎晨心里忐忑,不安,直到厉坤沉声:

“好。”

答应了。

她仰着头,笑了。

这里是市中心,星级酒店不难选择。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厉坤对前台说:“要楼层高一点的,有窗户,视野开阔。”能看到飘雪。

“好的先生,请稍等。”前台查询片刻,说:“二十一楼可以吗?”

厉坤犹豫半晌,问:“单间还是双间?”

“是单间。这间房是大窗,没有遮挡物,而且能看到摩天轮。”

厉坤转过头,目光无声询问迎晨。

迎晨垂眸,很快又抬起,答复前台:“那就这间吧。”

办好入住,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走着。

“滴——”房卡刷开门。

套间很大,明亮、整洁。

厉坤把门轻轻合上,人的感官如此敏感,共处一室,隔绝外界,心就跟针尖儿似的细。

迎晨低着头,微微咬唇,走到窗户边。

雪越下越大,这是今年的初雪。簌簌而落,映衬着右侧的摩天轮,如同画中场景。

身后的厉坤,动静细微,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他出来,房间里暖气充足,他只穿了浴袍。

迎晨心脏怦怦狂跳,像是有默契一般,接替着也去洗澡。她有随身带化妆品的习惯,洗完后,还特地喷了香水,才走出来。

厉坤看了她一眼,又故作镇定地移开,指着外套,说:“披上再去窗户看雪,别冻感冒了。”

语毕,他弯腰拿起一个枕头,“我刚刚看实时路况,回去的道,路面都有结冰,封路了。今晚只能委屈你一晚,睡酒店吧。”

迎晨未吭声。

厉坤夹着枕头和一床薄毯,“你睡床,我睡沙发。”

两人擦肩一瞬,迎晨突然从后头抱住他,手从他腰间穿插而过,环住、扣紧。

她问:“睡沙发你不冷么?”

厉坤嘴唇动了动,默了。

迎晨想什么,就说什么,要什么,便去争什么。

她轻声:“你睡床上吧。”

感觉到厉坤身体明显变硬。迎晨心里又生懊恼,改口补救,似保证:“各睡各的,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

厉坤陡然失笑,眼角往上吊,有股邪坏的气质。

迎晨咬着唇,脸往他背上埋,丢死人得了。

下一秒,厉坤拽着她的手,转过身,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他低头,看着半倚半靠在怀里的姑娘数秒,之后一声轻微的叹气,伸手把她彻底压在了怀中。

☆、第37章 正面刚

迎晨的脸贴在厉坤怀里, 听到他的心跳一声一声如落雷。

两人用的是酒店沐浴露,味道大众却一致。迎晨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闻的了。

她回抱厉坤,手试探地要解开他浴袍的系带。

厉坤伸手按住,沉声说:“别折腾。”

迎晨:“……”

厉坤松开她一些,别过头,“不是要看雪吗?”

迎晨嘀咕:“总不能看一夜的雪吧。”

闻言, 厉坤没忍住,失笑道,“行了啊,好了伤疤忘记疼了?”

没别的心思, 他真的只是顾忌她的腿。

厉坤了解迎晨,从小就是能硬抗绝不投降的性子,她这念头一起来,多半儿是不知深浅和轻重。

得玩疯。

迎晨就此沉默。

厉坤揉揉她脑袋,“乖啊。”

迎晨眼神儿往左飘。

厉坤捏着她下巴,把人给掰正了。“还翻起白眼了?”

迎晨正脸对他, 眼神又往右边飘。

厉坤想笑, 干脆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一挤。

迎晨五官被微微收拢, 嘴唇往前,厉坤低头,吻便落了下来。

是一个努力克制、收敛分寸的亲吻。

够慢, 够细腻, 够温柔。

在迎晨印象里, 这个男人在情|事上向来不算轻柔。这也是她以前怨念深重的一点。那时候,从她主动追他开始,过程便一直是激昂的。

迎晨追得惊天动地,追到手了,都是年轻气盛的主,配得上**这个词。

迎晨十九岁生日过后不久,也是这样一个初雪之夜。

厉坤结束冬季拉练,迎晨逃了一堂颇为重要的专业课,跑出来和他约会。厉坤带她去游乐场玩,七十块钱一张门票,在当时算一笔不小的开支。

迎晨玩过山车,玩跳楼机,玩海盗船,一往高处晃荡,她就开始惊声失叫不敢睁开眼睛。也就是从这时,厉坤发现她有点儿恐高。

迎晨真给这些高空游乐设备给弄颓了,下来后,捂着心脏说不舒服,然后赖在他怀里,被他半搀半扶地走着。

得了,这也没法儿再玩了。

厉坤问:“下午你想去哪里?”

迎晨说:“我想休息。”

“那我送你回去?”厉坤心里是不乐意的,但没表现太明显,这好不容易有天假,他也想她啊。

“我走不动了。”迎晨扮可怜,“我腿软,顺不过气。”

厉坤望着她,她眼睛也不躲,这对视之间,彼此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全变成了心照不宣。厉坤正儿八经地提议:“那就近开个房间,你休息,行吗?”

一家新开的小酒店。

前台登记的时候,老板还有点不相信,“她没成年吧?”

厉坤乐呵道:“这是我未婚妻。”

老板狐疑的眼神儿在他俩之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