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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萝深受其害,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走路低着头,也不敢跟他并排走在一起,而是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

  真像个小尾巴。

  这一次,他没再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倚在路灯边,抱着手臂等她。

  江萝见他停下来,也跟着顿住了脚步:“怎么了?”

  “隔这么远,我要吃你啊?”

  “……”

  江萝走到他身边,他将手肘随意地撑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玩着她颈边的发丝,俩人并肩走在街上。

  江萝能感受到祁盛那一节挽起袖子的小臂,时不时擦到她颈间的皮肤,温热,柔滑…每一次不经意的肌肤相触,让她心尖尖都漫过电流。

  他的火气似乎已经散了很多,低头睨着她:“衣服还喜欢?”

  说起这个,江萝都忘了问他了:“纤纤说那件衣服很贵啊!”

  “还好吧。”

  江萝知道《劲舞团》里面的衣服都不便宜,动辄上千,弄些花里胡哨的特效,却又特别吸引游戏玩家。

  谁不希望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跳着酷炫的街舞,尤其是像江萝这样平凡普通的小孩,能在游戏里美梦成真,也不失为一种补偿。

  很多玩家愿意砸钱买衣服,随便进一个房间,就能看到打扮美美的少男少女。

  如果一件漂亮衣服都没有,就算跳舞也不好看。

  “那件衣服到底多少钱啊?”

  “怎么,你要还?”

  小姑娘哭唧唧地说:“我还…也还不起啊!你没经我同意,就给我买了,所以我不会还的!”

  她还挺理直气壮,“是你自己的问题,不是我的!祁盛你自己反省!”

  “……”

  敢情还是他的问题了。

  “江萝。”他难得地唤了她的名字。

  “昂。”

  “这是一份礼物,你知道礼物的定义,就是赠送给他人以表达谢意、敬意或者爱意的物品,所以,不需要还。”

  “哦。”江萝温顺地走在他身边,咂摸着这句话。

  过了几秒钟,忽然脑子跟雷劈了似的,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送我裙子,到底是谢意,敬意,还是…爱意啊?”

  问完这句话,她差点把自己舌头都咬了。

  这司马昭之心不要太明显了啊!

  妈呀,救命,能不能收回来,让时光倒档吧!

  不过,祁盛好像没有多想,轻松地笑了笑,喃道——

  “父爱如山。”

  江萝心有余悸地望他一眼:“江猛男知道了,打死你哦。”

  “我们之间这违背伦常的父女关系,你爸怕是早就知道了。”

  “哼,他只是懒得跟你计较。”

  这时候,祁盛手机响了,是胖子的来电——

  “你们上哪儿去了,洗手间也没找见人,还以为你们叫人绑了票呢。”

  祁盛淡淡道:“乖宝来姨妈了,我带她回去先,你们玩。”

  “啊这…好好好,挂了。”

  江萝:????

  她一脚给祁盛踹了过去。

  “什么鬼!你乱讲什么啊。”

  “不这样说,以胖子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我们双双失踪这件事。”

  “唔…”

  只有这么解释,才能说得通为什么他们忽然离开。

  这简直就像…私奔。

  “其实,你也可以用别的借口。”江萝闷声说。

  “比如?”

  “比如你年纪大了,脑溢血发作。”

  “那还是你来姨妈比较好。”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了起来,一对经过的情侣诡异地望了他们一眼,江萝羞得满脸通红,上前给了他一拳头:“好了!结束这个话题!”

  祁盛也赞同这个提议,耸耸肩,不再多言。

  “我们到底去哪里啊?”她问。

  “不知道,随便走走。”

  这时候,祁盛手机又响了起来,江萝阴阳怪气地说:“哎呀哎呀,你真是忙啊。”

  祁盛伸出指尖戳开她的额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脸色却沉了下去。

  江萝偷瞄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

  “祁卓言。”

  是祁盛的父亲。

  她立刻就不说话了,安静地等祁盛接听电话。

  “在哪儿?”

  “外面。”

  “又在外面鬼混?”

  祁盛冷笑:“对啊。”

  “现在马上回家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谁的家?”

  祁卓言顿了顿,说道:“香榭别墅这里。”

  “那就是,你的家。”祁盛扯出轻慢的笑意,“说话说清楚啊。”

  “祁盛,我懒得跟你扯,现在马上过来。”

  祁盛挂掉了电话,回身对江萝道:“有点事,要去香榭别墅那边,叫车送你回家。”

  “不用啊。”江萝双手揣在衣服兜里,对他道,“你去呗,不用管我。”

  “你不会再回网吧了吧?”

  “说不准啊,如果他们还在那里玩的话。”

  他冷道:“想回去找你男朋友?”

  “任离不是我男朋友。”江萝翻了个白眼,没劲地说,“不知道是谁,把我叫出来,走没两步,自己又有事要走了,把我丢在这儿。”

  “下次带你玩。”

  祁盛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转身招了辆出租车。

  江萝望着出租车渐行渐远地消失在了霓虹街道的尽头。

  她轻微地叹了口气,倚在路灯边。

  人的贪心只要得到一点点满足,就会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江萝觉得她快要完蛋了。

  ……

  出租车停在香榭别墅大门口,别墅小区绿化率极高,清幽静谧的石板路边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这里是祁卓言的家,祁盛只来过这里几次,最近的一次是他十五岁生日那天,祁卓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良心发现要给这个不闻不问很多年的大儿子过生日。

  但那一次,闹得极不愉快,因为祁卓言年仅六岁的小儿子,哭着闹着、非要吃哥哥的碗里的蛋糕。

  祁盛冷笑着,抓起蛋糕盖在了小孩脑袋上。

  从此以后,祁盛就成了这个家最不受欢迎的人呢。

  这一次,祁盛心里隐约也能猜到,他为什么叫他回来。

  祁盛的父母属于冷冰冰的家族联姻,没有感情,更因为性格不合,在他出生那几年,父母的关系降至冰点,说不上三句话就会吵起来。

  自他记事开始,对于家的唯一印象,就是窒息。

  他父母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父亲是祁氏科技集团的当家人,而母亲则是出身音乐世家,两人都属于各自领域的天之骄子。

  祁盛也继承了他们俩优良的基因,无论是数理还是艺术方面,都有极高的天赋。

  然而,这两人终究过不到一起去,生下他以后,两家的联姻总算有了交代,也有了合法的继承人。后来,他们连维持表面和平的遮羞布都不要了,各自在外面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父亲包养了情人,生了私生子,母亲也组建了幸福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

  私生子出生之后,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他们俩才终于选择离婚。祁盛知道,他的父母疼爱着各自的孩子,唯独他,成了这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他们曾拥有过一段不堪的婚姻和难以忍受的过往。

  后来祁盛选择离开他们,独自生活,他在心理上很早就摆脱了对父母的依赖,独自成长,等拥有足够的能力和担当以后,心安理得地获取他应得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至少,他还有继承权,这是谁都别想抢走的。

  “少爷回来了。”香榭别墅的管家在门口迎接他,“请进吧,先生在客厅等您。”

  祁卓言在祁盛之后,又跟情人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只比他小一岁,在夏溪三中念书;另一个8岁,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

  这会儿,小的那个站在院子里,暴躁地用弹弓打流浪猫。

  流浪猫被他拴在篱笆上,竭力想要挣脱绳子,奈何绳子紧紧锢着它的颈子,根本跑不掉。

  小孩宛如恶魔般、用弹弓狠弹它。

  每一次,小猫都会竖起全身的毛发,发出嘶嘶的叫声,冲小孩呲牙。

  越是如此,小孩越发暴躁。

  忽然间,一颗石子弹在了他的后脑勺,小孩“嗷~~”地大叫了一声,捂着头:“好痛!”

  一回身,看到祁盛冷淡地倚着篱笆门,手里掂着几颗小石子,嘴角勾了冷冰冰的弧度:“原来你也知道痛。”

  小孩看到祁盛,宛如看到克星一般,又是气恼又是愤怒,“啊啊啊啊”地大叫着,朝他扑过来。

  祁盛敏捷地一个侧身,小孩扑了个空,笨拙地摔在了地上,直接气哭了,唧哇乱叫地跑进屋,找爸爸告状。

  祁卓言走出来,愤怒地说:“一回家就没个消停,又欺负你弟弟!”

  祁盛嚣张地抬起下颌:“欺负了又怎样。”

  反正,祁卓言除了骂他,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女人表情无奈,抱着哭唧唧告状的小孩回了房间。

  祁盛来到沙发边,从容地坐了下来:“有事说事。”

  “是你爷爷的意思,雾宿巷那栋旧房子,你也暂时别住了,搬回来,或者去你妈那边儿住,都可以,你自己选,总不能一直没人管你。”

  祁卓言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到了他对面,“昨天你爷爷打电话过来,听说你前几天跟人打架,他很生气,说你再这样下去,倒真成了没人管的野人了,将来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爷爷对父母离婚的事很是不满,所以只对祁盛寄予厚望,祁卓言其他的孩子,他是一个都不会考虑。

  祁盛冷冷笑着:“没人管是真的,不过野不野看老子心情。”

  “我是你爸,你跟我老子老子的,像什么话。”

  “原来我还有爸啊。”他满眼嘲讽,“我身边朋友都以为我父母双亡。”

  “你…”

  祁卓言气得不行,每次跟着小子接触,说不到几句就会被怄得半死,这家伙简直就像是来找他讨债的。

  说实话,他不爱他,真的…半分父子之爱都没有。

  幸而还有两个孩子,他宁可把全部的父爱都给他们,也不愿意搭理祁盛。

  但不管怎么说,祁盛是祁家的长子,也是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教育方面的问题,他不能不管。

  “等高中毕业之后,你就给我出国去念书,学校已经定好了,去麻理学计算机工程。”

  祁盛冷笑,他知道,祁卓言就是恨不得他能离得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

  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对面的男人:“既然来了,我就把话说清楚,首先,我不会出国。其次,我也不会搬离雾宿巷,来你这里住。”

  他抬眸扫了眼二楼躲在柱子后面偷听的女人,冷笑了一下,“要是嫌我碍事,就当没我这个人,反正你们也从来没管过我。”

  说罢,他甚至不等祁卓言回应,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香榭别墅的大宅。

  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每次来香榭别墅,他逗留的时间从不超过半小时。

  该说的话,说完就走。

  祁盛很小就知道了,对于父母而言,他是多余的。

  他们永远不会真诚地欢迎他。

  在这个世界上,祁盛唯一能拥抱的人,只有自己。

  小时候,他还会在每每入夜之后,委屈地揉着被单抹眼泪,但现在不会了,已经逐渐冷掉的心脏,永远不会再热泪盈眶。

  走出香榭别墅篱笆门时,他听到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猫叫。

  那只可怜兮兮的黑色流浪猫被拴在篱笆边,全身瘦骨嶙峋,看着快死了。

  祁盛顿了几秒,走过去解开了绳子,将小猫抱了起来,转身走出别墅花园。

  二楼,弟弟看到祁盛带走了他的猫,嗷嗷地大叫着,还用弹弓弹射他,不过没什么准头,石子落在了他脚边。

  祁盛回头,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做了个极具威胁的抹脖动作。

  这个动作,恰好被祁卓言的情妇看见了,她惊悚地一把拉住窗帘,抱走了小孩。

  猫咪仿佛很通人性,知道祁盛救了它,温顺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舔舔他的颈子。

  祁盛站在冷寂寂的街头,正不知该去哪里的时候,短信飞出了他的手机屏幕——

  猪猪萝:“事情办完没啊?”

  猪猪萝:“我还在刚刚分别的地方哟,在这里的商店拍大头贴~”

  祁盛空洞的心像是灌入一阵无名的暖风,眼底的阴霾散了些,低下头,温柔地对猫咪说:“给你找个小主人。”

  “她很乖,你会喜欢她。”

第21章 养猫 他…还在回味

  祁盛掀开大头贴机器的白色布帘, 正好看到江萝对着摄像头、鼓起腮帮子做出卖萌的拍照造型。

  江萝见他入镜,两人眨巴眨巴地四目相对, 她腮帮子还鼓着气,老脸一红,啊啊啊啊地大叫着,忙不迭将这位不速之客推出去:“你不要看我拍照!”

  怪不好意思的。

  忽然,几秒之后,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一把掀开帘子。

  看到祁盛肩上的小生物, 江萝惊喜地尖叫了一声——

  “啊!咪咪!”

  作为超级猫咪发烧友, 江萝对任何软绵绵、毛绒绒的小猫咪都毫无抵抗力。

  她从小到大最最最遥不可及的心愿,就是养一只猫咪。

  只可惜, 江猛男是个极端怕猫人士, 说你要是敢把猫带回家, 老子连人带猫一起丢出去。

  “快给我抱抱!快快!”

  江萝迫不及待地一整个扑了上去,让祁盛都有点受不住:“你抱它还是抱我。”

  “我要咪咪!”

  两人身高差太明显,祁盛只能稍稍将肩膀垂下来, 让她摸一摸肩上的小猫, 但猫咪似乎有点应激,她的手刚伸过去, 它嗅到陌生的气味很恐惧,下意识地冲江萝张嘴嘶气,发出威胁的声音。

  “啊,好凶!不喜欢我。”

  “你温柔些,它有点受惊, 刚刚被坏小孩欺负了。”

  “这样哦, 那我尽量控制一下。”

  小姑娘连说话的声音都放得轻轻的, 扒拉着祁盛的肩膀,将手伸到小猫的鼻子下面,让它嗅嗅自己,习惯她的味道。

  小猫稍微适应了一下,也终于愿意用脸颊蹭蹭江萝的手了。

  “啊,好喜欢!我要化了!”

  小姑娘发出被可爱到的那种特有的嘤嘤声,听得祁盛心里毛毛的,再加上她一整个扒拉在他身上。

  前面两团…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紧紧贴着他。

  祁盛是个很敏感的人,比一般男的更敏感,他立刻后退了两步,试图避开她:“自重。”

  但江萝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对他造成的“杀伤性攻击”,还一个劲儿往他面前凑,满心满眼都是他肩上的小猫咪。

  她几步追上来,他连连后退,最后被抵在了墙边:“再让我摸摸猫咪,只摸一下。”

  祁盛逐渐感觉到不对劲,自从那次去了医院照ct后,还没这么不对劲过。

  他一个闪身,进了大头贴拍照室。

  江萝也追了进来,像磁铁一般被他吸附着,扒拉着他。

  “祁盛,你想跟猫猫一起拍大头贴吗?”

  “我们一起拍!”

  “现在,不行。”

  “为什么?”

  话音刚落,江萝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视线下移,蓦地瞪大了眼睛。

  妈呀。

  祁盛用指尖将她的脸蛋抬起来,轻嗤一声,嗓音慵懒而性感:“你在…看什么。”

  小姑娘这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不合适,宛如触电一般远离了他,脸颊胀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那…你在这里冷静一下,我先跟猫猫拍照。”

  “嗯。”

  江萝将猫猫抱了起来,朝大头贴机器里投了硬币,精挑细选地左右移动着背景画框,选了一个很可爱的阳光青草图,抱着猫猫摆造型拍了一张。

  祁盛坐在小房间粉色的软垫椅上,看着女孩的背影,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方才在祁卓言哪里窝的一肚子火儿,此刻也一扫而空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和江萝呆在一起,她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即便她没有妈妈,但江猛男给她的父爱,把她滋润得很甜美、很幸福。

  祁盛从小就渴望这种幸福。

  江萝回头问他:“祁盛,你冷静好没有?”

  “差不多了。”

  “要不要来拍两张啊?”

  “不拍。”

  祁盛向来讨厌拍照。

  “拍嘛!就拍一张啊。”

  祁盛看出来这小姑娘没钱了,让他拍照…不过就是想让他掏钱而已。

  他懒散地站起来,从兜里摸出十块钱,兑换了两颗硬币,扔进机器里:“自己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