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林里,一下子没有了那难听得二胡声和蔡过其其本身发出来那聒吵的声音,静得连落花和其他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站在花林里的神情,不是幽怨,不是伤心,只像依依不舍的等待一场浩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韦青青青回来了,踏着大步,依然是那么高大气壮,眼神仍是那么忧郁。可是,一见到她,他的眼睛就像似烛火一般燃亮起来。
“你怎么了?”他觉得这是一个让他吃一惊的喜。
“他没找着你吗?”梁任花用手支着腰疲乏的问。
“他?”
“蔡过其。”
“他不是在楼上吗?”
“他刚才——”梁任花的脸上忽然不白了,而是怒红起来,带著鄙夷和心碎的怒叱:“卑鄙!你们都出来!”
桂花林里簌簌有声。
就像花落一般的轻。来的是她丈夫、“斩经堂”总堂主淮阴张侯。
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蔡过其。
他身边没有其他的人。
——至少,解严冷、楼独妙、不坏和尚、平另彭、夏天毒、张巨阳、陈苦莲这些人,仿佛不在他身边。
韦青青青一见挚友蔡过其的伤势,眼神炸出愤怒的锋芒。
梁任花反而镇静,神色带著一种绝望的惨然说:“你果然是跟来了。”
“你滚开!”淮阴张侯说:“我要跟他算一算帐!”
“我什么都没欠你!”韦青青青怒道:“你别逼我动手!”
“你欠我的是私人的帐,”张侯一指梁任花:“她!”
“她……?”韦青青青以为他是要杀人灭口,替他顶罪,可是他那么一说,反而不解,“她?”。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张侯切齿冷笑,“你们自己知道。”
韦青青青仍如丈八金刚摸不清脑袋。
梁任花在旁,忽然冷静的道:“他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什么?!”韦青青青叫了起来,他差点没跳起来:“这是什么话?!”
淮阴张侯一直瞪着韦青青青。
他在韦青青青大吃一惊之时,也盯着他。
只不过,这次他用的是左手的剑。
“盯”向韦青青青的喉咙。
伤伤伤伤伤伤伤!
却在这时,梁任花突然一挥起。
她一掌拍击淮阴张侯坐臂。
张侯愕怒也震愤;骂到:“奸夫淫妇!”剑招一顿,半身拧转,右掌拍出!
他掌力疾吐,和梁任花对了一掌。
他那一掌,也使了八成真力。
可是,他立即发现,梁任花手上所蕴的掌力不到二成。
待他发现之时,梁任花倒飞了丈余,背部撞在“雪飞重楼”的墙上,滑落下来时,粉墙上也有一道血痕滑落。很快的,她下身的草地已染成了斑斑血迹、泊泊血渍。
韦青青青此惊非同小可,忙过去看她;张侯也呆在当堂,在看自己出掌的那只手:他分明知道,梁任花是故意捱他一掌的。
倒在一旁的蔡过其虽然负伤不轻,但他向来医道高明,一看便力叫到:“不行了,她要流产了,快到我‘集验舍’去取白草霜二钱、X灰一钱、伏龙肝五钱为末,白汤入酒,叫小牛子快下便,为药调服,要快!另用葱白煮成浓汁————”此时此景,他伤成这个样子,却还是像个大夫一样,为病人下方子,不厌其烦。
话未吩咐完,梁任花已惨笑道:“不必费心了,这孩子已没了……你不认他是你自己的孩子,我还生来干什么……我是故意让他死在你手里的。……我知道你疑心我,我特意出门,知道你一定会跟来的……你果然不相信我……”
这时,梁任花脸色必桂花还白,额上一滴滴汗聚集,像一只只翻了白的眼球,但她还是断断续续的说:“你不要自己的孩子,我也不要了……一路上,我都不想要他了……我就看你有多狠的心……我便也有多狠的信……”她大概觉得很冷吧,打了一个颤哆,说不下去了。
淮阴张侯全身像坠入地狱一般听着,觉得从指尖到心头,一截一截的冷。自梁任花下身里逐渐崩出来的血,好像血池一样的使他沉溺下去。他知道,在这时侯,她是不会骗他的。要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知道梁任花也绝不会在韦青青青的面前捱这一掌的。突然,他大吼一声,把一切悲愤和悲伤,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切都是因为韦青青青!
他要杀了他!
(他要杀死他!)
他要杀了他!
(他要杀死他!)
他非杀他不可!
(他非杀他不可!)
他在悲愤与狂怒中,向韦青青青全面全力的发出了全部的攻击。
“风刀霜剑”一千另一式,在他手上使来,就算在他狂怒和激忿之中,仍然天风海雨,不死不休。每一招每一式,都比七代以来“斩经堂”的前辈高手,都不一样;每一刀都改良了,每一剑都改善了,一刀一剑都没有缺陷,也莫可抵御。
他左手是剑,右手也是剑。
但他右手的剑使的是刀法。
这使得“风刀霜剑”更无瑕可袭。
他只要发出第一招,就没有人能反击第一招;他只要发出第一招,除非敌人死了,否则,他就会一千零一招源源而出,不容敌人有反击的机会。
韦青青青只有见招拆招。
他破招也完全用那一招。
他那唯一的一招。
也就是“风刀霜剑”全部的精髓。
淮阴张侯与韦青青青决一死战的时侯,蔡过其已勉力挣了过去,照料跌扑流产、胎动下血的梁任花。
招式陡止——
已是第一千招了。
淮阴张侯还没有取得下韦青青青。
就在这攻势一顿的刹那:
韦青青青反击了。
他右手自左腋下拔“刀”——
出手一刀:
刀光。一闪。一闪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