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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既明愣了个神,马上把另一杯酒塞进曾宇航手里:“来!快来!灌死我!我不反抗!”

旁边已经有人对他们投来看不健康人士发展不健康关系的嫌弃的一瞥,那一瞥里仿佛夹着S和M以及S和B两组组合字母。

曾宇航踹了陆既明一脚:“滚!”然后放下酒杯,他看着陆既明,说,“明明,我说接下来的话之前,你要有心里准备。她呢,她很好……和她的未婚夫,都很好……”

一瞬间陆既明的脸色和酒吧里的灯光一样,变得阴晴流转光怪陆离。

他死撑了好一会,僵着的嘴角终于挤出一句话:“你他妈喊谁明明呢?!”

曾宇航抖着肩膀笑得打颤。

他问陆既明:“得了,说说吧,今天又是哪尊大佛这么有道行,惹你发了十二级台风暴脾气?我记得上回你这么生气而连累身边人是因为她和她男朋友出国。”

陆既明把眼神化成了屠龙刀狠狠剜着曾宇航:“闭嘴!再提她我毒死你!”

恐吓过后,他把前下属如何愚蠢不能体察圣意逼走了他悉心调教的万能秘书这般那般地讲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曾宇航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然后他说:“明明,公允地讲,你那属下是真的挺龌龊的,但我也真觉得,挤兑走你那小秘的,真不是你的蠢下属,而是中二的你自己啊!”

陆既明闻声一愣,随后怒火攻心抵死不承认。

“曾宇航,你有没有点辨识力?不怕死也不是这么刺激我的!你说这是老子的错?屁!老子永远没有错!”

当夜陆既明把曾宇航灌得半死泄了愤。

宁檬辞职后,在家憋了几天。这几天她的情绪有点反复,开始时很有底气,觉得自己不会因为离开既明资本就活不下去。

可是骨感的现实在她脸上拍出一记很响亮的耳光。她投出去的简历像掉进了黑洞一样,毫无回响。

有两个她最看好的私募公司,她大着胆子打电话去询问,对方人事是否收到了她的简历。一家公司很客气,说公司现在项目经理招满了,只招投资总监级别以上的人;另一家公司很不客气,直接说“我们只招海归研究生学历以上的人才”。

放下电话后宁檬很不愤。海归了不起吗?国外的基金法国内又不适用,大家还不是得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背证监会发布的投行基金法规。

宁檬以前听公司那些“总”们说过,金融圈门槛高,投行和好的基金公司没点人脉根本进不去,她那时还不信,她觉得自己进到既明资本也并没有多难。

现在她相信那些“总”们的话了。人在局内的时候,总觉得一切都很简单。只有退出到局外去了,才能看清曾经立足的位置,有人想冲进去站到那里其实也并不容易。

投了几天简历,连续一无所获。

宁檬从之前的有底气渐渐漏了气。她本来不想告诉尤琪自己辞职了,打算找到新工作之后再告诉她。一方面她不想要尤琪为自己担心,另一方面她觉得……没面子。

可是眼下再不跟尤琪叨咕叨咕这些事,听听尤琪的安慰,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残酷的现实生活挤压出抑郁症。

她算好时间,刚要用电脑拨通视频通话,手机却响了起来。

捞起来一看,居然是杨小扬。

杨小扬几乎是泣着血表达了对宁檬的思念之情,顺便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两人约在西单的京城第一蝎。这家店在西单一条胡同里,门脸装潢都很不起眼,但就是挡不住人满为患。

杨小扬曾经用这家店来赞美宁檬:“这家店就跟你一样,第一眼看不起眼,但千万别看第二眼,看完就完犊子,准上瘾。”

为了这番赞美,宁檬以后但凡跟杨小扬吃饭,都选这家店,哪怕一等桌就得等上个一小时也不换地方。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能体会到一种暗中类比后的快感——别看店面一副不起眼的样子,照样有很多人死心塌地追随这里的味道。她也一样,别看现在是条单身狗,可没准哪天瞧她第二眼的人多了,到时候想见她还得按照叫号系统挨个排呢。

——这是一个让她除了吃还能做美梦的地方,所以她喜欢这里。

杨小扬以往主要是吃肉,今天却很反常,主打行为改为了喝酒。

喝了三瓶啤酒之后,杨小扬拉着宁檬的手不放开始给她倾情演唱《没有明天》,惹得旁边桌的顾客们有点起哄似的鼓掌。

宁檬很想往桌子底下钻一钻。

她捂住杨小扬的嘴,虔诚祈求:“祖宗,别唱了!”

她问杨小扬找自己吃饭的主题思想是什么。杨小扬放下啤酒瓶说,是想念。

“阿檬,我真的好想念你啊!你不在的日子,我都把你照片摆在工位上祈求能避开陆总的喷火杀呀!”

宁檬:“……那你有没有在我照片旁边再点上三根香?”

杨小扬愣一愣:“这个倒真没想起来!”

宁檬差点脸绿了:“我谢谢你,明天赶紧把我相片撤了,我还没死呢!”

杨小扬嘿嘿两声,一拍头告诉宁檬:“对了,差点忘跟你说个喜庆事儿!你离开后没几天,邱俊霖就也跟着离开了。他具体因为啥离开,我也不太清楚,但这不重要,谁管他是哪个山缝里蹦出来的孙子。你走之后重要的是,完犊子了!公司里再没人能震住陆总这个邪了!阿檬你是不知道,你不在既明资本之后我每天过得那叫什么日子!水深火热不人不鬼呀!阿檬你答应我,你好好混,等混好了把我接走吧,守着陆总那个大火山我活不了几天了!”

宁檬看着杨小扬越说越声泪俱下那个样儿,觉得她高考时真的应该报考演艺类院校。这就是一个纯正的戏精,每天都把日子过得跟电视剧似的。

她问杨小扬:“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能镇住陆总的邪?”

杨小扬抹一把脸,仿佛抹掉了一层不严肃的面具,她眉毛一挑表情一变,眼神一下犀利了起来:“陆总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多鸡贼腹黑啊,跟百变星君兼消防队员似的,把陆总那个火爆脾气拿捏得跟数学建模过似的精准,与其说陆总想把你逼回总裁办是跟你较劲,我倒觉得他其实是太依赖你了。因为除了你,没谁能摸他脉门摸得门儿清,能把事事都做得顺他的小心眼子。我跟你讲你离开公司之后,反应最大的还真不是我,是陆总!他都快找不着北了!”

宁檬听完杨小扬这一番话,坐在滚着烟的羊蝎子汤锅前,食欲一下变得很好很好。

一种莫名解气的好。

——知道我离开后,你过得像个傻逼一样,我也就放心了。

第13章 见到偶像了

宁檬说不上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受。有点满足有点骄傲,有点解气有点酸涩。种种感受互相挤压互相杂糅着,最后融成了一点点怨气。

杨小扬在劝她,要不然为了广大苍生,她就回去给陆老虎再当秘书吧,反正现在她也没找到工作,陆既明又是巴不得她回去的。也不用觉得没面子,说到底是他离不开她。

这话宁檬不爱听。她把刚刚心里那股小怨气冲杨小扬发泄了出来。

“他离不开我,那是因为我只不过是他陆既明用顺手了的一个老妈子,但没道理就因为他用得顺手了我就该一直给他做老妈子吧?凭什么啊!”

杨小扬说:“凭他有钱啊!”

宁檬:“呸!有钱了不起?”

杨小扬又说:“凭他帅啊!”

宁檬:“……”

好吧,是他妈挺帅的。但依然掩盖不住他是个打压女下属的大败类啊。所以——

宁檬:“呸!他帅个屁!”

心灵那么丑,人帅有个屁用。

和杨小扬吃完饭回到家,又等了一会,算好时间尤琪已经起床了,宁檬拿起手机发起视频。

她已经憋了一个礼拜没跟尤琪视频了,她怕自己演技不过关让尤琪看出她脸上的丧。

结果尤琪果然是尤琪,火眼金睛得像前世钻过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她一眼就看出宁檬精神面貌有很大问题:“你怎么看起来那么丧?被极品上司潜规则了?”

宁檬目瞪口呆地想象了一下邱俊霖的脸和被他潜规则的可能性,吐了。

“我辞职了。”她尽量把事情描述得客观平静波澜不惊。

尤琪在大洋彼岸发来了跨越国际的一声惊呼:“哈?”

冷静一下,尤琪问:“上司想潜规则你未遂所以把你开了???”

宁檬从身旁桌上捞起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你要是再给我那龌龊下作的上司染指我的可能性,我就立刻让你失去你这辈子最爱的人!”

尤琪在视频另一面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引来了另一颗人头。

何岳峦在视频里对宁檬说:“不好意思,她最爱的人在这里!”

宁檬:“………………”

她这是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受到失业的暴击后还要被狗粮暴击。

尤琪笑着把何岳峦推走。宁檬觉得她那脸笑很炫耀很淫荡。

“把笑憋回去,不秀恩爱能死啊!”她对尤琪吼。

尤琪啧啧好几声:“你虽然辞职了但倒是把你前老板的暴脾气都学会了,得,也不算是空手走的!”

宁檬这一刻好想选择绝交。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闺蜜去哪里了?为什么她现在嘴巴这么恶毒。

宁檬:“闭嘴!我需要关爱,不许再损我!”

尤琪让宁檬把她辞职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她有点感慨:“真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你炒了你老板!”

宁檬:“……你在变相骂我犯贱?把话给我说清楚!”

好像只有他老板炒她她死活不会离开似的。

尤琪:“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只有你老板炒你你死活不会离开的。”

宁檬:“…………………………”她和尤琪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吧。

“神经病!说得跟我好喜欢他似的,呕!就没见过他那么是非不分的混蛋!”宁檬一边作呕一边愤愤说。

尤琪换了关心的神色问:“那,找到新的工作了吗?”

宁檬一脸沮丧:“……没有。投了很多简历,却基本连个面试的机会都争取不到。”

毕竟她的履历看起来,学历不高,本科毕业;专业性不强,总裁秘书——说白了就是给总裁端茶倒水印文件订饭店的;然后到了项目部只两个月就辞职了。

这样看起来,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她都是胜任不了项目部的工作的,不然不会刚转了部门就干不下去了……

尤琪被宁檬的丧气感染到了,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忽然她眉头一展,灵光乍现似的对宁檬问:“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投行的精英女老总很喜欢你甚至还想挖你来着?”

宁檬一拍巴掌:“对哦!”

她怎么把石英给忘了呢,当初还是因为石英她才有底气提出换岗申请的。

不过她转念又有点犹豫起来。一面之缘给人的勇气只够用一次,她在换岗的时候已经把石英对她的赞赏当成底气都用掉了。

“我怕那位老总当时也只是讲讲客套话而已。你说我现在直接冒冒然地给她打电话,这样合适吗?万一人家根本没那个想法,我得多尴尬!再说她做投行我做投资,她的业务领域都是并购重组ipo什么的,而我主要做的是私募;你说她做的那些东西,我能驾驭得了吗……所以我真的要给她打电话吗?”

尤琪正了脸色教育她:“当然要打电话联系她啊!柠檬同志,老何有句话说得特别对,没有机会主动找人的,一定得是由人主动去创造机会,而一旦有了机会你必须毫不犹豫地上,因为好事儿都是稍纵即逝的。”

宁檬服气这句职场鸡汤,更服气尤琪能把何岳峦的话当成语录记在心里随时提取使用。

这个仙女算是彻底栽进她的爱情狗粮堆里了。

宁檬被那句“好事儿都是稍纵即逝的”给打动了,她第二就给石英打了电话。

这是一通彻底改变了她命运的电话。

原来石英一个月前正好从投行辞职出来自己创业当了老板。她和朋友合开了家投资公司,叫鹰石投资,办公地址就在金融街。公司目前正处在招兵买马阶段,非常缺人。

石英一听说宁檬在找工作,她简直大喜过望。

“真是太好了!要不是碍着可能会被陆总当成敌人,我早就想挖你了!现在好了,你是先辞的职后来的我这,没毛病!”

两天后,宁檬就在石英的投资公司入了职。

宁檬到这时发现,在陆既明身边工作过这件事,虽然经历的时候苦不堪言,但现在却的的确确是她职场人生的加分项。

伺候过那么难搞的人,有了那么敦实的基础,再帮和颜悦色的新主子做事,宁檬只觉得事事都得心应手处处都游刃有余。

她甚至有时会觉得找到了海阔凭鱼跃的嚣张恣意。

不得不说,陆既明专业素质很强,连带着把她也在无影无形中调教得极具职业素养。

入职的头几个星期里,她辅助石英完成不少棘手工作,无论行政上的还是项目上的,她都驾驭得不错。

石英高兴得不得了,对她也渐渐地从考察向着器重转化。

而入职后最令宁檬开心的一件事,是她居然见到了钱菲本人。

那天石英告诉宁檬,原来那帮投行的同事想请她吃饭,作为她迟来的离职聚餐。她知道宁檬喜欢钱菲,就问宁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这顿饭钱菲买单。”

宁檬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可以吗?!”

她跟着石英一起去了。那顿饭她终于近距离领略到了钱菲的风采。

那个传说中的美女保代,真的是整个人气质好得不得了——她的气质不是那种骄矜和故作姿态的高贵,而是一种自信和程度被拿捏得非常好的张扬。她就是有那种魅力,只要她出现在饭桌前,那么这一桌人的焦点一定是她。连石英的风采都被她压倒了。但她这份夺目并不惹谁嫉妒,她幽默的笑语如珠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

宁檬觉得她的偶像真是太厉害了。

她很想知道钱菲这种令人倾倒的气质和魅力是怎样锻造而来的。

到了合适的机会,石英帮她跟钱菲提了酒:“钱菲啊,我们小宁特别崇拜你,听说这顿饭有你她都要高兴哭了,来,让她给你敬杯酒吧!”

宁檬对石英投去无限感激的一瞥后,起了身,亲自走到钱菲跟前去敬酒。

钱菲一点没推挡,豪气地干了这杯酒,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宁檬。

宁檬被她看的有点无措时,钱菲笑起来:“小妹子,我看你特合我眼缘!我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我自己!”她拍着宁檬的肩膀,说,“我那会儿也是走到哪都有点缩手缩脚的,不太自信。但这不要紧,自信是靠履历磨砺出来的,你跟着英姐好好干,只要切记遇着多难的事儿都别怂,就是顶着往上干,最后肯定都能成。你早晚要成才的,我看好你!”

宁檬激动极了,受到偶像鼓舞的她勇敢提出想加钱菲微信的想法。钱菲二话不说掏手机。

钱菲的头像是个带墨镜的男人,宁檬看着有点诧异。钱菲解释说:“这我老公,自恋,同时怕我在外面沾花惹草,把我头像硬换成他了!我暂时还打不过他,所以就先依着他好了!”

宁檬真是喜欢死钱菲这股幽默大气劲儿了。她真想也快点成为钱菲那样的人。她在心里牢牢记住了钱菲教她的那句话:遇着多难的事儿都别怂,就是顶着往上干,最后肯定都能成。

这句话的主旨后来被她精简为六个字设置在了手机桌面上,作为时时刻刻激励自己的座右铭:

不要怂,就是干!

这顿饭之后,宁檬更加干劲十足,她不仅加强私募类业务技能,还开始深入学习投行的一些基本业务。以后总有些项目是要与投行合作的,提前下足功夫总没错。

如果以后她能成为一名金牌投资总监,她投资了一家企业,而这家企业想要上市的话,她一定要让她的偶像钱菲来做签字保代,让钱菲来负责这家企业上市的一切事宜。她真心希望自己将来能有和偶像一起合作的机会。

这段期间杨小扬三五不时地就会找宁檬吃饭聊天以排解可能导致自己走向自杀道路的心头抑郁。

而杨小扬的那些心头抑郁都是来自陆大魔王的压迫与压力。

这天杨小扬趁着午休不辞辛苦顶着三十好几度的大太阳从东单跑到金融街,死活拉着宁檬要和她进行午餐会话活动。

宁檬看着杨小扬一鼻尖的汗,无奈地放下手头工作,带她去了百盛里面的真功夫,喝、热、汤。

杨小扬一边吞着排骨饭一边喝鸡汤一边诉苦:“阿檬真的我快抑郁了!”

宁檬看着她吞饭的速度和饭量,觉得杨小扬对抑郁这个词可能有什么误会。

杨小扬吞着饭说:“你造吗,你走之后,整个公司可算是遭了殃了!”

宁檬翻白眼心说我造啊,你每次开场白都是这句话,悲情点说你是祥林嫂,喜庆点说你就是“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的冯巩大爷。

杨小扬:“……没人能应付得了陆老虎了!公司之前还招聘一下新的总裁秘书,但因为用不顺手陆老虎现在已经干脆不让招聘了,说生不起那份儿气,三天两头换个女的来让他应付,搞得他简直像个接客的!”

宁檬“噗”地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接客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她惊诧地问杨小扬。

杨小扬点头:“对啊,他自己吼的,我在办公室外面听到的。”

宁檬:“……”

这位自诩高贵纯洁的青年才俊用词越发堕落了。

杨小扬喝汤喝得满脸满鼻子的汗,顾不上擦,继续说:“现在啊,总裁秘书的职位干脆空缺了,陆老虎说啥都不招新人了,位置空着,就空着,不管别人说啥都空着!”

宁檬:“……那别人都说啥了?”

杨小扬:“别人主要是行政总监刘一天刘总,陆老虎不招秘书,现在秘书那摊活就都由刘总顶着呢。刘总现在常挂嘴边的话是,老子要去死!”杨小扬摇摇头,很感慨的样子,“他以为只有他自己这样想,哼哼,太天真了,因为我也很想去死!”

……宁檬很想给杨小扬这个中二少女跪了。

下午上班没多久,杨小扬又打来电话。

宁檬问她又怎么了。

杨小扬拍大腿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传来:“我刚都忘跟你八卦了,贼精彩的一个卦!就是陆总那绯闻女友之一,那白富美许思恬,前几天屈尊降贵屁颠屁颠跑来给大老虎当秘书,她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趾高气昂,结果你知道吗,她没待半天就让陆总给轰出去了哈哈哈哈哈!”

宁檬被这魔性的笑声感染,也忍不住跟着笑。

杨小扬:“……陆总把她轰出去的时候还嘴损地吼人家是绣花枕头大花瓶,光知道骄傲不会干活,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

杨小扬以为自己还能带动宁檬发出又一波欢乐笑声。结果她却听到宁檬幽幽叹气。

杨小扬问:“你怎么了,怎么不笑还叹气?我讲得不好玩吗?”

宁檬幽幽说:“唉,真希望有一天也有人能这么骂骂我:啊,你看你,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杨小扬立刻喷了。她喷笑声有点大,当即招来了喷顶之灾。

宁檬在话筒里听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正在对杨小扬咆哮。

“那个谁,上班时间你聊什么呢你?!”

紧接着,宁檬听他在吼:“刘一天,给我滚进来!那个宁檬,让财务把上个月财报给我送过来,马上!”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宁檬条件反射的浑身一哆嗦。她对着手机小声问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要挂电话的杨小扬:“他又招个叫宁檬的秘书?!”

杨小扬声音发抖快速地回复:“什、什么呀!他老喊错,整的跟旧情难忘似的!可能他觉得天下所有的秘书都叫宁檬吧?好了我不能再跟你说了再说我要没命了拜拜!”

宁檬握着手机回想着杨小扬刚刚那句话,越想越不愤。

凭什么她就成了秘书代名词了?她就非得做秘书才符合人设吗?

宁檬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她非得做个霸道女总裁给那混蛋大喷子瞧瞧不可!

第14章 快回来上班

宁檬租的房子到期了,女房东趁机发了失心疯,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儿子处对象,愿意的话以后不收房租。宁檬委婉地表示不愿意,毕竟她儿子都三十好几了还不知道自己养活自己。房东立刻坐地起价直接每月要涨九百块房租。宁檬被逼得只好当机立断决定不再续租。

房东于是限期让宁檬搬家,不然把她东西都丢大街上。

宁檬对房东的翻脸无情感到很伤怀。以前交房租的时候她笑得多么的慈祥仁爱,现在一说不想跟她儿子搞对象立马翻脸无情,恨不得把她和她的铺盖都扔大街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不讲旧情的大姨都有。

宁檬很想挺直腰板问一句:有房子了不起啊?

后来她缩着腰不得不服,有房子就是了不起,没房子在北京睡个大马路都得被城管叔叔轰。

为了不露宿街头,宁檬硬着头皮跟石英请假打算找房子。

请假的时候宁檬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和极度不好意思。刚上班没多久就请假,这真不是个好员工该有的行为。

可令她意外的是,石英不仅给了她假,同时还给她提供了一个去处。

原来石英刚搬家住进了西四环的别墅,她以前在鸟巢附近的一套复式大房子就空了下来。她想把这房子租出去,但苦于太大,整套租给一个人太贵,不好租,分开租楼上楼下屋子又太多,住的人多了杂了,又怕影响对面邻居的起居生活。正好宁檬要找房子,石英就想让宁檬住到她那套房子里去,房租象征性地收一点,主要是她住在那日常也算是给石英看看房子,盯着别有人起什么幺蛾子,影响到对面。

“我那房子对面,住的可是个不太一般的人物,房子要是没人看着,我真不敢放心出租,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惹到人家不痛快呢!但你要是能住进去,那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石英问宁檬接不接受这个提议。

面对处在磨合期急需得到其各方面肯定的新任领导,宁檬当然选择接受了。

虽然住在鸟巢到金融街上班是远了点,但起码石英不会逼她跟她儿子搞对象。

宁檬很快搬了家。搬家的时候她特别想雇个国际杀手去把尤琪做了。

她搬家的一半东西都是尤琪从国外邮回来的破烂。明明那死女人说她很快就回来的,可现在倒好,一句时机还未到就反复把她晃点了一遍又一遍。

宁檬搬家的时候一时气血攻心,不计长途电话费给尤琪打了通电话:你丫再不滚回来再晃点我,我就一把火把你那堆破烂都烧了!

宁檬搬进新家后很注意维持一起合租的几户人家的和平相处,生怕影响到对面。可上班下班出门进门的,她一直都没撞见过对门有什么人出来进去过。

她很怀疑对面到底有没有人住。后来有次物业来修灯,宁檬就顺嘴问了句,对面有人住吗。物业告诉她:“当然有啊,还是个大人物呢,只是最近天气不好,老爷子和他夫人去三亚疗养去了。倒是他儿子,一个大帅哥,没事赶着周末什么的能过来住一下。”

宁檬于是在周一到周五期间,放松了一直紧绷着怕出幺蛾子的那根弦,只有周六周天的时候,再张开警惕的大网。

在石英的公司,一切都是从头开始,所以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也都是责任重大的。

以前做秘书,宁檬不能从第一现场接触项目标的,现在石英肯让人带着她到处看标的,她恨不得把心眼都炸开了才够用。她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能从石英和其他人身上学到的一切项目实战方面的东西。

石英对宁檬很不错,告诉她和项目相关的吃饭啊坐车啊之类的发票和打车票都留着,每个月都可以报销。

这个和“项目相关”其实范围很宽泛,不太好界定。比如宁檬所在部门有个项目副总拿了一张两千多的餐票让宁檬帮忙贴一下再拿给石英签完字送到财务去报了。事由是部门一起加班的餐费。

对此宁檬是有些抗拒的。不是抗拒帮人贴发票,而是他们部门并没有和副总一起享受到这顿加班餐。这明显是副总自己在外面吃吃喝喝的发票。

她都能看透的事情本质,石英当然看得更透。可是石英哪一次都像没有看透似的在报销单上签了字。好像她真的相信这些费用是和项目有关的。

石英本人既然做着一副看不透的样子,宁檬一个小打也不好欠欠的说破。但她其实心里很想知道,石英真的不在乎这些根本与公司与项目无关的私人费用支出么。

直到后来有一次,宁檬实在忍不住说破了。

是副总做了件和邱俊霖差不多的事情——副总和项目被投资方谈了一个官方的投资价格,鹰石投资按数额把钱打过去后,被投资公司从这些钱里拿出八个点打给副总在外面找的一家投资顾问公司,以投资顾问费的名义。而那家投资顾问公司的法人虽然是陌生的,但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其实就是副总。说白了,那家投资顾问公司其实就是个通道,一个把钱从被投资公司转给副总的合法吃回扣的通道。

而石英明明知道这件事,却表现得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宁檬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在石英来鸟巢这边取点东西顺便查房收租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提出了疑惑。

石英听后笑起来:“想不到你在资本圈待了好几年还这么单纯,看来陆总对你爱护有加啊,没让商场上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污染你。但你现在做项目了,不得不接触甚至熟练掌握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因为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资本市场。”

石英语重心长地告诉宁檬:“做这一行,你不给下面人点得好处的机会,人家凭什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给你干活呢?你丁是丁卯是卯地做事,可外边别人不啊,他们默许这样的操作啊,那你说,现在的人都无利不起早,是在没油水捞的地方待着,还是选择去那些能赚得更多的地方?”

宁檬陷入了沉思。

带着钱味儿的现实总是这么不禁揭露。

石英还告诉宁檬:“小宁啊,我让你负责贴发票,就是告诉你你也可以趁机报些你的餐饮费车马费超市购物费什么的,不然现在你也没具体跟什么项目,你那点工资能够在北京生活吗?”

宁檬听得心里一阵发热。

石英最后说:“还有,你认真是对的,但不能死板,不然是干不了投资这行的。做这行,无论在思维上还是行为标准上,都得灵活。”

宁檬忽然想起陆既明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陆既明说她干不了这一行,就在她甩下辞职信不干那天。她当时把他说的话视为他对自己的轻视和羞辱。

宁檬现在客观回想,觉得陆既明当时应该不是在羞辱她,他想表达的应该就是石英现在对她所说的:别较真,较真干不了这一行。

但那个死老板病,就不能好好表达这个意思吗?!就不能把话说得明白点有人味儿点,她又不是高僧,光听他口是心非地喷她还悟不透这铜臭的人生。

宁檬觉得人的意念真是一个有点玄乎可怕的东西。她前一天刚电光火石地回忆到陆既明,第二天就接到了陆既明打来的电话。

陆既明在电话里的声音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愤怒着和没什么人味儿。

他对宁檬恶狠狠地说:“你那封辞职信丢了,你的离职手续办不了,所以你现在还是既明资本的员工,赶紧回来接着上班!”

宁檬:“……”

宁檬觉得十万分的无语,她真怀疑陆既明总生气怕不是把他自己都气成了傻子吧。

她翻个白眼对着话筒,用最平板的公事公办语调说:“那我快递个新的辞职报告给您,成吗,陆总?”她把“您”和“陆总”咬得特别重,仿佛很谦恭的样子其实满满都是无语和无奈的反讽。

宁檬放下电话后就立刻快递了一份新的辞职报告到既明资本。

可是过了两天陆既明又打来电话,说:“快递没收到,你赶紧给我回来上班!”

宁檬字正腔圆地回给他一声:“不!”

陆既明声音里的愤怒元素一下活跃起来:“我告诉你宁檬,办不了离职手续你可得陪公司违约金!”

宁檬呵呵一声笑:“我认赔,行吗?”

陆既明这回彻底怒了,那些愤怒元素沸腾地撞击他让他言不择词:“不是宁檬你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吗?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给你搬梯子让你下台阶吗?你这不是给……”

说到这,那道声音和声音里面的愤怒都一下顿住了。

宁檬脑子快,已经顺着语境反应过来。

“你想说给我脸我别不要脸是吗?”她语气清淡地问着,那声音的轻与缓就像以往她提醒着陆既明等下还有什么会要开时一样的例行公事一样的乖巧温柔。

她的例行公事和乖巧温柔勾起了陆既明对三年以来有宁檬辅佐的得心应手的回忆,也勾起了一丝今非昔比的内心苍凉,以及口不择言后的些微悔意。

以前他对别人多狠的话都骂过,但对宁檬还真的没有过。此时这一句被临时憋回去的话,算是最狠的了。他意识到了,及时卡主缩在了嘴里。可话能截住,它深远的语意却无可阻拦。那有点伤人的语意已经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宁檬的耳朵和心头。

宁檬也来了气,例行公事和乖巧温柔的武装出现了裂痕,这裂痕让她声音变得低沉和沙哑:“你给过我脸吗?就让我要脸?!”

她把电话挂了,顺手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