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九门提督那边放了话,说是旁人都不管用,这一次除非您亲自出面讲情,否则…”巴雅还待再劝。
“否则什么?他还敢威胁老子?屁大点的事。”鳌拜一吼,正看到立在身旁待命的齐日迈,便说道,“你来,你去拿我的帖子,亲自去走一趟,把人给领回来。”
齐日迈应了声,但似乎还有些迟疑,他看了看九夫人,又把目光投向了八夫人。
“老爷,这事情让齐总管去看看也是应当的,只是还要先看看情形再行事也不迟。”其其格终于忍不住开口。
“也是。”鳌拜点了点头,刚待吩咐。
齐日迈此时上前,附在鳌拜耳边低语几句。
鳌拜听了勃然大怒:“巴雅,你好大的胆子!你那个不知死活的没脑子的哥哥当街干出这等事情来,你还要我去替他说情?我还纳闷这案子怎么没到刑部却到了九门提督那里,你…你…”
那八夫人心中又急又慌,她不敢对着鳌拜说半个不字,却拉扯上九夫人:“其其格,这府里上下人人都说你是个狐媚子,唯有我巴雅真心待你,你又何苦在老爷面前多言坏我的大事。”
“巴雅姐姐。”九夫人只得勉强答言,“舅爷的事情底下人传来传去,其其格也是偶然听到。若是旁的事情,咱们老爷出面讲情或许还有的救,可是这件事,一来冲撞了圣驾,二来这奸杀民女殴打朝廷官员的名声实在不好。咱们老爷不仅是当朝一品,是百官仰慕的辅臣,更是受八旗子弟爱戴的真正的巴图鲁,若是糊里糊涂地去讲情,说不定会让人误会。咱们可不能给老爷脸上抹黑。”
“啪!”八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给其其格:“你这个贱人,在老爷面前挑唆什么,你真是要害我大哥没命,害得我家破人亡。”
“姐姐,凡事都要讲个规矩,规矩之内怎么都好说,可坏了规矩…”其其格的话说在了鳌拜的心坎上,看来平日里偏疼九夫人还真是没白疼,比寻常女人就是有脑子。
再看双眼红肿满面泪痕的八夫人,鳌拜也心有不忍,在巴雅入门前,八夫人也是他宠爱了好久的。于是,便想安慰几句,哪承想八夫人仍旧拉着其其格厮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规矩都是上边的人定的。你守规矩?那你身上这件红色的袍子还不赶紧扒下来?这大红也是你一个妾能穿的?别忘了,就算我死了,在你前边还有七个大活人呢,怎么也轮不到你穿红。我明儿就到宗人府去告你,你看看你这个规矩怎么守!”
“越说越不像话了。又扯到衣裳去了!”鳌拜瞪着屋里站着的丫头嬷嬷,“去把她扶回去,别让她跟这儿闹了。”
丫头们上前来拉,巴雅越发恼了,冲进里屋的针线筐里寻了一把剪刀,冲着其其格就过来了:“我要剪了你这件衣裳。”
“姐姐不必动怒,若说这衣裳坏了规矩,那其其格脱下不再穿了也就是了。可是做人做事若是坏了规矩,必不是这么简单的。”其其格的话软中带硬,果然又激怒了巴雅。
巴雅突然一阵大笑,她停了下来,冷冷地说道:“爷,您觉得她说得都对,是吗?”
鳌拜瞪了瞪眼睛:“你别再这儿闹了,你怎么也不向其其格学学,总是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巴雅又是一阵冷笑,她拿着剪子向其其格走去,“你穿红的,若没什么事,那咱们老爷穿龙袍,也是没事的了。”
此语一出,四下如死了一般的寂静。
仿佛只有鳌拜粗重的喘息声。
接着,“老爷!”
那是其其格的一声惊呼。
满眼血色。
巴雅淡蓝色的旗袍上漾起一朵奇异的血红色的花朵,像是杜鹃,又像是月季,她是那样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巴雅的眼睛瞪着大大的,她的嘴甚至还微微张着,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再也不能开口讲话了。她的神情显得很意外,因为她永远也不会预见自己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就这样在一瞬间离开了。一切,只因为她说错了一句话。
她不该轻意将那件事说出来,那是天大的秘密,或许有朝一日那是一桩光耀天下的大喜事,然而现在,它便是引来无数风波的祸端。
那源源不断的鲜活的血色很快便浸染了那像天空般湛蓝的颜色。
其其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想,晕倒,必须要马上晕倒,这是当下自己必须要做的。
于是,其其格晕倒了。在倒下的一瞬她尽量让自己的身体避开了那摊令人震惊的血色。她不想让那血色沾染在她的身上。
虽然,这是又一条与她有关的人命。
这些,原本都是她计算好的。
今晚,本该她侍寝,所以鳌拜一定会到她房里用晚膳。而白天出了那样的事情,巴雅也一定会来替兄长求情。所以她才故意穿了那身红色的衣裳,她才会刻意激怒巴雅,直到让她说出那件龙袍的事情。
这样,鳌拜才会警觉,他的事情并非密不透风。
这样,他才能做好防备。
而这件事情既然巴雅知道了,便保不齐有其他人知道。这样即使日后此事传到宫里,鳌拜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其其格内心极其坦然,这是当下唯一的两全之策,虽然牺牲了巴雅,但是那又怎样?同样是别人的棋子,她蠢,她就活该有今天的下场。
鳌拜将其其格抱到炕上,又命人将室内的狼藉收拾干净。
换上衣裳,穿戴整齐,这才同齐日迈来到书房。本家几个子侄与亲近大臣和门客显然是老早都到了,见他来了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件事原也怪不得吉布楚,不过是一个汉人女子,看上她应当是她的造化,谁知她还勾搭着苏克萨哈的儿子。”
“那查克旦也真不是东西。不过是个女人,居然还抬着棺木堵在吉布楚家的祠堂前。这可把吉布楚惹火了,才与他玩命的。”
“是啊,更巧的是今儿这事,居然让皇上遇到了。”
“我看查克旦就是故意的,吉布楚不过是个章京,没见过圣颜不知皇上也就罢了,可他查克旦应当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居然还在那里纠缠。惹得皇上出面过问,那个不知死活的吉布楚也真是背,竟真的冲撞了圣驾。”
“这也就罢了,他是万不该说那几句。”
“哪几句?”
“那小子死到临头还嚷着‘鳌拜是我妹婿!就是皇上也要听我妹婿的,你们谁敢动我?’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
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鳌拜并不忙着表态。见他一直未语,子侄与诸大臣面面相视,终于四下里安静下来,大家谁也不再说话,都把目光齐刷刷地盯上鳌拜。
这时鳌拜才缓缓开口:“班布尔善,你去找九门提督,就说我的意思。吉布楚顶撞圣驾,罪该万死,不必姑息。但是这皇上微服出巡受惊可是天大的事情,他九门提督负责京畿安保,自是难逃干系。再有,今日那些护驾的侍卫们,也统统该死。此事就由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去办。”
这番话说完,室内鸦雀无声。
半晌,班布尔善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面露喜色,带头用双手发出有节奏的击掌声。接着,所有人都用力拍起了巴掌。
“鳌公大智无人能及。原本是件糟心事,这样一来,不仅九门提督的位子可以换上咱们自己人,就连皇上好不容易在身边布置的那些个御前近身侍卫也可以一并除去。这可真是坏事变成了好事,一个吉布楚,就让京城与皇宫的内外防卫都成了咱们的人。最妙的是,不但鳌公的名声丝毫未损还可以博一个一心为公、不藏私护短、大义灭亲的忠义美誉。鳌公此举四两拨千金,真是大大的英明!”
“你们就别给我戴高帽了!说实在的,老夫如今可是骑虎难下,要不是现在尾大不掉,身边有你们这些人总要顾及些,老夫真想就此卸下这千钧的担子,带着美姬娇妾找个庄子过些自在的日子。”鳌拜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悠然说道。
“是啊,鳌公这一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福没享过?除了那太和殿上的龙椅没坐过,可是也差不多。”
“就是,今年正月大节,鳌公穿黄袍上殿接受百官朝贺,皇上也未见说个不字。”
“如今,索尼老迈,苏克萨哈失了人心,遏公又值大丧,四辅臣当中就以鳌公为尊,朝中大小事情哪样不等着鳌公裁断?”
称颂之声并未让鳌拜放松警惕,他反而在整桩事件中品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皇上今日为何出宫?”
“听说去了遏必隆府。”
“去他府上?”鳌拜思忖着,半晌无语。
“听说,昭妃娘娘失踪了!”
“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对接下来的局势又会有着怎样的影响,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此时,这些朝廷中的重臣,杀场上的巴图鲁们都沉浸在各自的筹谋与算计中,谁都没有留神书房门口古柏青松下那一闪而过的葱绿色身影。
她庆幸她今日穿了绿色,在一片葱郁的树木掩衬下,这个晚上她看到了许多让她一生难忘的事情。她,就是鳌拜的幼女青阑。溜出鳌拜的书屋,穿过正房大院,悄悄来到后角门,像往常一样丢给守门侍卫一个银锭子,便如脱兔一样轻而易举地出了鳌府。
在转角的老房子里牵出那匹寄养在民居的枣红马,策马扬鞭直奔城西。
第四十章 我爱由我不由命
“费扬古!费扬古!你快出来!”青阑到了董鄂家的老宅跳下马便用力拍打大门。
门吱叮一下子开了,守门人自然认得这位格格。“青阑格格,咱们家少爷还没回来。”
“你甭骗我,我知道他回来了,我有顶顶要紧的事情要找他,你快去给我通传。要不,我自己就进去了!”青阑说着,便要往里闯。
“青阑格格。”眼看拦不住了,仆从们赶紧往里面传话。不多时管事成平出来了:“青阑格格,我家少爷今儿淋了雨,身子不太爽利,已经喝了药睡下了,实在不能相见。若有什么事情,还请您留个话,奴才一定传到。”
“你?你也配!”青阑黑着脸,硬往里闯。
成平伸手要拉,青阑便嚷着:“怎么?我金枝玉叶的身子凭你也敢碰吗?”
一句话便让成平僵在当场。
就这样,青阑还是闯了进来。
大厅、花厅、书房、卧室都没找见人,青阑直接往后苑一路摸去。
“青阑格格,这是先端敬皇后所居的降萼轩,莫说是你,就是当今皇上来了,也不能擅入。”成平如门神一样拦在门口。
“好,我不进去。”青阑看到院中烛火通明,自然知道费扬古就在此处,所以大喊着,“费扬古,你快出来,我是青阑,我有急事找你,你再不出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话音才落,只见正房房门打开,费扬古一脸肃穆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总算是出来了!”青阑长长松了口气,“我还怕今晚见不到你,就坏了大事。”
“这么晚了,青阑格格深夜造访自然是要事的。”费扬古沉了脸,对上成平说道,“还不请青阑格格到前边花厅奉茶。”
“是。”成平头前引路,“青阑格格,请吧!”
“不必了,我看这里是极雅致的,不如你请我进去坐坐吧。”青阑格格指着院内说道。
“这是先姐昔日的闺房,先皇曾有旨任何人不得擅入。所以,请恕难从命。”费扬古说。
“那,就在那边坐坐吧。”青阑在不远处回廊边上放着的竹椅上坐下,费扬古也只得跟了去,又命成平下去唤人备茶。
寂静的亭园中,只留下他们二人,青阑仰望星空仿佛犹豫了好久,这才把目光对向费扬古。“你今日陪皇上出宫了?”
费扬古神态从容:“我虽不想骗你,但是皇上的行踪实在不能自我口中说出来。”
“这也没什么,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皇上出宫去了遏必隆府上,回宫的时候遇到苏克萨哈之子查克旦抬棺与我们府上八夫人的兄长吉布楚相殴,吉布楚出言不逊顶撞了皇上,有没有这事?”青阑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费扬古未语。
“想知道我阿玛要如何处理此事吗?”青阑又问。
费扬古盯着她:“你若是为此事而来的,就请缄口。这不是我该知道的。”
“事关你,你必须知道。”青阑十分动情,“我阿玛让索额图把你们今日这些随圣驾出宫的人全都办了。明天,你可能就要面临牢狱,甚至有性命之忧。”
“若是皇命如此,或是依法相判,那无论怎样的结果,只要是我该受的,我自当领受。”费扬古说得很是坦然。
月下,他的面容像是笼上一层梦幻般的光泽,越发显得舒雅俊秀、英姿如仙。他是这般出色,又是这般让人着迷,对着这样的他,青阑心中更是又急又痛,生怕他有一点儿闪失。
“你别傻了。我阿玛想借此向九门提督和内廷侍卫问责,借机铲除你们,换为自己人。”青阑顾不得许多,她脱口而出,眼中神色那样急切。
“这些话,你实在不该说出来。”费扬古站起身,“很晚了,我叫人送你回府。”
“费扬古,我对你的心,你是明白的。两年前,我同东珠一道入宫选秀,众人都以为是皇上没选我,其实是我没选皇上。没有人知道,是我自己找的太皇太后表明心迹,我请求她许我落选,许我自己定终身。”青阑眼中渐渐有了泪光,但是她强忍着,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柔弱,“你是知道的,即使落选的女子也会被指给亲王勋臣。可是两年了,马上明年又是一届秀女大挑的日子。我至今还没有定下人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格格的心,费扬古此生难承。”他又一次坦白地拒绝了她。
“你别以为我是来求你的,或是以今日的情势来逼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有事。你明白吗?”青阑的声音微微有些轻颤,“你知道吗?今日我不仅偷听到了我阿玛的谈话,还亲眼看到我八娘死在我阿玛的刀下,你是知道的,我亲生额娘死得早,我从小是我八娘带大的。看着她的血一点一点涌出来,看着她瞪着好看的大眼睛那样满是疑问地不明不白地死去。我竟然顾不得悲伤,就这样跑来给你通风报信了。并非我冷血无情,你可明白,只因在这个世界上,你才是我活下去的指望!我不能让你有事!!”
“青阑,你…”面对这样的告白,费扬古呆住了。
“我们府里的事情,外面有很多猜忌,但是都只是山之一角,海之一瓢。”青阑摇了摇头,眼中神色哀而不伤,让人好生怜惜。“曾经,我以为做鳌拜的女儿很自豪,很安全,也很骄傲。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其实很可怜,在那样一个府里,别人以为我什么都有,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也没有真正在乎过我。每个人都在算计着自己明天要去得到些什么。现在,我只想找一个喜欢的人,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生活,因为我怕有一天,我们鳌府会突然倾覆,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都剩不下。”
青阑曾经很跋扈,也很任性,但是她并不坏。她有些率真,有些简单,也有些善良。她与东珠完全不同,她也喜欢病态地缠着自己。曾经,他的确有些讨厌她。现在想来,更多的是因为她的阿玛,那个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鳌拜。
在这个以出身论一切的世风中,他讨厌代表权贵的鳌拜,进而讨厌大小姐风格的青阑。
但是此时,他很同情她。
甚至是怜惜。
特别是她强忍的眼泪。
她比东珠还要倔强。
东珠哭的时候会抓着他的袍子来擦眼泪,虽然很多时候她完全可以不哭,尽管她其实一转脸就可以笑出声来,但她还总是在他面前委屈地流泪。他曾经想过,东珠是想用她的眼泪牵绊他,因为她知道这一招对他最管用。从小到大,他都怕她的眼泪,因为她的眼泪在他眼中像珍珠一般宝贵。每落一滴,他都会不安和自责。
现在,当他看到青阑隐忍的强要憋回去的泪水以及那副硬挺挺的样子时,他突然觉得她们一样可爱,一样值得人呵护。
青阑似乎看出他眼中的不忍,于是她笑了,那种悲伤中的笑容更让人难过,费扬古几乎是要伸手去帮她擦泪。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费扬古。”
一声呼唤,惊醒两个人。
那是东珠的声音,是东珠醒来不见了费扬古,立即不安地叫了起来。
接着,事态完全超出了费扬古的掌控。
青阑冲进了降萼轩。
看到床上睡眼惺忪的东珠,青阑眼睛里浸满泪珠儿。“你果然在这里。”
“青阑,怎么是你?”东珠完全没搞清现状,她甚至揉了揉眼睛,“我是做梦吧!”
“我倒宁愿是噩梦一场!”青阑指着东珠,“你真不要脸,都当上皇妃了,你还…你还在孝中,你竟然偷跑出来跟他在此处厮混!”
“青阑。”费扬古将房门关严,他必须要妥善处理眼下的局面。否则,死的绝不仅仅是一个人。
青阑看见费扬古将房门关上,她突然将想要说的话悉数咽到了肚子里,她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一杯残茶,也不管是谁喝剩下的,就直接灌了下去。
不仅是这半杯残茶,她咽下去的还有满腹的委屈,满腹的怨恨,与无尽的悲伤。
她是鳌拜的女儿,从小是在怎样一种环境的熏陶下长大的?众人都以为她跋扈而爽直,其实那是她的外衣,在刻意的伪装下隐藏的是一颗缜密的心。
她将所有听到的事情串联起来,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皇上出宫去遏必隆府是因为昭妃失踪,而东珠现在就在这里,在费扬古的家里。
如果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所有知情者,都难逃一个死字。
费扬古刚刚不做解释就把门关上了,难道,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会杀自己灭口吗?想到这儿,她忽然笑了起来。
“青阑,你笑什么?”东珠被突然出现的状况弄蒙了。
青阑笑了好一会儿,当她停下来的时候,目光长长久久地锁上费扬古的眼眸。“我在笑,做了那么多年的痴梦,想不到就这样碎了。我刚刚从府里跑出来的时候还在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就这样身无分文地追随你到天涯海角。哪怕从此过着隐姓埋名的流浪生活,我也心甘情愿。我在月亮底下,那样向你表白。可是你的房里,竟然早已有了她?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青阑格格。”一句称呼,再难开口,费扬古不想对着青阑解释什么,因为他自认他与东珠虽然共处一室,但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他也不想用什么虚伪的话语来安抚青阑。他只是看着她。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眸将他隐忍的爱与憎,苦与悲,一切的一切,尽露无遗。
“费扬古,我们三个人应当好好聊一聊!”东珠披衣下床,紧挨着青阑坐下。
费扬古的目光掠过东珠,四目相对,不无担心,但是东珠的眼神是那样纯净而坚定。于是,他也坐了下来,就坐在两个女人的对面。
“青阑,你爱这个男人?”东珠开口就是一句直截了当的问话。
“当然。”青阑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我也爱。”东珠目不转睛地看着青阑。
“你不可以!”青阑瞪大眼睛看着东珠,但是在东珠的眸子中,她看到了明澈,沉静,柔韧和坚定,甚至在东珠的脸上还有着盈盈的浅笑,青阑愣住了,“你怎么这样大胆?这样无耻?你是皇上的女人,你怎么可以爱他?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会害死他的!”
“我知道。”东珠的样子十分坦白又很是平静,“但是我没有办法。正如你一样,如果有人叫你现在不要爱他,而是去爱旁人,你可以做到吗?”
“当然不行。”青阑面色微红,“我这一生就只认定了他。”
“所以,这就是爱,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的,爱就是爱了,哪里能抽刀断水停下来?”东珠面色平静,然而似蹙非蹙的秀眉暴露了她的心事,面对如此强劲的情敌她怎能不担心?但是她还是极为耐心、极为平和地说:“青阑,今晚,我们面对同一个男人,各自表白。面对面地告诉他,我们爱他什么,我们有多爱他。我们不逼他,只是对着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一切让他来决定。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