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住她的肩,将她拉入怀中,只想抑制这份心悸与颤抖。

“这是什么?”怀里抱着的小匣子硌疼了她。

“老祖宗赏的,不知是什么稀罕物件还让朕亲自送过来给你!”他想这里面应该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钗环首饰,想来太皇太后对于妍姝总归是好的。

只是他没料到,打开之后,妍姝的面色一下子变的煞白如纸,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眼中蕴满泪水,随即瘫软在他怀里。

于是,他便朝匣内望去,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那匣子当即被扔了出去。

他将妍姝抱起大步进入室内,穿过厅堂直入寝室。心里憋着满腔的凄苦与愤怒不知如何发泄,直到两人倒在炕上,看到妍姝满面的泪水。

妍姝在他的身下安静极了,她双眸微闭,泪水如断线之珠不停地流泻出来,长长的睫毛被泪水凝湿微微扑烁更加让人心乱如麻。

夕阳的金光透过窗子斜洒进来,映在她姣好而惨白的面上晕染了些许的桃红。

他的唇轻轻覆盖在她蹙起的眉心深处,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水吞噬。

他不明白,皇祖母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样逼他们?难道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忍耐还不够吗?

今日竟换来那样一份赏赐。

匣中所放的不是精美的钗环之物,而是一方雪帕。

那如雪一样的白瞬间便将两人同时击倒。

那雪帕的用处,两人心如明镜。

妍姝下嫁一年多了,自己如今也册后纳妃了。可是她和他,不管名义上属于谁,却始终恪守着彼此的那份承诺。她以年纪小还未长成之由将额附挡在公主府外,下嫁一年多依然是完璧之身。而他,虽然在坤宁宫与皇后洞房,虽然会召妃嫔伴驾,但都是秉烛夜谈、下棋品茗。他也在坚守。

原本以为皇祖母管天管地,却终不会管这闺房之中的隐私。

想不到,今日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将两人小心翼翼珍藏的心事无情地戳破了。

“老祖宗要的,我们给她便是。”他狠了心,一面吻上妍姝的唇,一面伸手去解她的衣襟。

“不要。”她哭了,从刚刚无声的流泪到放声悲啼,“不能。老祖宗自有老祖宗的道理。妍姝不能害了皇上。这是妍姝的命。”

“妍姝。”他无语而终。

老祖宗自有老祖宗的道理。

是,父皇有六个女儿,只有二姐还在,余者全部早夭。三名养在宫中的格格都是亲王之后,承泽亲王硕塞的二女儿,顺治十七年封和硕公主,时年十三岁,嫁给平南王尚可喜之七子尚之隆。敏格格,简亲王济度的二女儿,虽然还未出阁,但早已定了太皇太后母家科尔泌的郡王,待年长就会下嫁。而妍姝,原是安亲王岳乐的小女儿,父皇在时就许给了靖南王孙耿聚忠,也于前年下嫁。

“妍姝是你的堂妹,同族不婚,否则是为乱伦。她和耿家是你父皇在世时就定下的,所以她早已是耿家的媳妇。不管是否下嫁,你与她有染,便是君夺臣妻,会被视为无道昏君的。”

“况且,皇家的格格生来就是为皇家效力的,婚嫁半点不由自己。就连你的几个亲姑姑,也都是这样。”

是,孝庄自己亲生的三个女儿不也是为了巩固与漠北蒙古黄金家族的关系而远嫁的吗?

于公于私,道理都在皇祖母那儿。

这些,他都明白。

可是,从小在这深宫之中,他和妍姝如同两个深处荒漠的孤儿,不仅相知相惜,更生出一份最纯真的情意。

情之何物?

一旦有情,又岂是理可以止的?

“皇上。”妍姝轻轻推开康熙,面上泪迹未干心却已然锁定,“既然命运如此,你我又何必痴缠?”

“妍姝?”他仿佛难以置信。

“皇上不是从小就想当个好皇上吗?而妍姝也许就是上天派来考验皇上的。忘记妍姝,还有好多大事等着皇上。任何人都不能绊住皇上。”妍姝莹润的脸上泛着晶莹的光晕,眼中少了情愫,多了义无反顾的坚定与绝决。

就这样?就这样放手?他不能。

“早知如此绊人心,当初何必曾相逢。”她低声吟出,“我不想像皇额娘那样,也许这样,对我们都好!”

心里隐藏的那道伤口又被突然撕开,他使劲摇了摇头,双手按在妍姝的肩膀:“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妍姝,你不要这样。朕知道,我们一起长大,你一个眼神,一个蹙眉,哪怕睫毛微微动一下,朕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要这样故作绝情,自苦自艾。你放心,放心。与她们不同,咱们有的是时间。”

“皇上?”她突然紧紧依在他的怀里,好不容易垒起的防线突然垮了下来。

“信朕。”他说。

第十五章 冬至风波平地起

转眼到了冬至,这是东珠入宫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盛大节日。

冬至、除夕、皇上的万寿节,是宫中三个最重要的节日。特别是冬至这一天,后宫中的帝后妃嫔可以如同民间百姓一样共品团圆家宴。这对于深处禁宫中的妃嫔来说还有一份特殊的荣宠,她们可以在太和殿、乾清宫举行的国宴上,在文武百官及命妇面前盛妆亮相。

康熙四年的冬至与往年相比,更多了一层意思。

这是少年天子册后纳妃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太皇太后早早下旨,让皇后赫舍里协助打理此次宫廷宴会,这更让京城百姓与官员们为之期待,以往国宴均是礼部与内务府主理,千篇一律隆重庄严有余却流于形式乏善可陈,今年由皇后主持,应该会添些新意。

果不其然,皇后先是命宫中乐人舞姬排练新曲,又从民间征选百戏杂技,并命后宫新晋位的妃嫔们各自准备点心礼品以待宴会时分赠臣工命妇。

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对于这场别开生面的宫宴更是翘首以待。

很快,到了这一天。

天还未亮,皇上就要领文武百官去圜丘祭天。回到宫中以后先在太和殿受百官朝贺,然后至内庭,在乾清宫受皇后妃嫔的六肃三拜三跪礼,再携后妃以及皇家子侄兄弟前往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行礼。礼罢,扶太皇太后、皇太后往太和殿赐宴,皇后妃嫔等人陪宴。

宴罢,再至郊祀礼仪,进表科仪等。

皇后也是如此辛苦,先要早早带领妃嫔们在坤宁宫祭神,然后又要准备宴会一应事务。相较之下,作为妃子的东珠竟轻松多了。

从坤宁宫回来,东珠一进门便嚷着要除去礼冠脱下礼服再去睡个回笼觉。

春茵嘟着嘴一副极不极愿的样子:“娘娘还是忍忍吧,过不了一会儿,还要往乾清宫去迎接圣驾,怕是没时间了。”

东珠苦了脸,坐在榻上刚想往后一倚,如霞立即制止:“娘娘且正经坐好吧,回头若礼服出了褶子,会让旁人笑话的。”

“难不成就让我这样一动不动坐上一两个时辰?”东珠长叹一声。正要再说只见云姑姑从外面入内,手里提着食盒:“娘娘,这糕点装好了。”

“哦,放那儿吧。”东珠看都未看,随口说道。这食盒里放的是东珠亲手做的点心,用料、花样都与众不同,就是宫中的点心房也做不出这样精致的品种来。

云姑姑将食盒放在黄花梨香案之上,心道这小主子看起来对什么都懒懒的,从不在任何事上费心思,却是她不费心思,旁人已然难以企及,倘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用点心思在这些事情上面,那对后宫到底是福是祸呢?

“娘娘,仁妃娘娘来了。”如霞才刚回报,只见同样着一身皇妃礼服的仁妃佟佳锦珍已然步入殿中。“就知道这会子你该无聊了。”锦珍笑意盈盈在东珠面前坐下,“咱们俩凑在一处打发个把时辰,一会儿再一道过去吧。”

“也好。”东珠心中一暖,锦珍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主子们和睦,在下面服侍的奴才们自然也轻松多了。如霞与仁妃宫里的大宫女碧落关系最好,此时便同她一起站在廊下闲谈。

“一会儿大宴,你家主子准备的什么点心?”碧落十分好奇。

“还真不知叫个什么名,是我们娘娘自己琢磨出来的,好像是用豆子做的,熬了一宿,闻着香腻腻的。”如霞想了想,“你们娘娘呢?”

碧落想也未想:“黄金果。就是用豆皮裹着肉糜和菌菇炸出来的果子,炸的时候整个景仁宫里都是喷香的。娘娘心善,多做了些,还赏了我两个呢。”

“你们主子为人和善,对你们也是好的。碧落,我真为你高兴。”如霞颇为感慨。

“是啊,昭妃娘娘待你们也是极好的。”碧落压低声音,“要说咱们这拨儿一起入宫的,就数咱俩命好,月儿她们几个分到了咸安宫侍候那几位前朝的老太妃,那日子过的真是天可怜见,前儿我碰到月儿了,她又挨打了。”

“是啊,说是咸安宫还不是如同冷宫一般,说来这些太妃也怪可怜的,年轻的时候宫里有个皇贵妃,先皇连正眼都不瞧她们,可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个盼头。如今先皇去了,她们迁入咸安宫,一辈子便再无念想,这样半死不活的,脾气自然古怪,只可怜了月儿她们。”如霞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落寂,“以前听人说起前朝的那些事,真让人害怕,好在咱们侍候的这些主子心善,咱们日子也安稳些。”

碧落轻哼一声:“你呀,还是那般没有心眼。”

“怎么说?”如霞愣了。

“这宫里就是宫里,后妃争宠是千古不变的,咱们这会子太平,那是因为…”碧落压低声低,“皇上还未成人,若是哪天和哪位娘娘圆了房,你看着吧,风波就挡不住了。”

“什么?”如霞大感意外,“你是说?那皇上和皇后也没有圆房?”

“没有,听坤宁宫的笙儿说,洞房那天,皇上和皇后只是和衣而寝,什么事都没有。”碧落趴在如霞耳边,声音如蚊蚁一般。

“天呢!”如霞面色微红,“那…那你们主子呢?皇上不是时常去景仁宫吗?”

“皇上那是念着先太后,我们主子又是皇上的亲表姐,在一起不过是叙叙亲情罢了。”碧落叹了口气,“皇上也真可怜见的。”

如霞听了,也是无语。

怔愣之中碧落又道:“你别看咱们侍候的这两位主子现在情同姐妹,真等到了那一天,为了争皇宠,说不定也会反目呢,若那个时候,咱们俩恐怕也得各为其主了。”

“不会吧。”如霞摇了摇头,“我们主子凡事都不上心,你们主子更是和善的像位菩萨,她俩怎么会反目?”

“你别不信,我的话你且记住,日后必然如此。就说你们主子和皇后娘娘吧,听说进宫之前不也是手帕交吗?现在又如何?”碧落扫了一眼如霞,唇边勾起一丝浅笑,“宫里哪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敌人。”

如霞看她面色凝重,心里便不由得沉了下去:“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就去求娘娘,让我们分在一处,也省得彼此为难。”

“傻妹妹。”碧落拉着如霞的手,“走走看吧。对了,皇上这些日子有没有来你们这儿?”

“从来没有。”

“那怎的会有那样的传言?”碧落皱着眉,“宫里传,说前些日子,你们主子夜里弹琴,硬是把皇上从坤宁宫引到了承乾宫,还说皇上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子,屋里都没掌灯,第二日,乾清宫的顾总管还送来好多赏赐。”

“哪有的事?我们主子从南苑回来手上有伤,哪儿还弹得了琴?”如霞听到宫中有这样的传言心中有些不快,面上便沉了下来,“不过,赏赐倒是有的,那是因为在南苑我们娘娘在行猎时给皇上争了脸,顾总管来送赏的时候,便是这么说的。”

碧落听了若有所思:“那传闻?”

“不知是什么人传的,真可恶!”如霞气呼呼地,突然绷起脸来道,“你不会是替你们主子来打听这事的吧?我告诉你,咱们俩好归好,涉及主子的事,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我可不会乱说,你也甭想在我这儿套话!”

“哈哈!”碧落咯咯地笑了起来,“进了承乾宫才几日啊,你便成了忠仆了。罢了,不过随便问问,你别多想。”

见如霞不快,碧落便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塞给她。

“这是什么?”如霞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枚小小的珍珠耳环。

“这是我们娘娘打赏的,你是知道的,我现在戴的这对虽不名贵,却是进宫前我额娘给我的,所以我是不会再戴旁的了,就送给你了。”碧落不待如霞推辞,亲自为她带上,“对了,这大过节的,你们主子没有什么安排?”

“晚上我们宫里也有宴席,娘娘让我们每人准备一道小菜和一个礼物,晚上我们要自己乐和乐和。”如霞拉着碧落的手,“是我不好,误会你了。你别恼,回头我得了好东西,也送你。”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两人正说着,只见云姑姑从殿内寻来,“你们两个还在这里?时辰差不多了,快去传暖轿。”

“是。”两人立即下去传轿。

今日娘娘们都是华服锦冠,若从这里走到乾清宫再至太和殿,不仅辛苦也会误了时辰,内廷阿敦衙门便早早为主子们备下了暖轿。

东珠穿上大毛外氅,与仁妃一道坐着暖轿来到坤宁宫外,显然她们来的稍晚,福贵人乌兰与贤贵人明惠都已经到了。

妃嫔们到齐之后,皇后便领着她们一同前往乾清宫,在这里向祭天回来的康熙行六肃三拜三跪的大礼,然后往慈宁宫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及太妃们。

家礼行毕,便一同往太和殿赴宴。

太和殿俗称金銮宝殿,是宫中面积最大、规格最高的一座宫殿。新皇登极、重大朝会、新授官员谢恩、宣布殿试名次和战时出师命将等重大时刻才会在此举行典礼,除此以外每年只有在冬至、新正、皇上的万寿节这三个重要日子才会在此赐宴。

今日大宴,殿中各种陈设与宴桌早已安排妥帖。殿内宝座前是皇帝的御膳桌,左侧为太皇太后、皇太后宴桌,右侧为皇后、妃嫔宴桌。然后再设辅臣、王公、额驸、一二品文武大臣及命妇等人的宴桌。太和殿前檐下的东西两侧设棚,棚下设三品以下官员宴桌。在太和殿前丹陛上的御道正中,南向张一黄幕,内设反坫,反坫内预备大铜火盆两个,上放大铁锅两口,一口准备盛肉,另一口则是盛温酒用的热水。

午时三刻一到,午门上钟鼓齐鸣,太和殿前檐下的中和韶乐奏“元平之章”乐曲。等皇帝坐上宝座后,奏乐也随之停止。接着,院内阶下鸣三鞭。王公大臣们各就本位,行礼叩拜。

一切妥当之后,便是开宴。

此时,乐起,首先开场的便是百人的蒙古舞蹈。

大殿之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叹。

第十六章 九九如意繁华锦

一百名身着蒙古服饰的少女载歌载舞,头上顶碗,手中拉琴,脚下跳舞,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暇接。

接着,音乐一变,便是风格迥然不同的蒙古大汉的摔跤舞,如苍鹰翱翔、雄狮奔腾、气势破天。

“皇后真是用心了。”仁妃轻轻拍了一下东珠的手,示意她向上望去。果然,不仅是太皇太后就是皇太后面上皆露出了欣然的笑容,特别是太皇太后,目光中竟仿佛有泪光闪过,更连连点头。

“皇额娘,这是咱们科尔沁的摔跤舞。”一向深居简出的仁宪皇太后动容了。

“是啊,这舞让哀家像是回到了科尔沁。”太皇太后冲皇后点了点头,示意皇后的心意她已然明白。

一旁侍宴的太妃们都纷纷赞道:“皇后娘娘真是孝顺,特意为太皇太后安排了这样的歌舞,以慰太皇太后多年的思乡之情。”

“是啊,别看皇后年纪小,操持起这样的大宴来,井井有条,太皇太后真是好福气。”

“如今皇上身边有了这样的贤后,太皇太后也就可以放心了。”

赫舍里微微欠身:“各位太妃过誉了,这舞蹈是臣妾与福贵人一同商量的,曲子、衣饰都是福贵人参详的,这些日子福贵人也操劳了。”

说着便举杯邀福贵人同饮。

福贵人便是孝庄太后的侄孙女,仁宪太后的侄女,与几位太妃当中的淑太妃、端太妃都有亲戚关系。

赫舍里如此一说,更让太后与太妃们喜欢,皇后虽然不是博尔济吉特氏,但是却与博尔济吉特氏的福贵人交好,这无疑是一件让她们愉悦的事情。况且越过出身名门在朝中举足轻重的昭妃与仁妃,皇后单独对福贵人偏爱,这不更证明这后宫的风向依旧是蒙古女人为重吗?

于是,皇后贤德称颂之声更此起彼伏。

康熙在金龙宴桌前看着这一切,心思却飘到了宫外的柔嘉郡主府,此时,妍姝在做什么呢?本来作为郡主,她与耿聚忠今日也应当在这大殿之上领宴,可是她却没来,说是耿聚忠偶染风寒她留在府中照料不来了。

这,实在是一个蹩脚的托词。

歌舞过后,便是百戏与杂技,这份热闹与浮华在康熙眼中更觉得烦乱无趣。

与此同时,宴桌上开始上白肉。

这是每年冬至,必不可少的一道大菜。

白肉就从殿外大铁锅中煮烂的祭祀用的整只猪肉,此时以大铁盆盛出抬至殿中,皇上手持银刀亲手割下第一块,不沾着任何调料白嘴吃下去,接着王公大臣们按位次依次如此。

这是满族的习俗,是为了纪念前人打江山的不易。

这肉吃到嘴里,要多腻有多腻,可是吃者都得把它当成是一份殊荣,毕恭毕敬。

吃完白肉,开始赐食盒子了,这原是宫里的规矩,皇上赐给宠臣及命妇们的食盒子皆出自御膳房,而今年皇后破了这个规矩,让后宫的妃嫔们自己准备,一方面省去一部分宫中的开销,另一方面,后宫妃嫔亲自动手更可以让臣子们沐浴皇家的恩典。

“皇后,你这食盒子里备的是什么?”太皇太后问。

“回太皇太后,这一道是臣妾做的年年有余。”皇后起身来到太皇太后桌前刚要跪下,便被太皇太后制止,“不必多礼了,这食盒既是你们后宫姐妹用心思做的,就给大家说道说道吧!”

“是,这年年有余其实是做成鱼形的年糕,里面放了白果、红枣、金橘,这鱼眼睛是用乌梅做的。”皇后说着,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不远处是一品诰命的命妇们的宴席,赫舍里目光一掠便看到自己的玛嬷,索夫人正冲她露出称赞的笑容,不由得面上更加怡然起来。

与索夫人邻坐的正是大长公主穆库什和遏必隆夫人,遏夫人看了一眼穆库什,她深知自己这位公主婆婆的性情,她真担心索夫人若是笑得再厉害些,穆库什一会儿会忍不住给她一个大耳光。

原本就觉得东珠屈居侧妃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大宴之上皇后的风头如此之劲肯定更让穆库什气恼,于是遏必隆夫人悄悄扯了扯穆库什的袖子:“额娘,要不要小解?媳妇陪您去?”

“急什么?坐一会儿又憋不死!”穆库什想都未想便顶了回去。

皇后赫舍里将一切尽收眼底,面上笑容更加灿烂,又继续说道:“这一道是仁妃所做的黄金果,是用豆腐皮包着精细的馅料炸成的,这馅料用了十八种食材,不仅味道好还是温补的,这道点心的寓意是我大清金玉满堂,富贵平安。”

“好,仁妃也有心了。”孝庄看了一眼下首的仁妃,这孩子虽然也是佟家的,可是与她的姑姑相比着实安分多了,做东西倒是用了些心思,既不太过抢风又不流于俗套,看着倒很朴实。

孝庄的一句肯定,在佟夫人听来,眼泪止不住流淌下来,但愿孙女锦珍不要走女儿的老路,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这是福贵人做的酸菜饽饽,节日里各家宴席难免大鱼大肉,这道酸菜饽饽是素馅的,都是用各式蘑菇青菜做成的,一来可以开胃,再者也可以提醒诸臣治家当俭,莫忘记祖宗开疆扩土打天下的辛苦。”皇后说完,用纯黄釉的小瓷勺子舀了一个饽饽放到孝庄面前,“太皇太后请尝尝。”

如此,更见皇后的贤德与大度,她自己所做的点心都没让孝庄尝反而推荐了乌兰的。孝庄吃了,连声说好,又对诸臣命妃们说道:“你们也尝尝,怪不错的。”

众人应了,自然从之。

原本皇后介绍点心应该从嫔妃的位次开始介绍,只是她似乎忘记了这一点,在仁妃之后越过昭妃而推荐了福贵人。这也不难理解,福贵人不管位次如何单凭她的姓氏便是无冕之王,众人想福贵人之后该是昭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