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放在桌上,他低着头,从李韵韵站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他有些稀疏的发顶,以及自鬓角延伸而上的斑斑白发。他长叹了口气:“你妈妈,仍旧为当初那件事耿耿于怀。韵韵,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
李毅松说:“当初的事是我处理有欠妥的地方,但你妈妈这些年的作为你也看到了,我一直想要补偿,一直在迁就她,但她好像就是看不见我的努力……”
这一次轮到李韵韵不出声了。
李毅松抬起头,他的眼眶深凹,靠近眼角的地方尽是红血丝:“韵韵,爸爸累了。我在想,都这么多年了,或者我真该放手了。”
李韵韵直起身子,她看着面前这个疲态尽显的男人,在她的印象中,李毅松一直是意气风发的,他容貌英挺,身材也保养得宜,西装革履走在外面,说只有四十岁也有的是信。她从没像此刻这样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老态,以及在外人甚至苏女士面前都未曾泄露的软弱和懈怠。
她想起来时路上小赵叔叔的只言片语,脑子里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董事局的人不同意您继续跟唐氏合作,您之前跟唐清和父亲的合作,现在要停止投资?”
李毅松没有说话,但此时的无言等同于默认。
李韵韵后退一步,她在一瞬间涨红了脸,声音尖刻地连她自己都险些认不出:“您怎么可以这样!”
“韵韵,在商言商,唐氏
如今岌岌可危,是公司高层人尽皆知的消息。我不可能一个人……”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李韵韵,摊开自己的双手:“在董事会我也有我的利益所向,不能仅凭个人喜好做事。”
“您之前跟唐老走那么近,如今却在人家最危难的时候撤走投资,我们李氏以后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李韵韵深吸一口气,双眼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您这样,让我怎么去见唐家的人,让李氏怎么在以后的商圈立足?”
李毅松笑了:“韵韵,商人以利为本,我们如今只是暂停继续投资,说不上落井下石,如果唐氏能挺过这一关,我们的合作还会继续。换成李氏是如今的局面,我想唐老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而我不会对他有任何怨言。”
李韵韵不停地摇头。她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您教我的,做人要诚信为本。”
“这并不是失信于人。”
“是及时止损对吗?”李韵韵摇着头笑,眼睛里却满含着泪水,“我从不是纯粹的商人,说不上来您的那些术语。我只知道,与人合作,不能在人家最难的时候还捅人刀子,哪怕不继续投资,至少也应该当面言语一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李韵韵说不下去了。她在李氏没有任何发言权,李氏的股份李毅松只占25%,苏女士尚且还占5%,但因为两人离婚,所以李毅松已经失去李氏最大股东的位置,李
家没有儿子,她又一向志不在此,从前没有参与,如今也没有资格置喙。
她仰起头眨掉即将泛出眼眶的泪,吐出一口气,说:“尽管您没有依照从前的约定,不插手我的工作,但我还是要坚守我们的约定。爸,李氏的事我从来不掺和,现在更没权利管。只是作为您的家人,我最后建议您一句,哪怕要暂停与唐氏的合作,您也应该跟唐老那儿当面交待一声。”
她转过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背包,走到门边时,她说:“至于我的事,大小武他们几个,从今天开始,去留自愿。我和唐清和能不能在一起,取决于我们两个,您无须再替我操心。”她拉开门,留下最后一句话:“我妈不能忘怀的是您当初的背叛,您从来不认为自己当初做错了,两个人价值观不同,再多补偿也无济于事。”
走出老宅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李韵韵的车子还留在蓝钻大厦前。李宅地处偏僻,她一个人走了很远的夜路,才打到一辆出租。
打开车门钻进车子时,里面的暖气扑面而来,李韵韵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有什么可哭的呢,八年前苏女士因为李毅松出轨提出离婚时,她就知道,自己从此没有家了。如今只不过更确切了这个认知,她一直都没有家。成年人不应该为同样的人和事掉两次眼泪。
03
驱车回到自己的小窝,李韵韵还
没走到单元门,就看到一个人影。黑暗之中,她只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心里微微一动,脚步也跟着缓下来。
那个人似有所感,也正好在这时转过身来。单元门前的灯光有点黯淡,照见他的眉眼轮廓如同一幅朦胧山水,看见她的时候,他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短暂的笑,朝她伸出了手。
李韵韵朝他走过去,走到近前,却又不想立刻靠上前,未料唐清和伸出的手臂一揽,将她收归到自己的怀抱。他低下头看她,目光在她的眉眼逡巡:“你哭过?”
李韵韵下意识地抚了下自己的眼角:“没有。大概天太冷,冻的。”
唐清和皱眉,看她身上的衣着:“我给你买的围巾呢?”
李韵韵低头,又翻自己的挎包,这才记起,围巾当时是和大衣一起挂在衣架的,她当时走得急,心情也差,竟然把围巾忘在了父亲的书房。
她抬起头,显得很懊恼,还有一丝心虚:“下午和孔月旋一起吃饭,大概是忘在饭店了。”
唐清和点点头,帮她把领子拢紧:“不过一条围巾,再买新的。”
两个人一同上楼,李韵韵忍不住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唐清和唇角轻掀:“打你电话不通。我让人事部查了你的简历,确定你家住址,就开车过来了。”
走出电梯,李韵韵从包里掏出手机,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不顺到了极点:“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两个人走到家
门口,唐清和示意她掏钥匙。李韵韵却觉得这样的情景怪怪的,直到走进家门,她还有点拘谨。唐清和却比她还自在,开灯,换鞋,还不忘点评:“沙发不错。”
李韵韵忍不住在暗暗吐舌头,那组沙发是从前一位艺人好友去意大利拍摄宣传片时特意为她找厂家订做购得,又在两年前她生日时派驻专业的快递公司一路送到她家中,皮质柔软,造型简单大方,算是她这间公寓最贵的一件家具,难得能入唐大boss慧眼。
李韵韵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回来,就见唐清和正在她的那排酒柜前徘徊。待她走近,看向她的目光也透着奇异:“这些酒是你选的?”
李韵韵有点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平时偶尔喝酒放松。”
唐清和拿起其中一支:“这个牌子的甜白葡萄酒很经典,年初有人送了我一箱,现在还在King吧的酒窖里,改天我让人给你送来。”
唐清和仍在专注研究她的收藏:“看样子你喜欢喝甜酒,贵腐酒喜欢吗?匈牙利托卡伊产区的贵腐酒很不错,有蜂蜜和桃子的香甜气,你应该会喜欢。”
“没有呢。”李韵韵将一杯水递给他,仍旧有些拘束。
大概是觉察她的话很少,唐清和转过脸来,他接过水杯,手指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你既然喜欢喝酒,昨晚怎么醉的那么快?”
李韵韵的手如同被烫到一般蓦地抽回,唐清和大概
早有准备,毫不意外地将水杯稳稳当当接在手中,还伸出另一只手捧住她的一边脸颊:“韵韵?”
李韵韵的眼睛压根不敢看他的,唐清和上前一步,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抵住她的:“韵韵,你昨晚其实是清醒的,对吗?”
李韵韵先是脸颊发烧,她闭上眼睛又张开,最后破釜沉舟一般睁开了眼,她退后一步,直视着他的双眼:“对。昨晚我是清醒的,而且还是我主动的,怎么样?”她微微扬起下颌,唇角轻挑,“昨晚唐总也是第一次,感觉如何?”
提起这件事,唐清和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将水杯放在一旁的小吧台,双臂在李韵韵身后交汇,将她困在自己与吧台之间。
“看样子某人对我昨晚的表现不太满意?”
李韵韵此前一直紧绷着,听到他这句话,瞬间喷笑。
唐清和被她笑得有点恼,唇角仍含着一点笑,他轻轻亲吻李韵韵的耳廓,随后是脸颊,然后是唇角,每亲一下,就喊一句她的名字。
李韵韵被他喊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最后忍不住抬起头,主动迎合他的唇瓣,加深这个吻。
两个人共同参与的吻,总是格外甘美。
最后一吻作罢,连唐清和都忍不住微微气喘:“韵韵。”
“嗯?”
唐清和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又忍不住去找她的唇,一边流连一边轻声问:“卧室在哪?”
李韵韵觉得自
己整个身体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连伸手指都懒得动,只能用声音指挥他:“你的右手边,就是卧房。”
房间门无声地关上。李韵韵被他放在松软的大床上,这一次,没有酒精做借口了。
李韵韵原以为清醒的时候做这种事,两个人大概会感到尴尬,可此时她才知道自己之前想错了,因为唐清和压根没再给她尴尬的机会。急切而细碎的吻纷纷落在她的脖颈和胸前,她的衣服在不知不觉间散落在床边,而他的压根用不到她动手去解……
李韵韵忍不住张开双眼,却刚好看到唐清和脱掉衣服露出赤裸的上身。他的身体轮廓比她想象的还要紧实,没有夸张的肌肉线条,但一举手一投足,都能看到清晰的肌肉轮廓,不难看出他平时拥有着非常良好的健身习惯,但并没有像时下许多年轻男性那样,去刻意做一些局部肌肉的健美。这样的身材看起来与他的容貌意外地契合,不仅丝毫不损他清隽的气质,更添几分平时衣装之下难显的男子气魄。
唐清和被她专注的目光看的动作微顿,他俯下身,一只手遮住她的双眼。
李韵韵没想到他会有此举,抬手就去拉他的手:“你干什么?”
唇瓣被他轻轻咬住,紧跟着,她听到属于他的声音,如同竹林的风拂过琴弦:“不能这样看我,韵韵。”
“为什么?”
“会让我忍不住……”唐清和俯下身的瞬间,
李韵韵倒抽一口冷气,就听他不疾不徐地补充完后半句:“像这样对待你。”
“你要死啊唐清和!”李韵韵忍不住狠狠拍他的肩膀,“很疼!”
“那你咬我。”
李韵韵咬了两口仍旧不解恨:“那也很疼!”又不是咬他就能缓解疼痛了。
“过一会儿就好了。韵韵乖……”这绝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
李韵韵听得几乎呆住。
大概是她突然不说话了,唐清和终于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韵韵。”
眼前的遮挡物骤然消失,李韵韵意外撞上他的目光,她看到他的眼瞳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平日的清冷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看到过的温柔目光,如同两汪清澈的泉,清凉温润,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她看得几乎痴了。唐清和似乎也发现了,他抿着唇角,眼眸里却闪着笑意,随后他低下头,再一次吻住她的唇。
属于有情人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